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显示六个字儿,该用户不存在。
云岚犹豫了一阵子,大呼一口气调节紧张的情绪,拨通了那串电话。
“嘟——”了三声后,听筒那头传来男人醇厚微哑的嗓音,“喂,哪位?”
“呃...是我,就是...前些天跟你一块儿拍婚纱照的那个。”
随后,她听到了很轻一声低笑。他问,“找我什么事儿?”
属实有点儿明知故问了。
当黎岸看到来电显示是京北的手机号码后,几乎就已经猜到了是她。
“你说呢...你做婚样模特的报酬,大概1600元,按天算的,给的也是新人报价,旅拍公司的财务转在了我卡上。摄影师说这是你的意思。你有微信么?我加你,然后把钱转给你。”
“我没微信。”
“可以注册一个,或者你给我你的卡号也行。”
“这个不急。你现在在哪儿?”他压根没打算要这钱,需要的只是和她接触的理由。
云岚听到对面传来打火机的声音。
她咬了咬唇,“在……在房间呢。”
“城市。”
“好吧在春城。”
“小骗子。你就没回过京北吧?”
“你怎么知道?”云岚顿然心虚。
男人眼尖。那天他在机场柜台替她查询航班和购票,拿到登机牌后转身,没有错过她匆匆息屏前的页面内容。
某人分明在偷偷浏览丽河飞往春城的班次。
“这个不重要。你现在找到你那所谓的哥哥了么?”
“还没呢。他家那一块儿拆迁,都搬走了。”女孩气馁。
“你打算在春城待多久?”
“待到有下落为止。”
“一直找不到总不可能在春城待一辈子吧?”
云岚一时哑口。
得了,男人也不问多了,反正听女孩这意思,短期内她就在春城,跑不了。
“你……还在丽河么?”她突然问。
“没。”
“那你回你的城市了么?我的意思是,你一般都居住在哪儿啊?”
“你很想知道?”
“你也可以不说。”
“以后会带你去的。”男人的嘴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
云岚没当真,以为有些男性就爱开这种过嘴不过心的玩笑。
黑暗吞噬星空。
一艘快艇打破了夜的寂静,像镰刀一样溅起浑黄的江浪,由远而近。
站在勐边县某处野港上的黎岸见了,慢悠悠掐灭烟头,“行了,有事儿,得挂了。”
他的身侧还蹲着往登山包内叠放美钞的丁伦。哥们儿忙得双手并用,只能拿嘴含着手电筒照亮。
“等等——”女孩从手机那头叫住他,“那你的酬劳怎么办?
我该怎么给你呢?”
“先存你那儿吧,下次见再给。”
“啊......?”
还有下次?
对方很快摁断了通话,留女孩喃喃自语,“就不怕我私吞么?”
云岚一觉醒来,日光明朗,春城不再以颓丧阴郁的面貌示人。
整个古老的城市恍若被浸泡在了初融的雪水里。
冷冽,清澈,纯净。
北风疏狂,吹出了对流层上丝丝缕缕的卷云。
她的心情也随着天气明媚起来,伸了个懒腰。
在起床前习惯性地先刷一会儿手机。翻开微信时,挂在脸颊上的微笑登时一滞。
柳俪蘋在今早七点二十发来的微信。虽然已经设了消息免打扰,但小红点异常刺目。
「岚岚,回家过年吗?」
「玩够了就回来吧。」
云岚想回拨个电话报平安,却因害怕面临责备而迟疑不决。
她起身,转了转脖子、扭了扭腰又压了压腿,终于拿起手机拨通了柳俪蘋的号码。
等待对方接听的二十一秒,仿若暴风雨掀港的前夕。她紧张地咬唇,觉得时间异常漫长且煎熬。
“喂,岚岚?”连日来寝食难安的柳俪蘋有些激动。
“嗯,妈,是我。”
“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哪儿?还在丽河?”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丽河?”
