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皮影人·七·琉璃洲

“再说了,他本就没我唱得好!”

“好了好了,不气不气啊~”夜昙打着哈哈,“你是业余的嘛,根本没有可比性的啦~”

他不就是当初和白绥狐狸精学过那么几段嘛,那喜欢他的兽界女子们说到底还不都是喜欢他的脸嘛!

当然,顾及到男人的自尊心,夜昙很贴心地没将这些话宣之于口。

“那我也比他强!”神君相当不甘心,“而且我写的故事也比这个什么沉渊密辛强!”他的《有情侠影录》风靡兽界很多年,一直蝉联畅销榜前三,这点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至于改编的戏……

虽未亲眼得见,但肯定也是海了去了!

“好好好,比他强比他强!”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幼稚鬼啊,比她多活了这么多年,敢情都白活了。

“你最厉害了!”

“那是自然。”

神君重重点头。

“要不是我没写完……”

要不他再抽空写写?反正现在又有新的素材了。

少典有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散场时分那雷鸣般的掌声给盖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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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欣赏完沉渊传奇,本是想着继续逛逛的,无奈天公不作美,中途却下起了雨。

那些小商小贩就收摊回家了,只剩下卖伞的还在活跃。

于是他二人便回了竹屋。

之所以回竹屋,除了路近,要拿皮影外,也是因为夜昙总要黏着青葵的缘故。

典型的青葵在哪里,她也要在哪里。

神君连着向嘲风暗示了几次,才终于将他二人支走,拥有了那么一两日和自家娘子独处的时间。

若再不抓紧享受二人时光的话,那他就更没机会了!

按人间的礼仪,成亲之前,因为见面不吉,新娘和新郎还得分开一段时间。

虽然他自己觉得,成亲前一天分开也算分开。

可是青葵又一向重视礼仪……

怕是不会答应他们这样胡来。

“昙儿?”

“姐姐不在!”

方才,夜昙兴冲冲地抱着逛街时淘换到的东西,冲进门就要找青葵献宝。

此时,发现青葵不在,她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连带着心情也晴转多云了。

夜昙一屁股坐在竹椅子上,顺便将桌上的一堆盒子往外推了推。

她还想和青葵讨论方才看的那沉渊传奇呢!

毕竟没有情这家伙是一点不懂她的点!

“昙儿”,少典有琴跟上去,在夜昙对面坐下。

见她不理自己,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姐姐都不在!”

夜昙把头别向一旁,示意自己不想和他说话。

“哼!”

“那……”神君自是觉得时机正好,“我送你个礼物吧?”

“……礼物?”听到“礼物”两个字,夜昙的眼睛又开始放光,“什么礼物,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正是……”

还没等少典有琴介绍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夜昙等不及,一把将他手上的东西抢过来了。

“你刚刚什么时候买的!”怎么她都没有发现呢!

明明就一直牵着他的手的。

少典有琴摇头,“这不是买的。”

近来,夜昙一直都黏着青葵,她身边根本没有自己的位置。

无奈之下,神君只能借画画抒发一下备受冷落的心情。

不过,说到底,这画也是他专门用来讨她欢心的就是了。

“这画……”夜昙微微张大了嘴。

好好看!

还不是画在普通的绢纸上,反而是画在轻薄透亮的丝绸上。

这个料子,她记得青葵有一把这种材料的缂丝团扇。

价值肯定不菲。

小时候,她只是摸了摸扇面,就吃了嘲风一个爆栗。

想到这里,夜昙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扇面上。

不过,饶是她,也不敢直接辣手摧花,只是轻轻用指尖拂过。

夜昙搓了搓手。

金色的是……金粉。

上用彩绘画着细叶昙花,还有金紫色的蝶。

连整个料子也是蝴蝶形状。

戏蝶花间,金描银嵌,除了颜料,还有刺绣。

描摹之细,作画人所用的心思,一望即知。

简直称得上是艺术品了。

“这个真的送给我哦?”夜昙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做这个很难的吧?”

