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号了一整夜。
第二日的霞浦镇被乌云笼罩着，天低得似乎要掉下来。
异变的天色仿佛在昭示着一些预料之中的事情即将发生。
钟楼敲响了九声，往日热闹的商店街现如今空荡荡的，居民们皆闭户不出。
陆双就是在此刻上门的。
点心铺的门拉开了一道缝，陆仲生那张严肃的脸出现在门后。
“我想我应该关上这道门。”
陆双露出歉意的笑容，“陆伯，您说笑了。”接着她正色道，“森林里已经躁动不安，我们急需要人手，如果没有控制好，它们、就要闯进来了。”
“……”陆仲生深深叹了口气，将门打开，侧身让她进屋。
因天气原因不必送货的白星临正在阁楼里画着陆文常的画像，见陆双来访，便猜到了几分。
果然，陆双开门见山：“我们巡逻队打算今日进入森林，需要两位的帮助。”
她上前了一步，取出长老丹阳子让她送来的一个木盒，双手递给了郁九霄，“这是长老给您的。”
郁九霄垂目注视了片刻，并没有伸手去接，“我们会去的。”
陆双抿了抿唇，将木盒放在了白星临手边，退出门外：“那么，我们两个时辰后见。”
待陆双离开，白星临才用画笔点了点手边的木盒，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郁九霄示意他打开，“你看看就知道了。”
木头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拨开铜锁，里头的东西争先恐后般绽放出它们的光彩——竟是一盒五颜六色的宝石！
“……这是？”白星临目瞪口呆，“长老给我们的酬劳？”
这么直白的吗？
郁九霄轻轻摇了摇头，“它们不只是宝石，你仔细探探，里面都蕴藏着灵力。”
白星临取出一颗放在手心，果真有灵力在流动！
“太神奇了，我原以为宝石除了观赏，以及成为颜料之外，并没有别的用处呢。但是，他送这些给你做什么？”
郁九霄沉默了片刻，拈起一颗红宝石，不消一会，宝石里逸出丝丝红光，缓缓渗入了指尖，他说道：“这位老长老倒是见多识广，法力衰竭之人便是靠这些宝石的灵力来维系的。”
白星临心里一紧，“难道他猜到你是？”
郁九霄说道：“不，如果他猜到了，那就不是送一盒宝石过来了。他应该以为我们是‘受灾兄弟’，法力一时难以恢复才不得已屈尊此处。”
说着还看了他一眼，白星临当日捏造的谎言，算是错有错着了。
始作俑者白星临唯有摸摸鼻子，不敢作声。
不管怎么说，这盒宝石送得恰到好处，郁九霄的确需要。
他在吸收宝石中的灵力时，白星临将画稿收了尾，开始收拾起行囊来。
以至于出发时，郁九霄看到他身后那个鼓囊囊的包袱，没忍住说道：“你这看起来可不像是去巡逻的……”
白星临拍拍胸脯，“这叫不打没准备的仗，放心吧，这次我可是做足了准备。”
不管这准备到底如何，他们跟随着由陆双率领的巡逻队走出了被牢牢守卫着的霞浦镇，连接河岸的铁索桥轰隆隆地升起，仿佛截断了后路一般，队伍里的人微微晃了晃神，却都头也不回地一步步往森林深处走去。
守在城门处的莫明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握紧了手中的剑。
情况的确不是太妙。
原本集中在森林深处的不死者已逐渐扩散，森林里弥漫着难言的腥臭。巡逻队连着行进了两日，遭到好几波不大不小的袭击，好在是有惊无险，暂无人员伤亡。
只是前进的速度不免有些滞后，陆双却不好再催促，免得加重队员们的心理负担，毕竟这里面的情况瞬息万变，一切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本就昏暗的天气，在进入森林后视线就更加受到限制。为了避免火光引来不死者，他们的队伍摸黑前行，一时间森林里只听得见铁甲的摩擦声。
“有、有东西抓住了我的脚！”一道颤抖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亮起了猩红，他们被不死者包围了！
一支风刃所化的利箭自后方射出，切断了那只抓着队员脚踝的尖爪。
队员摇晃着往后倒去，被身边的人扶住，他感激地看向队伍的大后方——是立在树梢的白星临射出的这一箭。
紧跟着出手的郁九霄，薄雾似的冰将围上前的不死者瞬间定住，哪怕只有一弹指的时间，却已经足够了——巡逻队的队员们有了经验，迅速列队出手，就像切西瓜似的，砍断不死者的脖子。
处理了这一次围攻的不死者，巡逻队没有停下休息。
“围攻越来越密集了，看来封印的地方快到了。”在前方探路的陆双告知了这一信息。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探封印，修补封印势在必行，老长老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靠他们此行回传信息，然后再看看古籍里是否有修补的方法。
