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大王”,她素来最会装乖:“小女子是来服侍三大王的。”
夜昙边说边跑到那三魔头身边,推了推他的肩,嗔道:“三大王,小女子的姐姐日前也被大王手下的巡山大将请进来作侍女,小女子我呀,甚是思念姐姐,不知能否和三大王求个恩典,让我们姐妹相见呐~”
他是三弟新得的乐子,二妖自然给她几分面子。
“你姐姐?”青狮觉得眼前的女人有点面熟。
“哦,莫不是你的孪生姐姐?”白象也有些印象:“她是有些姿色,挺打眼的。我让人关在二重门里了”,说到这,白象突然停住,转头望向青狮:“哎,大哥,该不会是你又贪嘴吃了吧?”
“呃,当时我正好饿了。”青狮边说还边在那咂嘴:“这样吧,那女人的头骨还在那边洞里叠着呢,看在三弟的份上,你可以领走。”
夜昙脑子里那根弦像是啪地一声崩断了。
假笑凝固在脸上,她沉默地从怀中抽出骨笛,放在唇边开始吹奏。
情势突变,阵阵魔音凭空而来,满座怪物尚未来得及惊惶,就已经开始七窍渗血。
整个尸驼洞似有万鬼号哭,如今倒是洞如其名,十分应景。
那青狮白象修为不弱,却也有神魂撕裂般的痛感,相继跌倒在地上打滚。
唯有那乌漆嘛黑的“三怪物”似是没有影响。夜昙抬起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先把他吸个干干净净再说。
只是那魔头的一句话突然让她住了手。洞中天地又恢复了死寂。
“大哥不是说还剩点骨头吗,我能复活她。”
这魔头不等她回答,一张血口就把还在愣神的夜昙吞了,直直穿过三重洞门,如大鱼跃渊,平地展翅,扶摇而上。身后徒留一众小妖的喧闹声。
夜昙其实是被它衔在嘴里。
大鹏展开双翅,带着她掠空而起。
夜昙居然想不起来害怕。
有琴是星辰一族,他们自是常游星河,她早已习惯这种俯瞰人间的高度。但神族的飞行速度总是如光如电,快得惊人,这感觉她一时也难以形容。谁让每次她眼里都只顾着欣赏自家夫君的英姿了。
而此时此刻,“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她喃喃自语。
夜昙只是忽然想起当年,她吃了坐骑,骗了令牌,私逃下界,掉落南天门后,趴在慢慢的身上,也曾看过这样的垂垂云气。
自是有些不同的,她还瞥见西边山顶处隐隐有阵阵金光闪烁流转,那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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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戌正时分。
少典有琴终究是坐不住。
她能去哪儿呢?
莫不是在山间迷路了?还是已经找到青葵公主,只是如寻常那样聊天聊得忘了时间?
还是……他突然想到昨日里碰到的妖怪。
莫不是被掳去那妖怪洞府了吧?
他一刻也不能等了,收好乾坤袋,拿起清光剑,决定去那怪提到的尸驼洞里先探一探。
尸驼洞大门外,有不少小妖正将活人拿了剐肉,鲜煮鲜烹那人肉,待到煮熟,便呼朋引伴。
等到夜深人静,酒肉流淌了满地,小妖都已熟睡。少典有琴照着没有情的记忆,偷偷撬开这洞府一旁供小妖出入的边门,溜进洞去。
那两侧堆叠的尸骨,他不忍再看。
二层门里却比外面不同,清奇幽雅,秀丽宽平。
瑶草仙花,乔松翠竹,灯火通明,像是有活人居住。
少典有琴溜到一间房舍窗边,向里张望,里面显然是女子住所。
非礼勿视,但是他家昙儿会不会被关在这里。
神君只好偷偷摸摸一间间看过去。
不想反被个前来服侍女主人的妖怪拉住:“淫贼啊!”
“……”
可怜玄商神君的一世英名啊。
少典有琴被两个小妖拉扯着进了三层门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要想打听到昙儿的消息,靠他自己不知道要在洞府寻上多少时日。不如直捣黄龙。
定睛一看,只见台前高坐着两个老妖,十分狞恶。
“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把主意打到本王的夫人身上!”座上说话的妖魔生得凿牙锯齿,圆头方面,仰鼻朝天,赤眉飘焰。
他狮吼若雷,眼光如电。
当然吓不到少典有琴。
剩下那个生得凤目金睛,黄牙粗腿;长鼻银毛,看头似尾,是个象妖。
少典有琴还是没有情的时候,对着沉渊追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钱儿身中沉渊寒毒,束手无策。
现在的他又该怎么办?
终究只能是以身犯险。
“在下的娘子经过贵宝地,突然失踪。在下是来寻她的。”少典有琴面无表情地拱了拱手。
这些妖魔在此地兴风作恶,尸山血海,累累白骨,据说竟已数百年,不知造了多少杀孽。十方妖魔,笑谈渴饮的是血肉,也是那些脆弱、恐惧与痛苦。
此地生灵,无疑如同常居永夜,不见天日。
“哈哈哈,这不知死的凡人寻自家娘子竟然寻到咱们这儿来了”,周围的小妖精嘻嘻哈哈地嘲谑他:“大大王,二大王,小的们有福了,刚好能跟着大王们沾光,吃顿免费的宵夜!”