她姐姐的女工也没这么有创意。

一定能卖很多钱。

“也还可以。”

神君到底是不太适应自夸。

“其实,你觉得好看,不过是因为颜料有些特殊罢了。”

“若是你喜欢,那……成亲之前,我再绘几幅赠你。”

“嗯嗯嗯”,夜昙点头的同时也没忘记发问:“颜料特殊?”

“我用了岩石矿物磨的染料。”

那日从温泉回来,他便突然想要试试岩彩。

“???”夜昙摸摸那彩色。

这玩意儿居然是石头磨成的粉吗?

“昙儿”,趁夜昙晃神的时候,少典有琴趁机拉住她的手,剖白心意。

“我心匪石。”

“不可转也。”

“哎呀……干嘛啦~”

夜昙抽出手来,挠了挠自己的脸。

感觉相较平时,温度还是有点上升的。

都怪他啦!这突如其来的!

她将手上的丝绸又举高了一些,试图用它来遮挡脸上泛起的红色。

烛火照在竹屋壁上,渗出黄绿的暖光,打在缂丝上,又映在白色屏风之上,绰绰约约。

看在少典有琴眼中,只觉恍若又是一副展开的画卷。

画影于烛光照耀下,在屏中若隐若显,端的是如梦如幻的图景。

有道是,此非我画,由彼壁画,于此影现。

其效果却又与寻常赏画不同。

在阴不昧,处暗逾明。

正与天竺神迹中提到的光明网、频婆帐一般,光影相参,若灭若无。

也许,这就是影戏的魅力吧?

“欸,你去哪儿?”夜昙伸手抓住身前之人的衣角。

气氛明明很不错,为什么突然要走?

“方才不是说想玩皮影吗?”看戏回来的路上她都还提过一嘴。

“要玩吗?我去给你拿。”

少典有琴还是不想用小摊上卖的那些陈旧皮影。

“要玩要玩!”夜昙点头若小鸡啄米,“那你快去找出来~”

“等我啊。”

没过多久,神君便将一堆用过的皮影放在桌上。

“哇~”的确比地摊上卖的好看欸~

夜昙开始挑挑拣拣。

神君在一旁笑看自家娘子各种兴奋。

“就是你啦!”她很快就选好了。

“有情,你也快来选啊~”夜昙转头向少典有琴招手。

“确定选这个了?”

少典有琴也顺手挑了一个。

他将夜昙手上那个也接过来,长袖一翻,两个崭新的彩绘影偶便出现在手中。

这也算是旧物翻新,废物利用了吧?

凭自己现在的法力,用木偶衣冠变这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要不要来点赌注?”夜昙拿过一个皮影,在手里旋了旋。

“怎么赌?”神君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连演个戏,她都还能开赌局。

按理说来,他这现在的江湖经验也不算少了呀。

“就是咱们两个玩故事接龙”,夜昙拿手中的皮影小人点了点少典有琴的脑袋。

“谁先接不上谁就输了,就要答应对方三个要求~”

“这……”他总有些莫名的既视感。

“怎么啦,你怕啦?”

她既然敢提出来玩,就说明她有把握赢。

“你要是怕了,那就算了~”夜昙素手一挥,表示自己也不会计较夫君赌技不如她。

一个家里,最好大家会的都不一样,这样加起来就能有很多技能了嘛。

“我哪有!”被她一激,神君的好胜心也冒出来了。

就赌技来说,他们两个的确还没有机会好好较量一番。

“那就来嘛~”

“来就来!”

于是,夜昙和神君的即兴小剧场便开演了。

到底演个什么比较好呢?

夜昙的眼睛滴溜溜转着。

要不就还是……

鬼故事算了?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很英俊本事也很大的道士……”说到这里,夜昙便向对面的人眨巴眨巴眼,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神君甫一听到要演即兴剧的时候还有点心虚。

编故事他没问题,但接他家昙儿的故事……

老实说就有点……

还好这次的主角是道士,这事儿他还是很熟的。

于是乎,胸有成竹的神君开始叙述道士的日常生活。

“咳……因这道士天赋异禀,早担重任。作为寺院的知观,他每天都忙着接待香客,降妖除魔。”

