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气氛更是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管家龙忠垂手肃立，额角冷汗涔涔，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
“…老爷，城内的百年寒玉髓和月见草，价格…已经涨了二十倍不止！而且有价无市！聚宝阁的秦胖子彻底闭门谢客，说没货了。黑市那边更是离谱，半两寒玉髓粉末，就敢开口要城东两间旺铺！刘家…刘家掌控的几家大药铺，倒是还有少量存货，但价格…比黑市还高了三成！他们放出风声，说是因为沉星大泽那边凶兽异动，商路断绝，货源紧张…”
龙忠顿了顿，声音更低：“…凌家那边…凌震家主今日派人传话，说…说他们库中月见草干花也已告罄，新培育的月见草还未开花，爱莫能助…王家的王铁家主倒是私下又送来一块寒玉髓，但比之前的品质差了不少…而且，王家二爷那边，似乎对王铁家主屡次无偿援助我龙家颇有微词…”
龙忠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龙华离开不过数日，他血洗恶狼谷立下的威势，正在被刘家暗中操纵的药材价格风暴和凌、王两家若有若无的退缩态度，迅速瓦解！龙家为了小少爷，如同一个被精准刺中命门的巨人，正在被贪婪的鬣狗们围猎、放血！一旦药材彻底断绝，龙耀体内的至阳之力爆发将无人能制，后果不堪设想！
“刘刚…好手段！”龙战侍立在侧，拳头捏得发白，眼中怒火熊熊，“这是要活活逼死小少爷！断我龙家根基！”
一直沉默的柳氏，此刻抱着龙耀坐在书房角落的软榻上。听着龙忠的汇报，看着怀中因痛苦而微微抽搐的儿子，她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母兽般的疯狂。她抬起头，看向龙战，声音平静得可怕：“战统领，府中库藏…还能支撑耀儿几日用药？”
龙战心中一凛，连忙回道：“回夫人，按目前消耗，寒玉髓…最多支撑五日。清心凝露散…若无新鲜月见草，仅靠库存干花，药效大减，恐怕…恐怕压制之力不足三日！”
“三日…”柳氏轻轻重复了一遍，低头看着儿子滚烫通红的小脸，指尖温柔地拂过他紧皱的眉头，仿佛要将那痛苦抚平。再抬头时，她眼中所有的柔弱和悲伤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龙忠。”柳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书房内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老奴在！”
“持我印信，去府库。”柳氏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玲珑、却雕刻着精致龙纹的玉印，正是龙华临行前交给她的家主夫人印信，“将库中那三件先祖传下的四品灵器——‘赤炎甲’、‘流风靴’、‘破军戟’取出，连同西郊那三座灵石矿脉未来十年的开采权契约，一并带上。”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
“去刘家。告诉刘刚，这些东西，换他手中所有百年寒玉髓和月见草！立刻！马上！”
“夫人！”龙忠和龙战同时失声惊呼！四品灵器！那是龙家压箱底的底蕴！灵石矿脉更是家族命脉！这几乎是掏空了龙家未来十年的根基去换药！这代价…太大了！
“照我说的做！”柳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凌厉，“耀儿若有三长两短，我要这万贯家财、千载基业何用？！刘家想要？拿去！但若他敢不换，或是耍花样…” 她的目光扫过龙战，如同淬了毒的冰刃，“…战统领，你知道该怎么做！就算拼尽龙家最后一兵一卒，也要让刘家付出百倍代价！我柳云薇，说到做到！”
这一刻，这位平日里温婉柔弱的龙家大奶奶，身上爆发出的决绝与狠厉，竟丝毫不逊于她的丈夫！为了儿子，她已不惜一切！
龙忠浑身一颤，看着夫人眼中那疯狂而坚定的光芒，不敢再有丝毫犹豫，双手颤抖地接过那枚沉重的玉印：“老奴…遵命！” 他踉跄着退出书房，背影充满了悲壮。
龙战单膝跪地，声音铿锵如铁：“夫人放心！龙战在此立誓，若刘家敢伤小少爷一分，必率龙牙卫踏平刘府！纵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柳氏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怀中滚烫的儿子，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天际，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沉星大泽。华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 *** ***
枯骨林的边缘，龙华站在巨石坡上，目光如鹰隼般穿透前方越来越浓、色彩越发诡异粘稠的瘴气。他手中紧握着玄冰龙纹枪，枪尖的寒意驱散着周身试图侵蚀的毒雾。疤眼老吴和王莽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脸色都异常凝重。受伤的阿虎被简单包扎后，由一名护卫照看着，留在相对安全的巨石坡后方。
前方，枯骨林的扭曲怪树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死寂的黑色水域。水面平静得如同凝固的墨玉，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和斑斓的毒瘴，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粘稠的油亮感。水面上，漂浮着大块大块灰绿色的、如同腐烂皮革般的浮萍，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硫磺和腐臭气息。无数扭曲的、如同枯骨般的黑色枝杈从水面下刺出，指向天空，构成一片诡异的死亡森林。
这里，才是真正的沉星大泽！仅仅是站在边缘，一股比枯骨林深处更加蛮荒、更加古老、更加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气息，就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汹涌而来，压迫得人喘不过气。空气仿佛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水泽特有的、湿冷粘腻的窒息感。
