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临感到整个人陡然一轻,他明明紧抓着郁九霄,但此时他双手空空,他禁不住睁大眼睛探寻,眼前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甚至什么也听不见。
好像只是过了一瞬间,又好像过了很久,在他心底开始发毛的时候,耳边忽然间灌进了淅淅沥沥的雨声,眼前逐渐清明,灯火影影绰绰。
他看到了一枚巨大的、跳跃着橙黄暖光的烛火,像个小太阳似的罩在发黄的灯罩里。
几只身形颇大的蚊虫扑着灰褐色的翅膀往灯罩上冲撞,白星临甚至清晰地看见那狰狞可怖的口器不断地翕张,惊得他冷汗直流。
偏偏身子僵得很,他居然连转身都做不到!
滋…………滋啦……滋啦
烛火闪了几下,忽地灭了。
白星临的眼前瞬间黑下,好一会才适应过来,勉强能看清屋内的轮廓。
他努力挪动着身子,一边用气音小声地喊郁九霄的名字,“郁、九、霄、你在哪里?”
“郁……”
“别喊了,就在你隔壁。”郁九霄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白星临又是吓得一惊,“卧槽,你别突然出声吓我,我现在虚弱得很,我已经快不行了,我吓得都动不了了。”
郁九霄冷静地说道:“你当然动不了,因为你现在是附身在木偶身上。”
“木偶?原来如此,难怪了。”白星临恍然大悟,反应过来后又差点尖叫,“附身?什么附身!”
郁九霄此时已利用法术将木偶为己所用,他转向白星临,把白星临附身的木偶挪动了一番,抬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一阵白光闪过,白星临感到僵直的躯体好似被解绑了一般,周身都轻松了起来,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寂静的房里突兀地响起咔哒、咔哒的声音,让人心底发毛。
白星临咽了下口水——好极了,他是木偶,没有喉咙这东西。
他看着面前这个有着三七分刘海、大直径黑瞳仁的木偶,明明是极度紧张的时候,却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郁九霄你,怪可爱的哈。”
郁九霄面无表情,“你的齐刘海更可爱。”
“……”白星临简直不敢想象齐刘海的木偶会蠢成什么样子。
他们两个此时就像用腹语在交流。
他想象了一下画面,实在是有些诡异。
有郁九霄在身旁,白星临总算能斗着胆子四下打量。
不看还好,这仔细一看又把白星临刚长出来的胆子给消灭了。
身后是成排的人型木偶,左边是个双目怒睁的木雕面具,上方则倒挂着不同型号的人头。
“……”白星临一步一步挪回郁九霄身侧。
半晌后,郁九霄低声说道:“我建议你放开我。”
白星临用光滑的双手牢牢扣住了他的一只胳膊:“不行,我们是同伴,要一起离开这里。”说着他沉痛表示,“主要我一个人脚软,离不开啊。”
郁九霄低下头,看向白星临那双敦实的木头脚。
白星临辩解:“是精神体、精神体软了!”
啪嗒。
房里冷不丁响起脚步声。
白星临连忙噤声。
黑暗中,一双乌黑的眼珠子猛地凑近,转动着,似乎在仔细端详他。
白星临吓够呛,差点叫出来。
那双眼珠子缓慢地转动着,看起来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眼珠子离开了,白星临的视线里看到一个女童绑着发辫的头顶,接着响起女童的声音,在房间里空洞地回响:“爹爹,小木偶会动。”
白星临忽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郁九霄建议他放开手,两只木偶莫名其妙揣在一起,活该被盯啊!
安静了一刻。
有个男人走了进来,白星临一看,心脏又是一缩,木偶身子差点散架——这男人的五官是糊的,眼睛鼻子全糊在一块了!吓得他想跪下,可惜没有膝盖。
男人低哑着声音回道:“嗯,爹爹给它们做了活动关节,以后就可以陪你一起玩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灯盏,自言自语道:“灯又灭了。”
“洛芙,走吧,去外面玩,爹爹把灯盏修一修。”他弯腰去抱女童。
女童抬手指向白星临,“我要玩那个木偶。”
“……”草,齐刘海有毒!
好在男人没有理会,说道:“那个还没做好,以后再玩。”
“不,我要玩。”女童直勾勾地盯着白星临。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雕小鸟,递给女童,“玩这个吧,爹爹刚做好的。”
女童接了过去,看样子被说服了。
临走时,女童仍不忘回头看,那阴森森的目光看得白星临脑门发凉。
房门砰地关上。
白星临把整颗脑袋嘎吱转向旁边,看着郁九霄:“我走错片场了。”
郁九霄:“???”
