白晚风最近有些失眠,黑眼圈挂了半张脸。
花珊珊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花阿姨才给他发微信让他今天过去一趟,这是他这几天来第一次去花店。
“学长最近都没去花店,是出什么事了吗?”
白晚风回头看了一眼沐子归,最后什么也没说。
白晚童最近都会来上课,但是放学之后不会等他,可能是因为工作太急了吧,要不然这几天晚上为什么都回家那么晚,或者根本就没有回家。
“晚童最近很忙呀。”沐子归看着香樟树下没有人影,对白晚风说,但是白晚风没搭理他。
两个人就隔着一定的距离,一前一后在一条路上走。
再次见到花阿姨的时候,她似乎老了许多,鬓角已经有了斑白的痕迹,头发再也没有像往日一样打理成一个漂亮的麻花辫,而是随意扎了个马尾。
听到身后的动静,花阿姨回头。
白晚风在花店门前不远处垂着头,似乎是在忏悔,不愿意看任何人。
见他这样花阿姨心一下就软了,她知道那不是白晚风的错,她不应该把这一切归责于白晚风身上。
但她就是怨啊,她甚至怨毒想:为什么不是别人而偏偏是她家珊珊。
“晚风啊,前两天是阿姨太冲动了。”花阿姨撇过脸,没有看他:“这两天……我打算带珊珊搬走。”
“工资我微信转给你,至于工作,那边网吧陶老板愿意收你,就是钱给得少点。”花阿姨叹了口气,说:
“原谅阿姨吧。”
白晚风看着眼前这个沧桑的中年女人,半晌,低下了头:“嗯。”
花阿姨跟网吧的陶老板交谈好了一切,比如工资,比如上班时间,再比如白晚风多么多么的好。
“晚风,你是个好孩子。”
花阿姨和花珊珊,一对漂泊无依的母女,就这样静悄悄地离开了这座城市。
仓促得花珊珊甚至没有参加这两天实验中学的期中考试。
在临走之时,花珊珊还把自己之前假装写作业,实则偷偷观察白晚风画的速写交给了他。
速写上面有一句话,是花珊珊的字迹:晚风哥哥,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你一定要天天开心啊。
最后还画了一个笑脸。
白晚风有些恍惚地跟着陶老板进网吧,陶老板看他那样子,沉默片刻安慰他:“人生就是这样的,等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意外无处不在。”
“我只是……”白晚风垂眸:“感觉所有人都会离开我。”
“你在想这个吗?我还以为你被打击到了。”陶老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叹了口气:“当然会离开了,每个人最后不都会离开吗?而这也就是我们现在珍惜身边人的理由啊。”
白晚风微微抬眼:“但如果早就知道会离别,陪伴还有意义吗?这样只会在离开的时候平添痛苦。”
“好像也是……哎呀,你是杠精吗?”陶老板恼怒道:“你就放学过来当当网管,花容月已经把你的事跟我说了,你就管管机子,提醒提醒那些网瘾少年好了。”
白晚风点头:“好。”
陶老板交代了一些基本的东西就离开了。
“正因为离别,所以彼时的陪伴才弥足珍贵。”沐子归很温和地笑着。
这次白晚风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什么情绪也无,只是看了一眼就回头了:“如果真的重要,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这和抛弃有什么区别?
“至多都脱不开那些金钱、名利、世俗。”沐子归顿了顿:“但相爱的人终将相聚。”
白晚风垂眸不再和他说话,就像从来没有他一样。
沐子归也不恼,只是很温和的拿了两瓶牛奶结账,但走时只拿了一瓶。
白晚风眼睫微颤,还是没有说话,领口下那个牙印微微发烫,提醒着他当初眼前这个人的恶劣。
—
砰砰砰——
“哥哥……”
原本躺床上织那条白晚秋没织完的粉红色围巾的白晚风,立马翻身下床去开门,只见白晚童抱着枕头站在外面,眼角还是红的。
白晚风因为网吧看机子回来得晚,他刚躺上床白晚童都已经做完一轮噩梦醒了。
“哥哥……我做了个噩梦……”白晚童说着又流下一串金豆豆:“晚秋不在,我睡不着。”
白晚童从小和白晚秋一起睡,早已习惯了身边的另一道呼吸,如今那道呼吸声乍一消失,她便开始连绵几日的梦魇。
“进来。”白晚风让开门。
“我梦到晚秋不见了……”白晚童进来把枕头往床上一扔,然后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我好怕呀,她会不会真的不见了?”
