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谢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颓败。正如仇清也所言,她果真日日晚归,已经许久没有和谢府的人一起用过晚膳,连带着她的侍女雪芽也不见踪影。
才热闹了没几天的饭桌又冷清下来,而最不适应的人,居然是谢承风。
大概是因为他心智不全,所有的情绪都清清楚楚地表露出来。那张已年过二十却看起来就不大聪明的脸上,两只眼皮松垮地耷拉着,看上去没精打采。谢承风别扭地夹着筷子,从碗中数不清的大米中挑选一粒塞进嘴里,每塞一粒都要咀嚼至少二十下。
谢承南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成功收获了一枚白眼。
这样的状态自仇清也不再与他们一同吃饭开始,已经持续了约莫半个月。
谢承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微微惊讶。也不知那仇家小姐有哪里入了他哥的眼,明明除了同桌吃饭以外两人并无交集,更何况,他还没忘记,上回不过是多等了仇清也一会,开饭晚了,谢承风便与他闹了好大的别扭。
同样不习惯的人还有苍邪。每日于饭桌上听雪芽对着仇小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其实还颇为下饭。而仇小姐不在时,她总会像个跟屁虫一样缠着自己给她讲各种见闻趣事。冷不防耳根子清静了,还真有些不大习惯。
谢承南对此倒是适应良好。苍邪看看自家小侯爷那副颇为怡然的模样,暗自替他发愁。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和仇小姐目成心许?
目成心许——这词还是雪芽教他的。不得不说,那小姑娘虽然时而机敏时而蠢笨,但看人的眼光倒是毒辣。要不是她,苍邪到现在也看不出来,其实自家侯爷早在这些时日的接触中对仇小姐暗自心动却不自知。
这仇小姐不回府,侯爷怎么就不能主动去找呢?她为医馆的事四处奔波,肯定已经焦头烂额了,这时候才更应该去帮忙,让人看见自己的好,不然还等着那太子殿下捷足先登吗?
谢承南总说他没情趣,讷得像块木头,在苍邪看来,他和自己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甚至还不如他呢!
但这话他是不能说的,说了倒不一定会挨揍,但肯定会被公报私仇地安排上做不完的活计。
于是在晚膳后,苍邪主动请缨,到书房为他无事卧床看话本的主子扇扇子。
“力道不错,再往左来点。”
苍邪执着扇子扑扇的手依言又往左边挪了一寸。
“无事献殷勤,说吧,又闯什么祸了?还是说你终于看上哪家的姑娘了,想我替你去提亲?”
“……”
“放心大胆地说,府上虽然不富裕,但彩礼一定给够你排场。”
“侯爷您别乱说,还早呢。我是想说,您是不是该去仇小姐的医馆看看?”
“她那医馆终于关门大吉了?”谢承南翻书的手终于稍作停顿。
“……还没开张呢。”
谢承南奇道:“那我去看什么?”
苍邪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脾气与修养,深吸几口气,这才忍住没拽住他的衣领摇晃质问。
但他眼中的鄙夷已经难以掩饰:“医馆明日开张,仇小姐近来日日晚归,想必很忙,您作为夫君,不去看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俩就是逢场作戏,我去看什么?”
“做戏也要做全套的,何况您上次不是答应了仇院使,会好好照顾仇小姐。”
真不错,都会拿话堵他了。
上次的确答应了仇百济,可那不过是缓兵之计,眼看着她爹就要兴师问罪,难不成像个没长嘴的蒲棒一样竖在那等着被骂吗?不过苍邪说得不无道理,自己要是不去,又会落人口舌。况且,就算是基于合作关系,他也有必要知道仇清也在折腾些什么。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你在教我做事?还是说,你其实是想借着让我去看仇清也的名头,去看些别的什么人?”
“……没有。”
谢承南睨起眼睛,带着刻意的威压追问:“真的?”