说着,他又抖动了一下手中的皮影小人。

昏黄的灯光为这皮影小人缀上了一层暖和的淡金色。

“有一天,这道士遇到了一个前来求助的女施主”,夜昙一边说,一边学着少典有琴的样子,也抖了抖手中的皮影。

她选的皮影人,一眼看去,衣饰十分的华丽,浓紫重金。当初小没在设计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相关的人设——祸国妖姬。

由于皮影的容貌上做不出什么悬殊的花样来,他便只能在衣服上下功夫。

现在又经过法术翻新,自然更加金光璀璨。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施主。

“她说自己被仇人追杀,无处可去。”当然了,夜昙也不会塑造什么正经女施主咯。

嗯……这发展很经典嘛。

他都懂的!

神君向夜昙使了个眼色,从容开口。

“道士怜此女孤苦无依,便留她在观中住下。日复一日……”

他刚要说“日久生情”,夜昙便一下截住了他的话头。

“然而,庙里却接二连三地发生离奇的事情。来烧香的香客,在厢房过夜,第二天却被人发现死在房中……”

“……啊?”这不是他想要的展开啊!

“然后就是庙里的道士,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没有逃过死亡的诅咒。而且一个个都死相凄惨。”夜昙继续道。

……这倒是有点像嘲风傻了的时候那些事。

终于反应过来的神君只能暂时顺着夜昙的意思往下编。

“作为知观,道士便开始调查原因。他发现,那个借住于此地的女子很害怕,便安慰她,让她不必过于担心,还送了她一些防身用的符箓。”

……他就不信拗不过来。

神君是一门心思要将故事扯回他认定的那个经典版本——歌颂一下那超越种族的爱情。

“笃笃笃……某天夜里,咱们的知观大人正欲就寝,门外却传出了敲门声。”夜昙捂嘴偷笑。

“道士便问,是谁在门外?”看着夜昙那贼兮兮的笑,神君哪能不知其中有鬼,但又不得不这么接。

“师父~是我呀~奴家害怕,求师父开个门”,夜昙故意模仿着娇滴滴的女声。

“夜深了,多有不便。”他又不傻,才不要开门。

“有什么事,还请女施主明日再来。”

“那女子见道士不肯开门……”说到此处,夜昙故意停顿了一下,“便飞起一脚,将门踹开了!”

“……”这都是什么骚操作啊!

神君多少是被这样剽悍的女施主镇住了。

“道士只好起身穿衣,将那女子迎进房中。”

算了,他不挣扎了。

故事发展到现在,想也知道她要的结果无非是……咳咳……风月之事。

少典有琴自然是想不到,如果位置对换的话,夜昙一定会说,道士也飞起一脚,果断将那女子踹出了门。

“那女子抬起手,轻轻搂住道士的腰,又踮起脚,看了对方一会儿,然后……”此时,夜昙说话的语气出奇的温柔,却并没有要交出主导权的意思。

“她伸出手摸了摸道长的脸,说了句……”

“道长你这脸……”

“这脸生得真好看呀~”

夜昙一边说,一边向眼前人伸出魔爪。

她是这里摸摸人脸,那里揩揩人油。

“……”这台词真是熟悉到他想忘也忘不了!

“女人看上了道长的脸,于是当机立断地张开嘴巴”,夜昙稍稍停顿了片刻,突然加大了声音,整个人也向少典有琴那凑过去。

“……”闹得神君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

他自是以为她又要亲他。

“……啊呜一口,她就把那道人的头给咬了下来。”

谁知,夜昙突然就退开去,又抖了抖自己的皮影,还试图将两个皮影的头重叠在一起,以示吞咽的动作。

“啊?”神君是完全没料到,故事既不是如他想象中那般柔情蜜意的展开,也没有朝着他以为的绮丽方向发展。

反而充满了意料之外的血腥。

“……要不要这么狠的啊?”戏才刚开始没多久呢,女主角就把他手里的这个男主角的头都给啃了,那还怎么演啊?

莫不是他想错了,道士不是男主角?

不对啊!

神君看了看手中的皮影。

这个分明就是那一堆男角里最帅的那个嘛!之前他是没有情的时候也拿它当男主来着。

这不是男主的话还有谁能胜任男主?

所以……

她又在耍他!