“到了…”疤眼老吴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仅剩的独眼死死盯着那片死寂的黑水，“泽水剧毒，粘稠如油，鹅毛不浮。水下更是凶险莫测，毒虫、暗流、食人水草…还有…那些东西…” 他似乎想起了极其恐怖的回忆，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王莽也是脸色发白，看着手中那份简陋的地图，又看看眼前这片无边无际、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泽国，声音艰涩：“家主…先祖秘卷上…可有标记那无底渊的大致方位？”
龙华沉默着，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那卷暗青色兽皮包裹的秘卷。他展开其中一页暗金色的金属箔片，指尖凝聚灵力，再次仔细辨认。箔片上，代表沉星大泽的那片巨大暗红色区域内部，线条更加扭曲混乱，只有几处用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古老标记，标注着可能的“深水区”和“危险源”。其中一处，位于泽域西北方向，标记着一个扭曲的漩涡符号，旁边是几个更加古老、带着强烈警示意味的符文，其含义正是“无底渊”！
“西北。”龙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收起秘卷，目光投向那片死寂黑水的西北方向。视线所及，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泽水和弥漫的毒瘴。
“西北…”疤眼老吴顺着方向望去，独眼瞳孔猛地一缩，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那片水域…是‘黑鳞鳄’最活跃的区域！而且…泽水更深，颜色更黑…”
“黑鳞鳄…”王莽倒吸一口冷气，显然也听过这种凶物的赫赫凶名。
龙华没有再犹豫。他翻手取出几件东西：几块打磨光滑、闪烁着微弱灵光的黑色鳞片（取自恶狼谷屠刚密室），几根坚韧异常、浸泡过特殊药液的兽筋，还有几块轻薄的浮木。
“制作浮筏。用这些鳞片贴在外侧。”龙华简短下令。这是他从王家秘库中一本关于沉星大泽的残缺笔记里找到的土法子，据说黑鳞鳄的鳞片气息，能对泽中部分低级凶物起到一定的驱逐作用。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动手。很快，一个简陋狭长、仅能容纳三四人的小型浮筏便制作完成，外侧密密麻麻贴满了黑色的鳞片，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老吴，王莽，随我上筏。其余人，在此接应。”龙华的目光扫过留下的护卫和受伤的阿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深入泽心，人多无益，反而容易成为累赘。
疤眼老吴和王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和一丝决然，默默点头。
浮筏被缓缓推入粘稠如墨的泽水中。果然，筏身并未下沉，但那种粘腻湿滑的触感令人极度不适。龙华手持玄冰龙纹枪，立于筏首，灵力运转，一层淡淡的蓝色光晕将整个浮筏笼罩，隔绝着空气中无孔不入的毒瘴和水面散发的恶臭。疤眼老吴手持长篙（前端包裹着金属），紧张地探查着前方水域。王莽则紧握□□，警惕地注视着筏侧和后方死寂的水面。
浮筏如同投入墨池的一片枯叶，在龙华灵力的推动下，无声地滑入沉星大泽深处。死寂，是这里唯一的旋律。只有长篙偶尔划过粘稠水面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咕噜”声。水面下，深邃的黑暗如同巨兽的胃囊，偶尔能看到巨大扭曲的黑影无声地滑过，带起细微的水流。那些刺出水面的枯骨枝杈，如同魔鬼伸出的利爪，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越往西北，泽水的颜色越发深邃，粘稠得如同融化的沥青。水面上漂浮的腐烂浮萍散发出令人眩晕的恶臭。那股源自泽心深处的、古老而蛮荒的威压，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龙华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丹田内的灵力运转都受到了一丝无形的压制，变得有些滞涩。
“停！”疤眼老吴突然低喝一声，手中长篙猛地顿住，独眼死死盯着前方一片水域，声音带着一丝惊骇的颤抖，“水…水纹不对！下面有东西！大的！在…在跟着我们！”
龙华和王莽瞬间凝神望去。只见浮筏前方数十丈外，那片原本死寂的墨黑水面，无声地荡开一圈圈极其细微、却异常规则的涟漪。紧接着，一个巨大、模糊的、如同小山丘般的黑色轮廓，在水下缓缓显现，正不紧不慢地、保持着恒定距离，跟随着浮筏移动！一股冰冷、暴虐、带着浓烈血腥和硫磺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锁定了浮筏上的三人！
哗啦…
粘稠如墨的水面被无声地破开，一片巨大、厚重、边缘如同锯齿般狰狞的黑色鳞甲，缓缓浮出水面，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冰冷光泽。仅仅是这一片鳞甲，就比浮筏还要大上几分！
“黑…黑鳞鳄！”王莽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牙齿都在打颤。先祖秘卷中那血淋淋的记载瞬间浮现在脑海！
龙华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玄冰龙纹枪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枪尖的寒芒吞吐不定！真正的考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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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沉星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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