如若同行的两位能出手相助，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白星临从树梢翩然落下，站在郁九霄身侧，关切询问：“你还好吗？”
“再来几次可能就不行了。”郁九霄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白星临哼哼两声，低语道：“让我来吧，我感觉我还能行。”
他见过郁九霄面如白纸、虚弱无比的样子，生怕他又跟之前一样。
郁九霄没有接茬，反而笑道：“都说实战最能锻炼人，你这两日的进步比起之前可是大得多了。”
单是将风刃化作利箭，这一手便足够称得上是天才。
曾经在那个法术横行的世界里，有多少人止步于风刃。如他这般能力的，必定会被天阶术师收做关门弟子，悉心培养。
“咦，风停了？”白星临微微蹙眉，在往前踏去的时候，感觉到空气在一瞬间扭曲，气流明显凝滞。
而前方的队员们更是直接跪倒在地，陆双首当其冲，莫名的气压震得她几乎抬不起头。
郁九霄低声念咒，一阵清风荡开，教人神清气明。
获得一瞬喘息的陆双迅速指挥：“都往后撤！后撤二十米！”
队员们依言撤退，形成防御阵势，收拢在一起。
郁九霄望向前方密林，沉声道：“我们已经到封印之地了。”
这里的气流粘稠，树影一动也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暗处蛰伏，地下腐朽的泥土味道翻腾上来。
白星临感到背后凉凉的，忍不住挪向郁九霄。
“走吧，我们去看看。”郁九霄低声说道。
陆双额际的汗珠滑落，她的眼神却丝毫不见退缩，只见她取下身后的长弓，走上前，“我跟你们一起去。”
郁九霄扫了一眼队伍，说道：“里面情况不明，你更适合待在这里接应我们。”
这话不无道理，如果陆双也跟着进去，巡逻队群龙无首，说不定会更糟糕。
既然如此，陆双便点头，“那你们小心些。有情况马上通知我。”
郁九霄领着白星临往密林深处走去，很快那抹白色身影就消失在陆双的视线中。
她的心脏在狂跳着，面上却半点不显。
握着长弓的手用力到关节泛白，这是一次不能后退的守卫。
前行了约莫半个多时辰，白星临用队员给的长剑劈开眼前高大的灌木丛，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圆形巨阵，不知何时夜空中的乌云被吹散，惨白月色洒在阵法上，那些奇怪的咒文仿佛是有生命的**，在月色下扭动着，变幻着，死亡与**的气息在上方流动，黑暗中裹着血色不断涌动。
白星临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睛胀痛得厉害，连忙转开头，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啊，我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郁九霄神色凝重，“你避开些，这个阵法是专门用来召唤不死者的。”
白星临揉着眼眶，问道：“那封印呢？不是说有封印吗？”
郁九霄摇摇头：“已经感受不到封印的力量了。”
他俯身捻起一抹泥土，浸入了血色的泥土散发着可怖的黑暗气息，他让白星临将长剑刺入泥土中，下一瞬，腥臭的黑血自泥土下汩汩涌出。
腐臭难闻的味道让白星临差点当场吐出来。
“既然封印不在了，那还有什么办法吗？比如破坏它，或者找到阵眼什么的？一般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白星临强忍不适，缀在郁九霄身后，主要这里太诡异了，他总觉得后背发凉，不跟紧点不安心。
郁九霄沿着阵法走了一圈，停下脚步，说道：“阵眼？这里到处都是阵眼。”
“怎么说？”
“不死者阵法最适合在墓地里，一大片的墓地。”
“……”白星临顿时汗毛都炸了起来。
原先的封印被其他的力量加速消散，眼下只能先控制住阵法的运转，避免它制造出更多的不死者。
心念转动之间，郁九霄的左手掌心浮起幽蓝的光芒，犹如潺潺溪水流向阵法中，很快就覆住了整个阵法，蠕动的咒文顷刻间僵住，凝滞的空气重新开始流转。
与此同时，森林里的不死者们似乎受到了感召，它们纷纷在黑暗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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