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研究院到底在做什么?”景元和罗刹换上白大褂,低头和匆忙人群擦肩而过。

“这是第一个问题吗。”罗刹按下电梯等待。

直到下了电梯,罗刹才缓缓开口:“作为警察,长生药和求药使已经不需要我过多解释了吧?所谓的长生不老只是欺瞒诈骗的幌子,长生药在短暂逆转衰老的同时带来的是精神上的折磨。换句话说,用过长生药的人,都疯了。”

“如今的研究院,便是以服用过长生药的人症状作参照,以此制作解决这种后遗症的解药。”

“说白了,就是把那些想长生的人救回正常?”景元沉吟:“那研制出解药了吗?不过,这又何须遮掩?”

“目前来看,进度还有未突破的瓶颈。”听到后面的问题,罗刹脸色复杂:“因为,研制解药的数据档案,有来自当年被求药使看作成功的那个实验体。”

景元顿下脚步:这个倒有耳闻,不过除了知道那个人似乎和镜流白珩出警的一次行动有关,其他消息便不甚清楚了。

“所以,研究院现在看管着那个人?”景元问。

罗刹摇头:“准确来说,那个实验体当年被警察救走后,被接来疗养院——也就是这里的前身治疗。因为曾被求药使用来试验长生药,他的体质被改变,癫狂时爆发的力气惊人。”

“所以一次看护不周,他便挣脱逃走了,此后下落不明。而后疗养院被废弃,才有了今天的研究院。”

“所以你们就利用疗养院留下的看管那个病人的症状记录,作为如今研究解药的依据?”景元变得严肃:“你们这么做,和把病人视作实验动物有什么区别?”

“是对是错,疗养院已经不复存在了。”罗刹强调:“研究院保留那些数据,也是为了现在减轻病人的痛苦不是吗。”

景元内心突然空落落得不安:他找来这里是刃给的提示,也是这些年自己索求的警局给不出的答案。可乱成麻的线索在脑海里冲撞,有个马上就要柳暗花明的真相闪现,他却不愿面对。

“那个被求药使当做实验体的人……”景元感觉自己问出口的语气颤抖:“他是谁?”

罗刹不语,景元内心的不安成倍放大。他毫不留情拎扯罗刹衣领:“这里肯定保管着那些信息……我要看当年的档案。”

“那些被绝密封锁,后果可能……”

“我自会承担。”景元厉声打断,脸色苍白:“带我去。”

罗刹将景元领到层层防护的档案室前,踌躇片刻还是开了门:“你只有半个小时。”

景元深深看了他一眼,走进有些落灰的房间。凭借他细心的观察发现蛛丝马迹的排列,终于找到标有疗养院记号的档案。

心跳如擂鼓,他轻轻翻开第一页:

“临床记录 x年x月x日

……病人被转移到独立房间已有段时间,他形容枯槁,仍然拒绝进食,或许是在尝试绝食的死法。我们只能给他注射营养针,好在他不知道是什么,否则又要折磨医护人员。不,他安静时明明什么反应都没有,更像……已经步入死亡。

我们更多是怜悯和无奈。被迫成为长生药的实验体,他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至少年轻七八岁,也许他会越来越年轻?不过只是看上去。同事竟然还对他好奇,昨天还挣扎受伤的淤青第二天全都消失不见……

我觉得但凡知道他真实情况的都应该恐惧,运气好的话,他也只剩十到十五年寿命了。可他原来只是二十七八的小伙,在工造局的工作前途大好,没人看到他迅速愈合的伤痛和爆发的力气是以生命为代价。我听说他们精神失常的感受,像是一万只蚂蚁在吃掉自己的脑子,并且亲眼见证这种幻觉而无能为力。

可惜,真是可惜了……

“临床记录 x年x月x日

……今天天气不错,病人正常了好多天,希望是我们的治疗起作用了吧,虽然现在对服用过长生药(我看是毒还差不多)的病症没有直接有效的解药。

暂且给病人手脚解了锁铐,他看到是我,本以为会跟以前一样不理不睬,谁知他哑着问一句:为什么不让他死。

我想,我们这里是疗养院,是为了治好你,对求死实在无能为力。病人伤口恢复很快,但受到绝对致命的伤害还是会死亡。

看他活着如此痛苦,我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这样真的是对的吗?疗养院被下了指令救助,可病人自己的情况就不重要了吗?

我转换一下思路,用聊天的语气希望能鼓励他。我问,你有没有什么牵挂的人?有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死虽然是必然结果,活着的时间还能做很多不是吗?