“那人家可管不着的~”夜昙一副无赖语气,“没有情呀~考验你智慧的时候到了哈~”

“……这道士……这道士”,神君顿了一会儿。

他在思考,究竟怎样才能把这个脱线的故事重新拉回到动人的爱情主题——人鬼情未了上。

可是,现在故事里的女妖精都吃人了。

这……也太重口了。

“这道士没了头颅……血流如注,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色道袍……”

说到这,少典有琴又露出一派为难的神色。

“他的头虽然被吃了,但是由于法力高强,手却还能动……”

他想不出后面应当如何发展,就只能先润色一些细节。

“于是他就一把就抓住了那女妖怪的脖子”,夜昙接得很快。

她一边说一边还松开一只手,去够桌上的朱砂颜料。

就在夜昙兴致勃勃地为神君手中皮影涂上红色以配合剧情之时,那厢,少典有琴还在各种罗织情节。

“……道士将那女妖精的头按在自己仍然血流不止的脖子上……”

既然都要死了,那不如就死个干净吧?

神君动了动自己手上的皮影,“他用了最后的法力,在空中写下一行文字——放下屠刀,悬崖勒马。”

助人修行,某种意义上,就算是死,也能死得其所。

“……他是喜欢她的,对吗?”夜昙终于从这个鬼故事里读出了点什么。

她抽走了少典有琴手中的皮影,在手里把玩着。

看来,女妖精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事了。

“是……吧”,但故事发展成这样,他也说不好了。

“女妖怪看了看空中的文字,又看了看不再动弹的道士,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夜昙瘪瘪嘴,并不打算接受这个设定。

“在她看来,这道长不过是因为她够美,所以见色起意罢了。”

要是女妖怪不够美的话,道士还会爱她吗?

反正她是没在话本子里看过一个长得丑的女主角。

不过,反过来也差不多。

男主角也绝对不能丑。

“或许……一开始,只是单纯地想帮助她吧?”但他觉得,之后没那么简单。

不过,按这故事的发展,任他想象力再丰富,也不可能拗出个感天动地的凄美爱情来。

“而且我想,道长也是为了渡她。因为这就是他的职责。”

“……”

“女妖精……”夜昙本来是想让女妖精在道观之中大杀四方,再拍拍屁股走人的。

但听了少典有琴这话,她突然就又改了主意。

“女妖精她不小心被空中字符放出的光芒照到,身体便开始消失。最终,竟是连模糊的影子也没有剩下。”

“……”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即使再编出其他戏文来,主角也变了。

留给他的,可能就是些收尾的工作了吧。

“没有情,你说,故事里的书生为什么会爱女鬼、女妖怪呢?”

夜昙还在想过去看过的那些话本们。

他们可没有什么职责,那一定是见色起意!

“大约……是因为书生太孤独了吧?”

“所以会幻想能有个红颜知己。”

少典有琴低下头,盯着夜昙看。

跳动的烛光被竹子反射,照着屋中两位弄影者。

起种种影。

影戏讲究的是光、影、形。

镜光、水光、火光、阳光、月光,是光皆可。

“……”

夜昙装模作样地转了转脑袋,视线游移起来。

他那目光……

让她莫名其妙地有点想躲避。

屋中的气氛有点暧昧起来。

少典有琴觉得,自己若是再不说点什么的话,那大概就要做点什么了。

“等等啊”,他转过身走向椅子,“我……去把故事记下来。”

“写的什么呀~”

夜昙自认身后凑过去,把脑袋搁在人脖子上。

只见他悬笔写的是——道场中铃儿、镜儿一齐响,小道士冲进来,只见一无头的尸体挺在地下,口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呦,这文笔还挺不错,怪不得《有情侠影录》能在兽界风行。

“不过……”

“你输了哦!”

“可别忘了我的三个要求哦!”

要不改天她也写一个。

她可是战胜了没有情哎!

就写个新话本去卖好了~

名字么,就叫《情有千千劫》好了,嘿嘿嘿~

“不是……我哪里就输了?”

故事不是还没结束嘛!

“你没接上来啊!”夜昙理直气壮地叉腰:“怎么,难道你想赖账啊?”

