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死”亦是一种圆满,一种离苦得乐的途径。
可他求不得。他的身份,他的责任,他的爱人都不允许他去死。
他轻轻地贴着头骨,不知究竟该何去何从,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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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在屋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她想出门找有琴的时候才发现门竟然打不开了。
为什么大鹏要把她关起来?
是不是要对有琴不利?
她想起来之前他曾质问自己与那琴师的关系。
大鹏一定会杀了有琴的。
然后再拿着这消息来向她炫耀。
他干得出来。
这事儿她居然又没想到。
她居然又把有琴置于危险之中了!
离光夜昙,你个笨蛋!
她真的好恨呐。
夜昙瞥到窗外的天色。
天已经黑了。
有琴去买东西,傍晚之前一定会回来的。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一阵金光闪进她的房门。
大鹏心里很是畅美,计划非常顺利,真真是兵不血刃。
夜已经深了。
夜昙仍是坐困愁城。
几刻之前,那大鹏来到她房里,嘴角噙着一抹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夜昙不管不顾地冲着他吼:“你究竟把他怎么了!你要敢伤他,我跟你没完!”
“放心,他还没死,至少我走的时候还没死呢!”大鹏撂下一句让夜昙心肺都要骤停的话。
“我没动他一根毫毛哦。我就是啊,把你姐姐那头骨扔给他,然后骗他说你已经死了。”
见夜昙双眼血红,大鹏复道:“你知道吗,大哥和二哥抓了个和尚,邀请本王一同赴宴去”,大鹏试图拉夜昙的手:“你想不想一起去?”
“去?
我去nm个头!”
大鹏不顾夜昙的跳脚,驾云而走,复又将她摄来这尸驼洞,关在二重门里。大鹏还是那么贴心,亲自给她附上了一个结界。
夜昙怔怔地盯着他化作金光穿进三重门中。
这妖怪也不知道何时会回来。她必须要分秒必争。
但这结界,她又要如何才能打破呢?
夜昙身边没有乾坤袋,完全没有办法用法器斩断结界。
她尝试着使出召唤术。
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琴,你不会笨到相信这个大魔头的话吧。
离光夜昙六神无主。
她像个没头苍蝇那样绕着桌子又转了几圈,终是把心一横,直接催动体内的傀儡符。
嘲风,你还不快给本公主死过来!!!
此时,意外的人出现了。
是谷海潮。
你tm还真敢过来!夜昙恨不得直接活劈了嘲风和他。
“嘲风让你来的?”
谷海潮点头。
“他自己怎么不来?”
谷海潮到这里来替他家殿下承受离光夜昙的雷霆之怒,完全是被迫的。
真的是,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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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夜昙来不及跟他算账。
来不及解释了,她得先去搬救兵,否则他们可能都会死的。
她需要保住有琴,以及自己的性命,还要让青葵成功渡劫。
夜昙朝谷海潮比出一个中指,又继续将已经逼出大半的傀儡符驱离体内。
傀儡符离开体内的一瞬间,被夜昙一把扯下,趴地一声贴在了谷海潮身上。
谷海潮目瞪口呆。
大鹏现在不在,正是出逃的最好时机。
剩下的是,命劫……所谓命劫就是青葵必须死。
青葵……
等等,
头骨!
只能一试,反正总归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她就试试看用假青葵的头骨欺瞒天道好了。
夜昙把谷海潮盯得发毛。
谷海潮的脸变成了青葵的脸……身子也变成了姐姐的样子。
但还不够。
“你那还有别的没用过的傀儡符吗?”
夜昙接过他递来的符,在符纸上又绘了个法阵,复又将之打入谷海潮体内。
……
他招谁惹谁了这是。
“谷海潮,这符能传音,你待会儿就配合我说的,听到了吗?”
夜昙公主恍若恶煞,他怎敢不从。
夜昙的计划是,让贴上傀儡符的谷海潮返回尸驼城宫殿里找有琴,当她的传声筒。
她自己则夺门而出。
究竟有谁能对付那禽兽?
