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苏晚星的宇宙隐喻,无缝地应用到了他熟悉的金融领域,分析得鞭辟入里。
苏晚星听得入神,连连点头:“太贴切了!这就是‘技术透镜’在金融场域的具体显化!核心在于理解那个‘扭曲时空’的引力源本质。”她看向江临舟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江临舟,你对社会权力结构和经济规则的理解,真的很深刻。”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表达对他专业领域深度的认可。
江临舟对上她明亮而真诚的目光,心头那点因思想共鸣而产生的愉悦感悄然扩大。他微微低头,掩饰住眼底过于明显的笑意,声音依旧平稳:“只是顺着你的透镜理论往下推演。苏晚星,你对宇宙规律的洞察力,才是打通这些看似不相关领域的钥匙。”
阳光透过高大的拱形窗户,暖融融地洒在两人身上,在光洁的橡木地板上投下交叠的剪影。教室已几乎清空,只剩下他们和空气中弥漫的旧书香。两人收拾好东西,自然而然地并肩走出教室,沿着文学院古朴的回廊向外走去。
回廊外,春日的阳光正好,梧桐新叶在微风中轻颤。两人之间的讨论并未停止,反而因为空间的转换更加深入和放松。
“说到宇宙规律,”苏晚星侧头看向江临舟,眼神带着一丝属于探索者的好奇,“物理学里有个更基础的概念,你觉得它在人类社会活动中有映射吗?”
“哦?哪个概念?”江临舟配合地问道,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的狡黠光芒。
“熵增。”苏晚星轻轻吐出这个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词语,如同开启一个神秘的宝箱,“热力学第二定律,孤立系统的熵(混乱度)总是趋向于增加。宇宙本身,就在不可逆地滑向更深的混乱和无序。”
江临舟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了一瞬。这个词,他记得。在开学典礼上,在那个被聚光灯笼罩的讲台上,她作为新生代表,就用这个宇宙尺度的苍凉定律,对比了人类试图在无序中建立有序岛屿的悲壮执着。这个词,仿佛成了她思维宇宙的一个独特坐标。
他认真地思索着,深邃的眼眸映着回廊外盎然的绿意,缓缓开口:“在封闭系统里,熵增确实如同宿命。但人类社会,尤其是经济活动,更像是一个开放的、耗散的系统。”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金融精英特有的框架感。
“我们不断地从外界汲取能量(资源、知识、劳动力),输出熵(废弃物、无序的信息噪音、社会冲突),同时努力在内部维持某种有序结构(组织、规则、市场制度)。这就像…”他略作停顿,寻找着恰当的比喻,“…就像生命体本身,通过新陈代谢对抗熵增。”
“精辟!”苏晚星由衷赞叹,他的理解精准地抓住了核心,“所以,经济活动乃至文明本身,其存在的意义,是否就在于通过持续的能量输入和信息处理(减少内部不确定性),在宇宙熵增的宏大背景下,局部地、暂时地构建和维持一种低熵的、高度有序的状态?”她将他的观点升华到了哲学层面。
“可以这样理解。”江临舟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也是为什么创新和知识增长如此重要。它们代表了系统从外界获取‘负熵’(信息和有效能量)的关键途径,是抵抗系统内部熵增、维持甚至提升有序度的核心动力。停滞,意味着混乱度的必然上升。”他将熵增定律与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的动力机制深刻地联系了起来。
苏晚星停下脚步,站在回廊的尽头,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她身上。她微微仰起脸,看向江临舟,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如同发现新星般的光芒,混合着纯粹的欣赏和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
“江临舟,”她的声音带着清泠的笑意和毫不掩饰的惊叹,“我终于找到一个能用宇宙基本定律理解人类经济活动本质的人了!这感觉…真棒!”
她的笑容纯粹、明亮,带着孩子气的欣喜,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他面前。阳光跳跃在她长长的睫毛和挺翘的鼻尖上,那枚小小的星轨发卡在发间闪烁着微光。
江临舟的心跳,就在她这个笑容和这句直白的赞叹中,清晰地漏跳了一拍。一种陌生的、强烈的悸动感从心底蔓延开来,如同投入平静湖心的巨石,激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远比之前任何一次思想碰撞都要来得汹涌。他看着她眼中映出的自己,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素来冷静自持的面具,似乎被这纯粹而炽热的智慧光芒灼开了一道缝隙。
他喉结微动,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望向回廊外葱郁的梧桐树荫,声音努力维持着一贯的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彼此彼此,苏晚星。能找到一个能用经济学框架解读宇宙终极命题的人,是我的荣幸。”他顿了顿,补充道,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调侃,“看来我们的‘跨界之桥’,不仅在项目里,也在思维里。”
苏晚星闻言,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像春风拂过初绽的花蕾。她点点头,重新迈开脚步,与他并肩走入明媚的春光里。
文学院的老楼渐渐被抛在身后。两人沿着林荫道继续走着,话题从熵增与经济的宏大命题,自然地滑落到即将到来的“科技哲学”课程作业——一篇关于人工智能伦理的短论。他们交换着对图灵测试、意识本质、算法偏见等问题的看法,观点时有碰撞,却又总能从对方那里获得新的视角。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江临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高大的身影偶尔为她挡去刺眼的阳光。苏晚星清泠的声音和江临舟低沉的嗓音交织在一起,如同春日里最和谐的音符。一种无形的、名为理解和欣赏的引力,在两人之间悄然增强,牵引着他们并肩前行。
这场由“引力透镜”引发、由“熵增定律”推向**的课后讨论,像一把钥匙,不仅打开了通往彼此思维宇宙的更多星域,也在那名为“江临舟”和“苏晚星”的轨道上,投下了一道比春日阳光更加温暖、更加令人心悸的光芒。宇宙的规律冰冷而宏大,但在此刻的林荫道上,两颗同样优秀而独特的灵魂,却因对规律的共同探索和理解,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属于人类情感的奇妙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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