“哦,是你罗老师跟我说的,说你同学给你介绍了个旅拍模特的活儿,去丽河拍摄了。”
柳俪蘋之所以还算淡定,是因为对云岚的去向有所掌握。如果没有罗老师的背书和包票,她估计要去把派出所给掀了。
“你什么时候回京北啊?快过年了,你姥姥姥爷昨天还打电话提起你呢,问你有没有被巴黎那边儿选上。”
柳俪蘋口中的二老是她的父母,老两口是退休的国家级歌舞演员。说起来,柳家也算是演艺世家了。柳俪蘋对舞蹈这份专业的执着,没少受原生家庭的影响。
“妈,对不起,让你跟姥姥姥爷失望了。”
“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柳俪蘋已经过了情绪最激烈的劲儿,这几天冷静了不少,倒是没有云岚想象中的歇斯底里。
柳俪蘋揉了揉自己车祸后的跛了腿,“没关系,反正成为顶级舞者也不是只有去巴黎镀金这条路。只要不放弃,机会多得是呢。”
云岚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这是还没死心呢。也是,她带着那个执念活了十来年,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离家出走的举动就轻易熄灭。
在经过数轮无效沟通之后,云岚已经放弃了在油盐不进的柳俪蘋跟前为自己的人身权益和理想去申辩。只能慢慢冷处理了。她叹气说,“这个春节我就不回来了。”
对面一怔,语气明显冷了半截,“岚岚,你知道吗,你已经错失了直通巴黎的机票了,再这样任性下去你会废掉的!不说李丹的成绩会超越你,就连资质平庸的孔小雀都会远远地甩掉你。”
不是我会废掉,是你强加在我身上的你的伟大抱负会废掉。云岚在心底反驳,默默听着,没有吭声。
柳俪蘋一通咬牙切齿地输出后,逐渐恢复平静,“岚岚,说个正事儿。明年是宋朝女诗人李清照860岁诞辰,你姥爷呢,跟几个老艺术家有个想法,想以李清照的生平和艺术成就创作一台全新的四幕芭蕾舞剧,罗老师私底下跟我碰了碰创意,要立项的消息也还没有放出去。我跟你说这个,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嗯……”女孩轻轻点头。
“你知道一旦正式招募舞蹈演员,首席的竞争会有多激烈吗?”
“我就算回来了,资历也不够,团里那么多大神。”云岚音量渐渐似蚊呐,“而且,我已经跟团里提了离职了……”
“首席,看的是实力,不是资历,更不是人情世故,观众都是有眼睛的。我年轻那会儿跟你一样,入团签的就是独舞合同,而不是孔小雀她们那样的学徒合同。我只用了两年,从独舞成为首席,你为什么不可以?再说,跟你同一批招进来的这些女孩啊水平青黄不接。整个歌舞团,有能力与你竞争的不是在备孕就是被富贵迷了眼,上综艺去了,转行演戏去了。”
“妈……”
“行了岚岚,我已经帮你把离职申请拦截下来了,团里以为你身体不舒服,在休长病假。妈妈知道错了,这些年来,妈妈不该只在乎你的训练成果,而忽略了你的心灵。这次的长假你好好休息、我也在京北好好反思,咱们重新调整心态再上路,好吗?”
这是一种全新的沟通方式,对方的软语之下仍然藏着强势的内核。
云岚不置可否,只能借口结束对话,“妈,我先挂了,有个电话打进来。”
洗脸刷牙、化淡妆、搭配衣裳,最后去换冬靴,准备出门。
穿袜子前,看着那双粗糙的脚,云岚鼻子一酸,忽然有想哭的冲动。虽然不至于像某国产手机品牌那张出圈的芭蕾舞者脚趾图那样外伤遍布,但是确实存在长期训练挤压而变形的迹象。
她记得那张图片上有段配文,出自法国作家罗曼·罗兰的名句,“伟大的背后都是苦难。”
是啊,伟大的背后都是苦难,但,苦难不代表一定伟大。
外头寒意不减,隆冬的风像刀子一样凛冽地削着行人的脸。刚迈出旋转门的云岚在感受到室外不友好温度的零点三秒内,十分审时度势地又顺着旋转门躲回了酒店大堂,低头用手机叫车。
微信弹出一条加友请求。
昵称:Rip Current。
头像也很呼应Rip Current,是沙滩边儿上的一片海流。
不过,云岚因为练舞占用了自己的绝大部分精力,文化课成绩不是很好,英文水准也停留在how are you ? I 'm fine,Thank you, and you的程度。所以Rip Current是个什么意思都多亏了手机的翻译。
会是他吗?
她聪敏地再次点开添加好友的页面,搜索某人的手机号。果然,这次再也不是查无此人的结果了。
「你不是说不用微信吗?」在同意添加后,她发去了第一句慰问。
总不可能是为她注册的吧?
女孩下意识地点开某人的朋友圈,好吧,对方还没有开通朋友功能。
「注册,方便联系。」他回。
倒是很言简意赅。
没一会儿,网约车到了酒店正门口。云岚走朝外头赶,门童已经先一步打开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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