夜昙没法子,她思前想后,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这禽兽原是西方佛国的,不如她就去请请看法会上给她讲韦陀故事的那尊老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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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你没事吧?”
少典有琴以为是鬼魂附身。他听到青葵公主嘴里传出昙儿的声音。
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他就流下泪来。
“昙儿……是你吗?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想的……可是……我真的好痛啊……”
“你受伤了?你伤到哪儿了?哪里痛?乾坤袋里有金丹,你快点拿出来吃呀!”
夜昙一边焦急地吐出一连串问题,一边及时出言阻止了有琴的靠近。
“你先等等,别过来。”
怎么着都不能让有琴抱着谷海潮哭吧。
谷海潮真的没办法,他自己够不到后背上的傀儡符,没法把它撕下来。
只能继续装蒜。
“有琴,我没事,我现在得去请救兵”,夜昙算了算自己的脚程,选择报了一个保守的数字:“七日,七日之后我就回来。”
少典有琴破天荒地没有回答她,只是有些木然地看着发出夜昙声音的“青葵公主”。
她又来骗他。
自从他来到尸驼城,在宫殿见到夜昙后,她整日戴着手套,用披风将自己裹得严实……似是在遮掩什么。
那时他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极有可能是青葵公主装作昙儿的样子。
可是……那一举一动,音容笑貌又分明是他的昙儿无疑。
莫不是,莫不是那时昙儿就已经死了,是她的魂附在了青葵公主的身上……
那七日之后,她真会回来看他吗……
他想不明白,也终是无力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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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海潮费了番神通,终是撕下了那张傀儡符,又将它贴到少典有琴死死攥着的那个头骨上。
那头骨得享青葵的身份,又被大鹏精雕细琢了一番后,居然还有“奇遇”。
谷海潮贴上的那张傀儡符,因多日在夜昙体内,浸润了双生花花灵的感应之力。这张符与第一张傀儡符叠加,终是将它与真青葵的神魂紧紧联系在一起。
如夜昙所愿,那头骨真正成了青葵的替身。
“他现在怎么样了?”夜昙急切地问谷海潮。
“神君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那你先去把那头骨埋了。”夜昙不想再让有琴看到它。
他按照夜昙公主的指示,先将那头骨埋在洞外一僻静处,又将心神俱创,终是力竭倒地的玄商神君带回夜昙公主指示的尸陀林半山腰处,那早已废弃的山间猎户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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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典有琴睁开眼睛时,他正躺在蓬莱降阙寝殿的榻上。
他勉强坐起身来。
“有琴,你觉得如何了?”天后见他唇色发白,担心地将手伸过来,被他一把拉住。
“母亲……”
霓虹上神不知多少年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了。她为神后,有琴从来都毕恭毕敬地称她“母神”,唤她“母亲”的时刻,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昙儿……昙儿她是不是死了……”
少典有琴就这样怔怔地盯着她,泫然欲泣,不敢松开她的手。
他是那么渴望一个好的消息。
她终是将自己的长子抱在怀中,轻轻地抚着他的背。
“没有……没有死……她去了西方大雷音寺,算算日子马上就会回来的……”
“不……我不相信……不相信……”他忽然松开攥住天后衣衫的手。
清衡与紫芜也在一旁附和:“兄长,嫂嫂真的在西方世界,她去请佛菩萨了。”
可是少典有琴什么也听不进去。
西方世界,可不是吗?
“不,你们在骗我。”他缓缓摇头,神色仓皇,委屈又无助:“你们都在骗我……”
她死了。
花灵死了,就如灯灭,会消散殆尽。就像那日自刎于归墟阵前的青葵公主那样。
但是昙儿的魂魄说了她七日以后就会回来。
她会回来看他吗?
还是又在骗他。
昙儿的头骨呢?
