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初带着叶轻寒回到听泉轩，此时尚在正午时分，沈砚初却一扇扇关紧了房门和窗户，紧闭的门窗阻隔了光线，房内立刻变得幽暗下来。
沈砚初关好最后一扇窗户，转过身对叶轻寒说道：“我有事情问你。”
叶轻寒站在房间角落的阴影中，背脊挺直，没有说话，一动不动。
沈砚初疑惑地朝他走了几步，叶轻寒猛地捏紧双拳，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沈砚初走近了他，才发觉叶轻寒面色已变得惨白，没有丝毫血色，绷紧的身体僵硬得像是块棺木，连墨色瞳孔也惊恐得缩成了一条细细的针眼。
沈砚初问道：“你怎么了？”
叶轻寒猛地惊醒过来，他飞快地在房内扫视一圈，然后定定地注视着沈砚初，半晌，才几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气。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叶轻寒说道：“无事。你想问什么？”
沈砚初见他恢复原状，没有深究，只当做什么也没发现一般，说道：“你说过，擎天宗的齐连不是你杀的。”
叶轻寒说道：“没错。”
沈砚初继续问道：“但他的头颅是在你屋内发现的，他是在你房间被杀的——你知道凶手是谁。”
叶轻寒说道：“对。”
沈砚初问：“究竟是谁杀了齐连？”
叶轻寒没再回答，只看了他一眼，保持了沉默。
沈砚初说道：“你不能说。”
叶轻寒眉头微动，向后退了一步，把自己藏进阴影之中，再不让他看清自己的神色。
沈砚初没再逼问，低声沉吟：“为了与藏剑山庄顺利结盟，你什么要求都全盘接受，有问必答，从不拒绝。但这个问题你却选择了沉默——凶手是能令你封口之人，而你是红莲教少主，只有一个人在你之上。”
“……”
阴影之中，叶轻寒睁大了双眼，震惊的眸光中带了几分不安。
作为红莲教着重培养的秘密武器，叶轻寒从小接受了体能、武艺、药理、毒耐、战略、兵法等等严苛训练，但唯一欠缺的，就是与人的交道。
突然之间，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沈砚初见叶轻寒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模样，心里一动，接着问道：“飞沙宗灭门，也是他命令你的？”
叶轻寒抿紧双唇，没有回答。
沈砚初继续说道：“之前你承认了飞沙宗灭门是你所为，但就算是你，也不可能一个人在一日一夜之内杀光所有人。”
昏暗的房间中，沈砚初看不清叶轻寒的神色，却能感到屋内温度骤降，身周凉飕飕的，凭空起风，甚至皮肤都被刺得发痛。
叶轻寒生气了。
叶轻寒冷冷说道：“那又如何，我一人打败了飞沙宗宗主加长老十一人，就算没有增援，也没人是我的对手。”
“增援？”沈砚初问道，“红莲教派你做前锋击败宗门强者，然后再派教众去灭门，对吗？”
“那些三脚猫不配我出手，”叶轻寒沉默片刻，闷声说道，“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滴，沈砚初好感度增加30分，目前好感度-40分。】
直播间里剩下寥寥无几的观众们瞬间沸腾了。
“我就知道！寒寒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自寻死路。”
“这一波欲扬先抑，触底反弹，简直漂亮！”
“这个副本的攻略对象是出了名的心如磐石，居然能一口气涨30的好感度，到底发生了什么？铁树开花了？”
“玩家的骚操作根本就不是在选择，他根本没管系统给出的选择……他是靠自己解开了系统之前给出的难题，6啊！”
“但是好感度跌到-100分也太夸张了，冒着随时GAME OVER的风险，也就只有这个玩家敢这么玩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神？”
突然飙升的好感度使得直播间的排名不断上升，越来越多的观众涌进了直播间，虽然沈砚初的好感度只是回到了副本初始值，但已然受到了同类游戏的最多关注。
沈砚初突然叹了一口气。
叶轻寒是一把没有情感的刀，一把握在红莲教手中的刀，刀本身没有善恶，却会被用来伤人，更会被所有人惧怕憎恶。
刀越锋利，就越容易折断。
沈砚初知道了真相，同时也明白了这个真相不会被任何人接受。
他需要的是证据。
沈砚初对叶轻寒说道：“这几日你跟紧我，擎天宗的游宗主对你杀意很大，在没有证明齐连不是你杀的之前，不要与他正面相交。”
叶轻寒不屑说道：“他打不过我。”
沈砚初说道：“这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你不能和他动手。”
“为什么？”叶轻寒问道。
沈砚初只得说道：“你若想与藏剑山庄顺利结盟，就不要与他冲突。”
叶轻寒说道：“藏剑山庄是正道魁首，所有门派都唯首是瞻。不论藏剑山庄想和谁结盟，一个小小的擎天宗，根本影响不了半分。”
沈砚初和他解释不清楚，沉下声音说道：“你现在受我所制，我说了，不准动手。”
“啧。”
叶轻寒厌恶地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沈清河对叶轻寒的条件是片刻不离沈砚初的视线，因此两人须得宿在一起，夜里的时候，沈砚初睡在里床，叶轻寒睡在侧塌，相隔不过数尺，轻微一点动静都逃不过对方。
但不知为何，今夜沈砚初睡得特别沉，沉到叶轻寒悄悄起身站到他床前，都没有醒来。
叶轻寒在黑暗中站了片刻，转身推开后面的窗户，悄无声息地翻出房间，不知所踪。
一夜好眠，沈砚初睁开眼，视线中便出现了叶轻寒熟睡的侧脸。
叶轻寒醒着的时候，浑身是刺，脸色也臭，白瞎了一张瑰丽清冽的脸。但他睡着之后，面容放松下来，整个人变得柔和静谧，秀绝的五官一下子就凸显出来，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漂亮。