白星临幽幽地说道:“这里是灵异密室副本吧?不是勇者该来的地方!我刚才是真的想晕倒,但我被吓得不敢晕过去啊啊啊啊啊!”
郁九霄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脑袋,解释道:“虚妄界是人的执念所在,因为执念具象是有限的,所以有些东西会变得奇怪。只要出了这个屋子,我们就能离开了。但记得不能惊动屋主人。”
白星临看看自己的木胳膊木腿,哀怨地说道:“这木头疙瘩随便碰哪都能发出声音,况且我们在柜子里,要悄无声息地溜出去,难度属实有点大啊。”
也不怪白星临,他们的魂体被硬塞进了木偶里,受限太多,白星临学来的那点法术眼下是半点都使不出来。
还没来得及商量对策,房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男人的身影在黑暗中晃动着,他叹了口气,在桌边摸索了一阵,翻出一盏油灯,接着房间里亮起了一角。
男人被烛火映出一道巨大的影子。
紧接着他便在桌前坐下,拿起刻刀仔细雕刻木头。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一下一下的雕刻声。
啪嗒、啪嗒地脚步声再度响起,是那个女童跑了进来。
她穿着一条红色土布缝制的小裙子,一进屋就站在柜子前垫脚盯着白星临看了好一会,直到男人喊她,她才一脸不情愿地在男人身旁坐下。
她把手里的小木鸟往桌上一放,“飞飞,要飞飞。”
男人停下手里的活,摸了摸她的发顶,“它会陪着你,保护你的。”说着他给小木鸟穿了个孔,用皮绳串了起来,挂在女童的脖子上。
女童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很宝贝地摸了几下小木鸟,尔后抓起桌上未完成的人形木偶玩起来。
小木偶很快被她拆得七零八落。
男人并未制止,只是提醒她别弄伤了手。
在柜子上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白星临一动不动,不敢吭声,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睛看了眼窗外,厚重的帘子仅拉开了巴掌宽的一道缝,外头黑漆漆的,只听得见淅沥沥的雨声,什么也瞧不见,在黑沉沉的夜色里似乎只有这么一间房子独孤地矗立着。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起身,灭了油灯,抱起女童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重新归于黑暗。
憋了大半夜的白星临长吁了口气,趁这机会赶紧问:“我们要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郁九霄一直在观察那对父女,目前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他说道:“要看执念生出的原因是什么,屋子里任何一件东西都有可能帮助我们出去。”
“那就是要找关键道具了。”白星临瞬间悟了,“原因不太好找的样子——当然,我也不是说怕跟他们接触,主要我比较擅长摸箱子——就是找道具这类的活,我非常乐意干。”
房门没有关上,外头偶尔传来一阵响动,听起来是男人在收拾东西。
他们继续观察了一阵,整间屋子终于静下。
外面的雨声也总算停了,藏匿在云端的月亮探出头来,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洒下一小片银霜。
郁九霄指了指柜门,“我们出去看看。”
白星临一边挪着步子走到柜门旁,一边给自己打气,“在鬼片里,好奇心太强的人一般最容易撞鬼,但我不好奇,我只是去摸箱子。”
郁九霄感到一阵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我先下去,你在后面跟着。”
“好兄弟!”白星临感激涕零。
柜门把手栓着一条装饰用的五彩编织绳,绳穗很长,能顺着绳子晃荡到下一层,再沿着柜角便能滑落地面。
郁九霄顺利落地,白星临紧跟其后。
附身在巴掌高的木偶身上是种过于新奇的体验,尤其在落地之后。
白星临望着眼前过分巨大的家具,似平原般无边无际的地板,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从黑黢黢的影子里窜出来,这一脑补,他的后颈瞬间有些发凉,白毛汗从后背直接爬上天灵盖,忍不住扭头去找郁九霄。
郁九霄正在沉思,从白星临的视角看过去,是个憨憨的有着三七分刘海的小木偶抬起小短手抵在下巴处,显得十分趣致。
但能让郁九霄驻足思索,不会是有什么不对劲吧?
白星临连忙凑近问道:“怎么了?”
却听郁九霄说道:“要想凭借这两个小木偶查探整个屋子,有些难。”
白星临很是乐观,反而安慰道:“没事,那我们慢慢来,就当进了大人国。”
这话说的,仿佛方才怕得要死的人不是他。
郁九霄低笑了一声,评价道:“你啊,真是胆小心大。”
“是啊是啊,我胆子还行,我无神论者,货真价实的那种。”白星临自动忽略中间两个字,只听进去“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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