“不是……”神君略有心虚,但也不好反驳。

他方才也不是完全接不下来……主要是光盯着她瞧了。

而且……她的故事走向真的很奇怪好吧!

他已经尽力了。

“不管不管……”

夜昙本就个喜欢耍赖皮的性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种好机会。

“总之你输了。”

“……”赌博是真的害人呐。

“那你要什么?”

神君觉得,她无非是要钱或者要宝贝罢了。

“那……”夜昙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皮影人放在桌上,然后向少典有琴伸出双手。

“抱抱。”

抱一下当然可以。

这么想着,少典有琴就将夜昙圈进了怀里。

不过,他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夜昙的手一直在他身上移来移去。

移着移着,小手就悄悄移到他腰带上。

“昙儿……”

少典有琴按住夜昙的手。

“这……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

“哪里不合适了?”

“可是……”少典有琴看看自家娘子,又看看卧室,“成亲……”

“哎呀,我是无所谓啦”,夜昙装模作样,装腔作势,“不过,姐姐可是叮嘱了,成亲之前咱们是不能见面的,到时候啊……也不知道谁会害相思病呢……”

她当然是假传圣旨咯。

“……”

“而且啊……”见软磨不行,夜昙就选择硬泡。

“你别忘了咱们的赌注。”

“不是……赌注怎么就是这个了?!”

“不管,人家就要这个!”

“就要就要!”夜昙嚷嚷着,要让人立刻兑现承诺。

“……知道了。”

“你答应了?”

“……嗯。”她这一个个理由都有板有眼的,几乎让他无法反驳。

“好耶~”

少典有琴伸手,想将夜昙抱起来,带她回房。

不料她倒是不向平常那样,乖乖伸手抱他脖子。

“怎么了?”

“人家不要去房间~”

夜昙环顾四周,最终选择在竹屋中央的一处旋转楼梯处坐下来。

“就这吧~”

“……”竹屋被嘲风改造过,他在原先的基础上搞了个阁楼,加了个楼梯,还改了屋顶,现在透光度很好。

理由就是青葵喜欢晒太阳。

嘲风搬出青葵来,神君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夜昙选的这地点,虽然他觉得有点离谱,不过……

不得不说,这俩个人的审美还是挺一致的。

选的地方都奇奇怪怪的。

其实,神君还是冤枉了嘲风。

旋转楼梯这种地方,沉渊恶煞都不会选。

“可是……”少典有琴跟着夜昙坐下来,此时正盯着阶梯一角面露难色,“要不还是换个地方吧?”

“这里不好吗?”

“会疼的。”

“那你抱着我就行了啊!”某人相当的理直气壮,顺势就亲了上去。

夜昙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抓着人衣襟,因为动作太大,她的手碰到了墙壁上的一个突起。

瞬间,屋顶喀喀作响,打断了两人的亲热。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屋顶。

他的屋顶居然开了!

嘲风!!!

为了让青葵随时能晒太阳,他居然如此无所不用其极!

屋顶漏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加上夜里的小风一吹,将方才的热意和躁动都吹散了不少。

雨滴打在二人脸上,很快就积了些细细密密的水。

此时,一股水珠正顺着夜昙的脸颊流下。

神君低头欲拿帕子,却发现娘子的腰带还握在自己手上,略略尴尬。

“……昙儿”,趁着给夜昙擦脸的这会儿功夫,少典有琴赶紧松开腰带,并试图转移话题,“想不想看星星?”

“下雨天看什么星星?”夜昙嘟嘴。

她要继续!

“一会儿就会有星星。”

“……骗人。下雨天才不会有什么星星呢!”

就算雨停了,云也老厚了。

“我说有就会有。”

“?”要说这没有情会照影、弄影也就罢了,他还能弄星,弄晴不成?