他只是沉默。我也料到他没什么反应,谁知他阴恻恻地自言自语:是的,我还有,未竟的事,我还没找到......(没听清),他还没给我一个解释!我,我死不瞑目。

啊!我心里有些后怕,该不会刺激到他了吧?万一病人突然发狂怎么办?我腿都吓软了,嘴上胡乱安慰: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令你开心的回忆?重要的人?想要坚持下去的念头?

我赶紧趁他迷茫时又戴上锁铐,却听他念念有词:重要的,开心的……

我永远无法忘记,这种人脸上露出笑是什么样子,好像终于有那么一丝生气,尽管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是笑。

十年前……他神情恍如隔世:我在家带了一个这么大的小朋友。(他一只手竟然比划起来示意,那个人有多高)他笑起来跟小太阳一样,明明什么都会做,那么聪明,却总是在我面前装可怜无辜。

其实我知道的。他说:那个白毛小子,只是想我能再多陪他一会儿罢了。

明明听着是好事,他看起来却那么悲伤……

那你赶紧好起来,等还能有天见他啊。我说。

他轻轻摇头:我是将死之人。

没有我,他也能过得安稳幸福……

哎,我又记了一些无用之事……

“临床记录 x年x月x日

……病人这次发狂的状况比上一次更为猛烈,锁铐已经困不住了,之前好奇的同事害怕得连看都不敢看。

他是我见过服用长生药后副作用病发最严重的病人,连头发都化成了青黑色,眼睛像流血一样发红……如果疗养院都控制不住的话,若他伤人,会被放到监狱关押吗?

他歇斯底里地破坏,伤害自己,警卫人员不得不对他注射更强效的药剂。看着他晕倒,醒来后癫狂,接着被注射药剂又晕过去,我再也不想在疗养院呆下去。

如果这世上还有他在意的人,或在意他的人看见这一幕,最极端的心碎也不过如此吧……”

白发男人读完这一页,翻动档案的指尖抖如筛糠,一页被夹着的泛黄表格不经意落在地上。

他恍惚捡起,像是失去力气。然后他看见表格上病人熟悉的照片,像是已死之人的黑白遗像。

那表格最上方姓名一栏,赫然填着别人记录下的病人名称:

应星。

罗刹在门口候了许久迟迟未见景元动身,按捺下疑虑探身查看:惨白灯光下,白发男人倚靠在档案柜前,无助的背影蜷缩,手里拿着的纸页散落一地。

罗刹出声提醒:“我们该走了。”

景元僵直了背木若死寂,就在罗刹刚要抬脚靠近,他瞬间转身出手,将罗刹死死抵在墙角。

“……最后一个问题。”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嘶哑嗓音字字冰冷:“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一切?”

罗刹看向背后地面的档案:看来,他已经找到苦寻的真相了。

“我可以说,但,这必须是我交易的条件——”罗刹感到景元的身体在抑制颤抖:“你知道一切后当和平日一样自然,不过,你也不能做些什么。”

“说。”景元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威压的姿态。

“……我曾专攻药理。有一天,一封神秘邮件邀请我去参加所谓的学术研讨,不只是我,我们专业很多知名人士都收到了来信。”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为了学术做贡献,被宣传洗脑,本着好奇我也被那个神秘组织邀请加入制药……”

景元双眼血红,仿佛下一秒就能一枪把罗刹崩个稀烂。

罗刹感受到景元的震怒,轻轻说:“我当初确实被骗入求药使的组织不假,但很快就有人发现所谓的长生药跟炼毒差不多,很多人想逃跑,但都被求药使发现处理。我装作表面屈服,却是唯一从那里逃掉的人。”

“一离开求药使我便匿名向警局报案,一五一十上报所有细节。为了不被求药使报复,我曾隐姓埋名经商一段时间。后来研究院建立,我被上面的人请来工作——或许因为,只有我是接触过研制长生药的人?”

“至于镜流。”罗刹接着补充:“我也是被安排来给她做精神诊疗,后来才知道她曾也是追捕求药使的警察。”

罗刹用上力气甩开景元的压制,淡然整了整衣领:“所以,就算知道了所有,你接下来要怎么做?景元先生?”

景元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般腾空又坠落,他被抽空思绪,周身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

他好像突然理解,为何所有人都瞒着不让他知道真相——就像现在,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于公于私,他也不该在罗刹身上发泄怒火。

就算当年五个人没有把景元排除在外,他亲身参与了,就能得到比现在更好的结果吗?

他没有选择。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实验楼,又是怎么驱车离开研究院,只记得镜流当年在手术室外的谶言犹在耳畔——

“然后坦然接受,命运的所有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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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穹铁道/景刃/这个杀手不太冷
连载中萌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