对神族而言,短暂的七日如白驹过隙,简直不值一提。
但少典有琴等不及,也不想等了,他化作一道蓝色星光,冲出天门,绝尘而去。
他神识散乱,孤身一人穿行九万里,也不知自己是要去哪里,又来到了哪里。
直到汗湿衣衫,体力不支,终是滑倒在地。
他以手掩唇,不住地咳嗽,血就随着他咳嗽的动作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骷髅堆砌的山峦上,眼望之处,尽是灰黑,却有一个散发着白光。
他就这么遥遥地盯着那束光,只觉肝肠寸断。
突然,自身后传来一阵足令神魂摇荡的力量,少典有琴缓缓转过身来。
金光普照的道路突然出现,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身后堆积如山的尸骨开始咆哮、哭嚎,骨头滚动带起的声响,有如洪钟,和着缥缈佛音传来。
地狱门,灵山道。
皆是死地。
这佛光过于耀眼,少典有琴不想看了。
他走回那黑色的骨头山,化出牺氏琴,开始弹奏。
琴声悠远、空灵又熟悉。
正是《荡秽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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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夜昙已辗转到了佛界,正忙着拉关系,搬救兵,也顾不得询问谷海潮了。
谷海潮在照顾少典有琴。
他已经昏迷了一整天,浑身都在发烫,应该是在发烧。
这就是人善被人欺啊。
谷海潮不敢不管呀。
我的殿下啊,你这回可真算是缺了大德了。
这哪是青葵公主的命劫呀,分明是玄商神君的命劫啊。
就算他家殿下机关算尽,到头来,这夜昙公主果然是无论如何都当不得渡劫“替身”的。
第二日傍晚,少典有琴终是醒了过来。
“神君,您醒了啊。”谷海潮终于松了口气,他的小命可算是保住了。
少典有琴止不住咳嗽,脸色极其苍白。
他还没死啊。
“已经过了几日了?”
“神君,不过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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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典有琴这几天都在掩埋尸驼林半山腰横积的遍地尸骨。他一边埋,一边等昙儿的那个七日之约到来。
就这样从早到晚,从日落到日出。
“神君,您还是休息一下吧。凡人可不能像您这样不吃不喝的,会死的。”这几句话像滚车轱辘那样被谷海潮翻来覆去的说。
“我吃不下”,少典有琴蹲在地上埋头挖坑,他用手掩住嘴咳嗽了几声,复又抬头看了眼谷海潮:“你放在那里吧,待会儿……待会儿我会吃的。你且去吧。”言毕,他就回过身去继续刨坑,掩埋,填土。
谷海潮那是多会察言观色的魔呐。
若是以往,他定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若是嘲风这样被人骗得团团转,他还一定会在旁边幸灾乐祸,赞几声,报应啊。
可是今天他却没有走,就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守着。
凡人的身体脆弱。若真是出了什么岔子,按照夜昙公主的性子,定是要找后账找得叫他和他家殿下都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玄商君看起来真的很不好。
魔头也生出几分恻隐来。
等少典有琴回过神来,想找人问问,厘清前因后果的时候,偏生谷海潮却“病”倒了。
怎么魔头也会生病的吗?
少典有琴盯着昏睡着的谷海潮,亲自给他把脉。
谷海潮通常只在该喝药的时候醒过来,然后又晕过去。
玄商神君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整件事情又关窍颇多,这让他怎么敢醒啊。
少典有琴身边没有一个能问的人,他的心就这样在怀疑这又是幻梦一场,与相信他的昙儿七日之后就会回来之间,反复地撕扯、煎熬。
阴阳二气瓶中,他能参透死的意义,逃出生天。
但果真面对挚爱之死时,道心无疑会动摇。
这就是凡人。
少典有琴此时就像那月窝村的辣目,日日只重复做一件事,就是将那些逝者的尸骨掩埋,试图让自己忙碌到想不起其他。
“有琴”,夜昙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这次她蹦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撒娇:“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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