沈砚初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刚穿好衣服，屋外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沈砚初眉头微皱，推开门走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沈砚初看着快步奔来的藏剑弟子，低声问道。
走在最前面的藏剑弟子急急说道：“昨晚住在西厢房的游宗主遭到了贼人夜袭，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重伤昏迷，现在还不知凶手是谁。”
另外一个弟子接道：“这凶手能悄声无息地潜入藏剑山庄内部伤人，恐怕不是等闲之辈，庄主特意吩咐我们加紧戒备，防止贼人再行歹事。”
沈砚初听完，面色逐渐发暗，他向几名弟子嘱咐一番，便让他们先去别的地方了。
弟子们离开后，沈砚初听见房内传来细微的动静，转身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叶轻寒坐在塌边，正在穿外衣，见沈砚初阴沉着脸进来，默默加快了动作。
沈砚初问道：“重伤游宗主的，是不是你？”
叶轻寒飞快穿好外衣，抓起床边的巨剑，站起身就往外走。
“站住。”
沈砚初出声喊住他，沉声说道：“你答应过，结盟期间，不得离开我的视线。”
叶轻寒说道：“你睡着了，不论我在哪儿，都不在你的视线里，不能算我违约。”
沈砚初沉声怒道：“所以你昨夜就去伤了游宗主？”
叶轻寒冷冷说道：“他要杀我，到时候动起手，我定会杀了他。众目睽睽下，他若死在我手里，结盟就无法继续了。”
沈砚初道：“你伤了游宗主，结盟也无法继续。”
叶轻寒说道：“没人知道谁伤了他。”
“叶轻寒！”沈砚初紧紧盯着他，双眸黑得惊人，“我既已知晓此事，就绝不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叶轻寒被他盯得心烦，皱眉说道：“我只是伤了他，又没杀他，更没致残，他总有一天会痊愈，根本算不得什么。”
“怎么会算不得什么？你……”
沈砚初说到一半，脑中突然闪过叶轻寒跪在众人面前，**着上半身，满是伤痕的模样。
他身上似乎永远都带着伤，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痛楚一般；又或许痛楚总陪伴着他日日夜夜，导致他早已将痛楚当作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沈砚初没再说下去，而是沉着脸走到里屋，从柜子里取出一根一指宽的金色绳索。
叶轻寒警惕地看着他：“捆仙索——你想把我绑起来？”
沈砚初没有否认：“你最好束手就擒，不要逼我动手。”
叶轻寒脸色极快地变了变，挣扎片刻，还是慢慢从角落中走了出来。
他站到沈砚初面前，恶狠狠地瞪着他，垂下双臂，手腕交叠，放在背后。
沈砚初贴近叶轻寒，将绳索环绕在他身上，并在他手腕上紧紧打了个死结。
叶轻寒虽然表情凶狠，却老老实实配合着沈砚初，甚至还主动低下头方便他捆绑。
沈砚初双臂环绕在叶轻寒身侧，在他背后交叉绳索，叶轻寒垂眼看着他的发顶，语气凉嗖嗖的：“明明是用来捆我这个魔头的绳子，居然叫做捆仙索，这名字真有意思。”
沈砚初没有回应，默默打完最后一个结，直起身看着叶轻寒，问道：“你周身经脉被封，不可能再使用内力，你昨晚用了什么手段伤了游宗主？”
叶轻寒不屑挑眉：“对付那个软脚虾还需要用手段？十个他都不是我的对手。”
沈砚初眉头微皱，说道：“回答我的问题。”
叶轻寒说道：“难不成你认为，被银针封穴，我就手无缚鸡之力了？”
他说到这里，眉梢突然挑起，语气古怪：“所以，当时沈清河要求封我穴位，是当真觉得这样会限制我的功力？我还以为当时他那样做，是为了羞辱我。”
“……”沈砚初问道，“银针封穴对你没有作用？”
叶轻寒说道：“若非说有作用——动作大的时候会很疼。”
沈砚初把指腹搭在叶轻寒颈侧，探测片刻，皱眉道：“但是你现在的确没了内力。”
叶轻寒道：“我本来就没有内力。”
沈砚初道：“习武之人淬炼体魄，定会同时淬炼经脉，内力自成，反哺体魄，相辅相成。你也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没有内力？”
叶轻寒面色平淡，说道：“我出生时受了重伤，经脉堵死，此生都不可能有内力。”
沈砚初双眼微微睁大，诧异道：“你单单凭借□□淬炼，就达到了现在这般境界？”
经脉对习武之人至关重要，内力的加持能让武者达到十倍以上的境界，而叶轻寒竟然仅仅凭借□□力量，就能打败武林中绝大部分高手。
就算叶轻寒从出生开始，就疯狂锻炼，昼夜不寐，也远远不够练成这般程度。
如今他傲视群雄的实力，除了天赋异禀，恐怕更多的是痛极的泪，不尽的血，崩裂的肉，和悲鸣的骨。
叶轻寒不明白沈砚初想表达什么，但他听出来他对自己实力的赞叹，面色稍稍放晴，傲然说道：“那是自然。”
【滴，沈砚初好感度增加5分，目前好感度-35分。】
轻寒骄傲脸：我就是最棒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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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快意江湖之正邪两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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