“……你不信啊?不信你看着。”

虽然他现在是凡人,但他有各种法宝嘛。

少典有琴自乾坤袋中掏出一盏琉璃天灯,施了个木偶衣冠术,那灯便飞向了天际。

不一会儿,竹屋上方那片云层真的散了开来。

星光点点,绕着月亮。

但夜昙还能看见,除了那一小处晴夜,四周依旧如方才那般下着雨。

透亮的光自天顶灌入,照得地面湛若清池。

屋中见一片琉璃净地。

没有情原先在门窗处安置的机关鱼的影子,也正好投影其中。

“是水谭子欸~”夜昙愣了一会儿,就开始低头脱衣服。

“昙儿?”

“那我要游泳~”

“……”

神君赶紧拉住她的手。

水非水,是琉璃地。

鱼非鱼,是机关影。

夜昙终是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就开个玩笑,没想到他还能当真了。

“可是……”夜昙笑够了,又开始盯着人的下巴瞧,“你随便改变天气没事吗?”

“没关系。”

“可是……”夜昙还是有些怀疑,“真的没事?”

“没事,都是戏法。”

“哦。”

那既然没事的话……

“有情……”

“嗯?”

“你还愣着干嘛呀!”

半天落雨半天晴。

道是无晴……却有晴。

“哎呀,来嘛~”

“……”少典有琴低头看向夜昙。

她的耳环反射着天穹散下的光芒,像是能织就无量色的光明网,普照世间。

释教佛典之中,载过一种可自我表白的光影人。

影子本空无所有,不存在自性。

可眼前这光……却真实得让人绝难怀疑。

琉璃和价值不菲的宝石一样璀璨。

何能忍情?

“……”到底是谁在转啊!

被亲得晕晕乎乎的某人发出如是疑惑。

她身下的台阶被人施了法术,夷平了,顶光又打在她脸上。

什么都看不清了啦!

吻落在脖子上,夜昙趁机转了转脑袋,视线落在侧面摆的戏屏上。

他们两个的光影,映在上面。

有点像方才那缂丝画一般。

不过,人影被其他物件的影子隔断了。

“看什么呢?”

“好看嘛~”光幕之上的影,如波似线,大约是在真幻之间。

“……”神君施了个法,烛光便熄了。

谁让她还这时候还分神!

星光穿透流云射入竹屋,在空气的尘埃中散开。

照得竹屋中摆设的琉璃花也泛出了些许虹霓之光。

花瓣呈现半透明的色泽。

就如在天界时一样。

……

虽然这房间大多是他自己布置的,也的确助兴,此时,神君却生出了一些微妙的赧意。

他自是注重生活的,就像玄境,虽是闭关修行之所,然星光、翠竹、银树、雪松,一样不缺。

但……他突然觉得,现在这摆设,这氛围,好像也有一点像清衡的出云殿?

但很快,少典有琴便没心思再纠结这些了。

星辰在上,白雨银竹吹动檐上宝铎和鸣。

在钟在磬。

月下美人,荒诞不经,却鲜活昳丽。

此时,他真切地认识到,自己确实是偏爱人间哭笑、风月顽冥。

那丰盈情意,燃烧不歇,潦原浸天。

优昙坠入盛大温柔的遥岑云树,河星晚籁的怀里。

万物沉浮于光影,在人间秋水里遥渡。

满窗叶战,灵泽来初。

应怜花谢恐难禁,细风吹雨弄轻阴。

小荷翻,榴花开欲然。

撑入花深处,香泛金卮,烟雨微微。

更深夜漏,风雨也在不知不觉中大了起来。

未关紧的大门被强风吹开又合上,发出的阵阵撞击之声,在安静的夜里,本应显得突兀,却被淋潦声盖过。

濯枝雨,裂叶风找准时机,自缝隙中侵入。

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一个生来明彻。

一个生来多情。

何谓枯荣,何谓云泥,无人在意。

便只是在金碧之中,诉尽爱语。

——————————

东风洒露,雨湿花房,会入天地春。

霁光浮瓦碧参差,银河水,能洗得世间清。

屋中之花,自然也沐浴于星光之下。

只恨夜来雨横与风狂,断送西园满地香。

唯余无力蔷薇卧晓枝。

……

恍然间,少典有琴只觉得,闻人那眠花宿柳的荒唐生活,似乎又回来了。

不对不对!他这应该算是“细雨潇潇欲晓天,半床花影伴书眠”。

是竹斋眠听雨才对!