“不会的,你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了,她怎么舍得丢下你呢?就算不要我也不会不要你的。”白晚风坐在床边给她顺毛:“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白晚童眼眶一红,直接皱巴起脸哭了出来,她平常看着又冷又硬的,根本不像是个会哭的,但只有她知道,她才是那个可以哭的人。
她当然可以哭,她要把哥哥姐姐的那份都哭出来,因为哥哥姐姐不能哭,他们哭了那就都垮了,所以他们一直强撑着不在她面前露怯,这些她都知道。
哭完以后白晚童累得眼睛根本睁不开,但她躺在床上却又怎么也睡不着,她害怕一闭眼又做了同样的梦。
白晚风用小时候哄她睡觉的方法轻拍她的背,给她讲故事:“我也做了个梦。”
白晚童睁开眼,好奇地看着他。
清澈的浅蓝色眼睛和温柔的灰蓝色的眼睛对视。
“我梦见外婆没来找我们,我们和妈妈一直在北方生活。”白晚风灰蓝色的眼眸低垂着:“于是初中读完之后我就去上了职高,选的专业是学前教育。”
白晚童好奇:“学前教育是去教幼儿园的小孩子吗?”
白晚风:“嗯,学前教育什么都要学,所以我学了咖啡拉花,烘焙、美术,音乐。”
浅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为什么要学咖啡拉花?小孩子喝咖啡吗?”
“不知道,梦里就是这样的,为了讨生活技多不压身嘛。”白晚风笑着说:“在梦里,我平常有空会去咖啡店打工,也会去清吧弹钢琴。”
“哥哥好厉害。”
“因为那是梦,梦里什么都有,现在别说是弹钢琴了,我连咖啡拉花都不会。”
白晚童小声嘟囔:“那哥哥也是最厉害的。”
白晚风失笑:“后来我毕业去了学校安排的幼儿园,你们紧跟着就毕业了,也想上职高,但是被我逼着上了重点高中。”
“这不公平,为什么你能去,我们不能。”
“我也就能拦一下你,晚秋就背着我跳窗去职高报道了,学的是文秘专业。”
“那为什么就拦着我?我学习又不是最好的。”
“因为你最小。”
……
白晚童没有继续接话,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晚安,晚童。”白晚风看着白晚童轻声说,说完以后就下床坐到电脑桌旁继续复习……
当天晚上白晚风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他站在人流中,来来往往全是他熟悉的家人朋友,但是他们却仿佛看不到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付乖和周思蕴一边聊天一边与他擦身而过,谢敏余潇打打闹闹经过他身边跑到公交亭等车,马晋拿着年级第一的成绩单给父母打电话,林珂一边洗牌一边从他的身边经过,白晚童拎着杯奶茶穿过他的身体……
他们都不认识他,亦或者说是他根本不存在,这样的认知使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惶恐。
白晚风急切地想在人群中找到一个人证明自己的存在。
就在这时,他隔着人群看到了夏薇。
白晚风冲上去想要抓住妈妈的手,却被拥挤的人流拦住了去路。
他想开口喊她,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他只能在心里狂喊:妈妈!不要抛弃我!不要把我留下,不要……
但是没用,他只能看着夏薇带白晚秋越走越远,直到看不清人影。
他的内心被灌满酸涩的不知名液体,那液体几乎要溺毙那小小心房角落里蜷缩着的男孩。
就在泪水要填满心房的那一刻,有一双手从后抱住了他。
在需要拥抱的时候得到拥抱,这其实是非常奢侈的,但白晚风却下意识地转身推开了那个拥抱他的人,就像那拥抱他的不是一双温暖的手,而是一圈荆棘。
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拥抱着他的人——
沐子归……
沐子归被他推得后退两步,眼里盛着受伤的神情,好像在质问:你为什么推开我?
白晚风上前两步想抓住沐子归,但是沐子归却在他的手触到他的衣角时,Boom的一声,碎成了一堆红玫瑰花瓣。
白晚风冲上前抱住那堆红玫瑰花瓣,心里那小小的空间被泪水填满。
他跪在地上,希望把那堆红玫瑰花瓣拼凑成沐子归。
只有他了……
我只有他了……
下一刻,梦醒了。
刚刚白晚风趴在电脑桌和一堆试卷上睡着了,鬓边的碎发乱糟糟的贴着脸颊,胸口的剧烈起伏都带着噩梦的余韵。
他手速极快的抄起手机调到微信界面,手指带着点颤抖地点进沐子归的聊天框,开始打字,“你在吗?”几个字打好以后却始终没有点击发送,直到手机黑屏。
梦醒的那一刻,在梦魇余韵的加持下,他的确想要确认沐子归的存在,同时确认自己的存在。
但事到临头他却又不敢了。
叮——
手机响了。
手机锁屏上停着一条消息——
7:我在。
白晚风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三点十九分,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只有在梦里,他才值得被这样的人疯狂爱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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