不知怎的,座上的二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又背身过去,交头私语。
“在下自知,擅闯洞府,十死无生,只想在死前确认娘子是否安好,还望二位大王能直言相告。”他的声音依旧沉着镇定。
青狮白象对视一眼,白象大手一挥:“也罢,就让你死个明白。你说的那女人已被我三弟吃了。”
少典有琴一直紧紧盯着二妖,他敏锐地捕捉到青狮神色古怪的一眼。
白象之言在耳边如一声惊雷般炸响,他只觉遍体生寒,如坠冰窖。
但凭着这个破绽,他攥紧拳头,勉强维持着理智。
事有蹊跷。可是,昙儿……你到底在哪里……
一想到她可能受伤,少典有琴的心就好像一半在被烈火灼烧,一半又在被寒冰封冻。
反反复复,生受熬煎。
青狮白象在九霄云殿,神族接待诸佛的宴会上见过玄商神君。
德行容止,风仪清古,濯濯若星,国士无双,自然不忘。
夜昙若是听到此评价,定会作出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还要加上一句,岂止是见之不忘,还让人思之欲狂呢。
但少典有琴此时只是**凡胎,既无那清气护体,也无半点法力。他自然认不得青狮白象变化出的妖王法相。况且他当时正忙于接待宴会上这许多嘉宾,本也没曾留意过诸佛侍从。
若是能在此时不知鬼不觉地除去天界柱石,他二人也算功德无量。青狮白象一合计,就觉得这事儿真是天上掉馅儿饼,只赚不赔。
不用说,少典有琴找的那女人一定是那花灵化身的天妃离光夜昙。
天界战神和东丘妖女的故事缠绵悱恻,早年间已经传遍四界,是茶馆子里用来压轴的好戏。玄商神君用情至深,让人感佩。
白象试图用夜昙来打击他的心神,只是未料少典有琴依然纹丝未动,面沉若水。
“你这凡人倒是有些胆魄”,白象在一旁悠悠开口,看来话本子就是话本子,到底是当不得真。
“哈哈,二弟,何必与他多费这些口舌。凡人,你可知你眼前这瓶若是装了人,一时三刻,化为脓血!”青狮拍了拍他脚边的宝贝阴阳二气瓶,示意小妖抬下阶去,似乎已经看到了玄商神君的结局。
众小妖合力拔开瓶盖,少典有琴只觉得一股吸力向他袭来。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青狮白象捉了少典有琴,将这瓶子置于大堂,自顾自地召唤一棒子小妖,去二重门饮宴作乐去了。
大堂里一片寂静,只剩下那个笨重又不打眼的瓶子。
瓶子看起来其貌不扬,不知是何界之物,四下荫凉。
若是以往,少典有琴可能会仔细研究一番其中的玄机。
只是现下,他完全没时间在这里耗着。
“昙儿……”少典有琴摸着乾坤袋,正思索着破局之法。
乾坤袋里有些法宝是不用神族清气驱动的。
妖魔鬼怪的话自不可信,但他如今是真的心急如焚。
谁料这瓶子的玄妙之处,正在于起心动念透出的刹那言语。倘若这瓶中人,一年不语,可得一年荫凉,但若闻得人言,就会有火来烧了。
转瞬之间,形势突转,只见满瓶都是火焰。
少倾,又有三条火龙出来。
天光绫自然是能隔火。
少典有琴并不畏惧。
只是如果他迟迟都出不去,昙儿怎么办?
他只得强逼自己静下心来,观察周身火焰。
世间万物,负阴而抱阳。
这火亦是由阴阳二气轮转而生。
此时,这阴阳二气瓶中是无处不在的死亡。
死的气息开始笼罩下来,恍若重回混沌归墟。
当时他以惧死之志唤不灭金身,九死一生终于稳固了封印。
面对死亡的威胁时,身体会毁灭,很多**会幻灭,唯有意志,它最畏惧死亡,又最不畏惧死亡。
他其实很恐惧这未知又将至的死亡。
不仅是他的师父,玄光神君在世人仰望中的陨落,和他自己那等待一千五百年却又不知何时将至的死期,还有夜昙那猝不及防的死亡。
花灵复生之时,他其实就想过,不如就修复虹光宝睛剩下的碎片,给昙儿种下,总是能保护她的。
但是随即又放弃了这一念头。
不该如此的。毕竟,她是那么讨厌虹光宝睛加身。
她应当做原本的她,不该受拘束。
他也自当信任她,总是有能力保护好她自己。
眼前这阴阳二气,仿佛皆是有感于他的恐惧而生,因此在他身边纠缠不休。
阳火,应是由他对自身死亡的恐惧幻化而成。
而这阴火,仿佛是他对夜昙死亡的惊惶催逼而生。
天地人神都会毁灭。既知恐惧,也需面对死亡,不论是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
少典有琴忽然想到什么,从乾坤袋里逃出夜昙早上塞进去的那个骷髅头,将之置于火边炙烤研磨了一阵子。骷髅头不见了,化为一根骨钻在他手中出现。
少典有琴盘腿坐下,用那阴阳火锻出的森白骨钻,钻着脚下的瓶底。
只有专心于最重要的事情,人才能克服对死的恐惧。
阴阳窍一经钻透,阴阳二气泄出,那瓶复又变得荫凉了,少典有琴也瞬间从这困局中逃脱出来。
“昙儿,我马上就来找你,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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