不管经历过多少次,苍邪还是不能习惯小侯爷的逗弄,无力地辩解道,“真的没有。”
谢承南看着他那张马上就要憋红的脸,笑道:“行吧,不过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出息,这么不禁逗往后怎么成家立业?难为你苦口婆心地劝解,我明日会去的。”
苍邪暗自腹诽:你已经成家了,不也同样不让人省心。
不过,他还是放下心来,谢承南向来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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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医舍,倒是改了名字。”谢承南站在崭新的医堂牌匾下,轻念出声,“不过医舍这个叫法不太多见。”
身后苍邪跟着点点头:“是仇小姐自己起的。”
“走吧,进去看看。”
医舍的前身是回春医馆——这其实是个意外,林一在这条街上寻觅可以租赁的铺面时,意外发现那位崔神医已经带着自家药童跑路了,或许是因为被林一点破医术不精,无颜面再在这条街上混下去了。总之,属于前房主的医具细软统统消失个干净,房东正在发愁一时间找不到租户。
回春医馆的位置很好,两面都有商铺客栈,寻常居户也离此不过一条街的距离,人口密集。此前回春医馆已经在此开过一段时间,常住的人们知道这里有个医馆,也算是一波免费的宣传。
谢承南显然也知道回春医馆,但他对此并不好奇。
不止是换了名字,屋内的布置也与先前完全不同。
前堂摆放了十几张竹椅,面朝柜台,背朝大门,整整齐齐排了三行。
而药材除了传统放在柜台后通顶的中药柜里以外,更是每种药材单取了一钱,放置于竹椅旁侧的木架上,供前来诊治的病人参看。
堂中新鲜绿植盆栽更是五步一盆。其中种的也是些龙血树、芦荟等可以入药的植物。
自打进入医舍便听闻一阵嘈杂热闹,却只见声不见人。
谢承南再度向内堂走去。本以为内里会是个杂物间,却没成想,入眼是几张铺得雪白的床铺。旁边摆放着一个等人高的木质人偶,上面清晰地标刻着人体内的每一道经脉穴位。再向旁边,是一个用屏风隔开的空间,喧闹声就是从那头传过来的。
而直到谢承南行至屏风对侧,屋里原本的喧嚣也没有停止片刻。
不大的空间里挤了六个人,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中间的仇家小姐。
仇清也着一袭青色罗裙,坐在一张方桌前,身子伏得很低,几乎要整个人趴在桌面上。她面前正摊开一卷宣纸,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一边画一边嘴里不停地说道:“等我画完,把这些拿去给二黑,让他上西街和东街发去。”
“好嘞小姐!”雪芽手里也没停下,整理着长长的大红绸缎,想来是下午剪彩要用的。
“王大夫,劳您再等一会,一会咱们就过去。”仇清也一刻不停,画满了一张纸,又马上拿起下一张。
谢承南没说话静静地看了一会。
距离有些远,那纸上五颜六色,精彩得很,却看不出画了些什么。
被称作王大夫的中年男子眯着眼睛笑道:“我不急,你先忙。”
屋里另有三人,两男一女,面有急色地在小声争论些什么。
仇清也抬头看他们一眼——她抬眸的速度很快,谢承南很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看到他们了。然后说道:“你们别着急,出了什么问题,一个一个地说。”
三人对视一眼,其中一名男子率先说道:“仇姑娘,已经按你说的把名帖随餐发下去了,这个费用是不是应该先给咱结一下?”
“你们都是来要钱的?”
那名女子笑着说道:“我可不要钱,你找了醉仙楼,却没找我揽月居,我可是闻着药味自己找过来的。”
仇清也终于抬头,“你想找我合作?”
“是啊,谁不知道仇院使的医术,那可是能给当今圣上行医看诊的,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您的医术想必也是天下妙手。”
“这是我开的医馆,与家父无关。”
“是是是,您就说无关就无关。”显然女子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说不定还想着,女儿开业,做父亲的怎么也要支持一下,有了太医院院使的名头,慕名而来的人定不会少,到时候她也能趁这个机会,多拉拢些客人。“您看这开业时能否和我揽月居互换下名帖?或者我挑几个姑娘来帮忙,绝对不要钱。”
仇清也又低头写画起来:“您也看到了,今日实在忙不开,若是日后有需要,我定亲自登门相邀。”
这就是变相的拒绝了,女子讪笑两声,便起身称退,脸上的笑意明显少了几分真诚。
“等一下。”
女子以为她回心转意,脸上扬起一个恰到好处讨好的笑,却在听见她的话后又落下去。
“雪芽,把我写的笺子拿过来。”雪芽闻言递上了一张半个巴掌大的硬纸片,上面用极其幼稚的字体写了一个“杏”字。“为庆开业,杏林医舍义诊三日,您手下的姑娘伙计们都可以来这看诊。”仇清也说着将厚厚一叠笺纸都递到她手上。
这一章主要是男主视角,他并不知道仇清也其实是林一,所以女主此章节用的名称是仇清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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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开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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