“昙儿?”

星云垂下,光簇拢住了花。

但因春潮带雨晚来急,夜雨一番新过,花便也一榻横陈,毫无仪态可言。

“……可好些?”

“哼!”某人略感不爽。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啊!

“昙儿……”她怎么又不理人了。

“……对不起,你别生气。”不管怎样,自己先道歉再说。

“要我原谅你……”夜昙转了转眼珠,拿手攀住少典有琴颈项,“也行啊,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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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夜昙在少典有琴怀里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姿势已经不能挑了,那地点总得让她选吧?

“……等等,我开一下门。”

“哎呀,不用啦~”虽然人被抱着,但夜昙还是成功地踹开了门。

那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他怎么没想过,小没的密码机关对于暴力拆卸其实没什么抵抗力。

“……为何一定要选这?”少典有琴不解地看看怀里人。

竹屋的密室里陈列的是黄玉翡翠、青铜古玩。

地上的六壬天盘中央刻有北斗七星星座,外有二十八星宿环绕,里刻十二月次。

然中央则再无金光瑞彩银叶,唯有一张空荡荡的桌子。

“你方才输了哦!”

“自然都得听我的!”说着,夜昙便啃上少典有琴脖子,用舌尖开始舔舐他的喉结。

“你……做什么呀?”该不会是真的想要咬掉他的头吧?

“因为……”夜昙继续空言恫吓。

“我要咬掉道士的头啊~”

“可是,你之前不也是……”神君莫名有些委屈。

“不忍心的嘛!”

“那是!”夜昙的说辞张嘴就来,“只不过是因为你脖子太粗,人家没处下口罢了!”

“可不是因为不忍心哦!”

“你千万别搞错了!”

“……”神君有点恍惚。

他用手摸摸自己脖子,摸到两排牙印。

约莫还有些甜腻腻的东西……

和她嘴里的味道一般无二。

是了,她之前吃了糕点零嘴了。

“昙儿,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记得。”少典有琴抱着夜昙走近那堆过金砌过玉的桌子。

“什么?”

“惹你生气,是我不对……但,你要相信,我……都是有苦衷的。”

“所以……”神君斟酌着开口,“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给我解释的机会,好吗?”

“不好不好!”夜昙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

“……你……”神君只好继续连哄带吓。

“你不肯原谅我的话……”他凑近她耳畔,低声道:“就不怕我直接把你关起来啊?”

“哼!”夜昙一脸“有种你就试试”的表情。

她身子抵着桌子边沿,全赖他支撑着,然气势倒是依旧足得很。

“好了……”神君终是败下阵来。

“那我都听你的,莫要生气了。”

“这还差不多~”

夜昙抬起一脚,搭上身前人的肩,另一腿又盘上人脖子。

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神君顺手替她揉捏起来。

“腿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夜昙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才不是抽筋了吗?”

“人家哪有!”夜昙依旧嘴硬。

“根本就没有啦!”

“切~”

“……”神君被自家娘子那“就凭你啊”的眼神刺激到,迅速将人放在桌上摆好,自己也与之相向而坐。

身体相接,拥抱而交,若鹤交颈。

天上星象原是随着星辰之灵的心境而变。

此时,屋中星阵却也似有奇妙感应,开始旋转、变化着方位。

然千变万化,不离其宗。

组成金洋银海、珠树银花的除了星光,还有眼前的千金之躯。

正是光明满室。

那浓郁紫烟更是令人目眩神迷。

少典有琴微抬起头。

密室中,各色透光的摆设里,人影鲜明地闪烁着。

这万华镜里,繁丝金蕊,太过清晰,又面面俱到。

只消一眼,他就有些经不住,便再低下头去。

当初,没有情为了更好地欣赏桌上金银,特地设置的各种聚光阵,包含地上机关消息、架上摆设等等。

如今,光束集中于房间正中的光明之地,莲华净土。

美人的背脊泛着如膏如玉的光泽,熠熠生辉,弧度完美到令人心碎。

此处……正是琉璃之洲。

只是……

之后,若她不愿再让自己停留……

他又该去往何处呢?

ao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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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皮影人·七·琉璃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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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方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