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陷?”谢云生悲愤一笑,指着地上那根榫卯松脱的木桩,“那这个呢?也是巧合吗?同样的心思!只是这次,你想害的不是我,是丛龙!这桩子的榫卯,是不是也是你提前锯松的?!”
“证据呢?!拿出证据来!”谢怀山嘶声力竭地反驳,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这时,平时负责器械房的钱义如同被惊雷劈中,猛地跳了起来,指着谢怀山,声音发颤:“我想起来了!四年前,云生出事的前两天,我看到怀山师兄到器械房拿过一把锯子,当时我还在想师兄这是要锯什么东西呢?”
“师傅,昨晚…”孙鹏飞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了半天才道,“昨晚我闹肚子,在茅厕蹲了很久,然后我看到…看到怀山师兄很晚了才回到自己的厢房,而且回来的方向应该就是…后院。”
“信口雌黄!”谢怀山厉喝,面色却已煞白。
“可是我隐约看到你手里拿了东西。”孙鹏飞一再回忆,“好像…好像就是扳手。”
“绍光,”谢世恩闭目沉声,“搜他寝房。”
“是,师傅。”韦绍光领命而去。
“爹,您难道也不相信我!”谢怀山大惊。
不多时,韦绍光果真拿着一把扳手回来了。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谢世恩大怒。
“不是我,我没做。”谢怀山仍咬死不认。
“分明就是你嫉妒丛龙,想来当年向关府告密,害丛龙被囚柴房,也是你跑去告的密吧!”谢云生道。
这么一说赵武也立刻想到:“上次…上次那些关于丛龙师弟父亲的流言,也是你!是你告诉我和鹏飞的,你是故意的,借我俩之口传出去的!”
一桩桩,一件件,埋藏已久的阴谋与背叛,在此刻被连根拔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人证、物证、动机,环环相扣!
谢怀山被这连番指证逼得踉跄后退,脸上血色尽褪。他看着父亲谢世恩那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面如死灰、最终化为滔天怒火的脸色,看着周围师兄弟那鄙夷、愤怒、甚至恐惧的目光,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是!是我!都是我做的!”他像是破罐子破摔,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凭什么?!我才是谢家长子!我才是忠义堂的大师兄!我才是最强的狮头!凭什么他一个外人能抢走一切!凭什么连你们都向着他!”他指着关丛龙,又指向谢云生和众人,状若疯魔。
就在众人被他这疯狂的姿态所震慑时,一直强忍着怒火的谢云生,猛地一步踏出,挡在了关丛龙身前。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眶赤红,积压了多年的委屈、不解、以及此刻滔天的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冲垮了最后一丝对兄长的亲情羁绊。
“抢?他抢了你什么?!”谢云生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却又异常清晰,字字如钉,砸在死寂的庭院里,“从小到大,最好的资源、爹最多的指导、大师兄的名头、甚至未来馆主的位置……哪一样不是你的?!是你自己!是你自己守不住!”
他指着地上那截枯枝,声音哽咽却无比锐利:“四年前!你害我!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你知道我有多疼吗?你知道我看着肿得不像样的胳膊,怕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怕它再也举不起狮头了吗?!”
谢怀山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被谢云生更加激烈的言辞打断。
“可我甚至都没告诉爹娘!我偷偷藏起这树枝,我骗自己说可能只是意外……因为我傻!因为我还把你当成我最敬重的大哥!我以为我们是最亲的兄弟!”谢云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混合着愤怒和巨大的悲伤,“你不想我当狮头,好,我可以不练!我可以把狮头让给你!我甚至可以去当狮尾,去敲锣打鼓!只要你开口,只要你说‘弟弟,我想要’,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只因为你是我的亲大哥!”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心上,连谢世恩都闭上了眼,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着。
谢云生猛地用手背擦去眼泪,目光骤然变得冰冷而坚定,他再次向前一步,几乎是与谢怀山面对面,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但是——你害丛龙,不行!”
他回手指向身后的关丛龙,那个沉默地、同样眼含震惊与痛色的少年。
“他,是我的底线!”
“他从没有对不起你!他敬你为大师兄,他只想安心练功,他甚至一次次忍让你的刁难!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他!流言中伤,器械动手脚,甚至想要废了他的腿!谢怀山,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谢云生的目光如冰似火,死死锁住谢怀山:“他没有义务原谅你!而我——”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带着血泪般的重量:“我也绝不能,更不会替他原谅你!从你对他下手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我大哥!”
这番爆发石破天惊,将谢云生内心深处埋藏的所有情感——对兄长的最后幻想、对关丛龙的极致维护、以及被逼到绝境后的决绝——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院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谢云生这从未有过的激烈姿态和话语震撼了。
谢怀山被这连番的质问和决绝的宣言逼得踉跄后退,脸上血色尽褪,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粉碎。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瞬息变得无比陌生、又无比强大的弟弟,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孽障!孽障啊!!”谢世恩猛地睁开眼,气得浑身剧颤,指着谢怀山,声音嘶哑欲裂,“残害兄弟,构陷同门,屡教不改,毒如蛇蝎!你走吧!我谢世恩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走!”谢世恩闭了闭眼,声音哑得厉害,“以后别再踏进忠义堂一步。要是再让我看见你用这些阴招害人,我就是打断你的腿!”
“爹!你不能这样对我……”谢怀山还想说什么,却被师兄弟们鄙夷和愤怒的目光推搡着往外走——“滚!”“真给忠义堂丢人!”“以后别让我们再看见你!”
“放开,不用你们赶,我自己走!”谢怀山推开众人,“你们等着,我还会回来的!忠义堂迟早是我的!”谢怀山撂下狠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院中一片死寂。谢世恩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向后堂走去,背影佝偻,瞬间苍老了许多。关丛龙望着门外,心情复杂难言,但更多的,是看向身前那个依然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背影时,眼中无法掩饰的震动与汹涌的情感。谢云生紧紧攥着拳头,脸色苍白,兄弟阋墙的惨烈结局,让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命运的残酷与重量,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划定了自己的底线与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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