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勤在门口站了片刻，转身回到餐厅。
邹丽娟问：“她怎么说？”
温勤掏出湿纸巾替天天擦干净手，“跟刚才一个意思。妈，你别再跟温楠置气了，上一次她想结婚，你们提那么多条件，结果呢？她还有几个六年耗着？”
“我们不都是为了她好？她呢？到现在还在怪我和你爸，为了一个外人记恨我们这么多年。”
“别胡思乱想，她哪有记恨你们？”
“她只是嘴巴上没说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在心里怪我和你爸。”
“妈，别说了。”温勤瞥见温楠从门口进来。
温楠没等到她们出来，天气太热了，只好回到餐厅，走近就听见邹丽娟的抱怨。
“我和你爸辛辛苦苦供她念完大学...”
“妈，少说两句。”温勤再一次示意邹丽娟。
邹丽娟瞥见温楠的身影，声音哽咽起来，“我又没说错，她小时候身体不好，我和你爸抱着她到处求医，整夜照顾她，好不容易把她养大，她倒好，一句都说不得，把我们当仇人。”
“我为了她受了你们奶奶多少白眼，你奶奶重男轻女，处处偏心你叔叔，就因为你婶婶生了一个儿子，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你叔叔。我和你爸在你奶奶心里连你嫁出去的姑姑都不如。”
邹丽娟越说越哽咽，眼睛也红了。
温楠等她说完才微笑开口：“婧婧，吃完了吗？吃完我们去玩啦。”
婧婧点头，“妈妈，我跟小姨去玩了。”
温勤问：“下午不一起玩吗？”
“我带婧婧去水上乐园玩，晚一点再集合。”
“那你们去吧。”温勤笑了下，催促她们离开。
温楠对刚才的一幕无动于衷，邹丽娟脸色铁青又难堪。
天天听姐姐又要独自去玩，不乐意了，闹着要和姐姐玩，温勤哄了又哄才止住眼泪。
过了一会儿，邹丽娟终于忍不住，抖着双唇：“你看看她…你看看…”
婧婧有耗不完的精力，在最高温的午后把水上乐园的项目玩了个遍。
刺激的项目温楠是一点都玩不得，只能当一个尽职的摄影师。
两个小时后，温楠累得说不出话，带着玩得尽兴的婧婧去找温勤。
邹丽娟一句话都没说，温楠更沉默，专注开车。
玩了整天，回去的路上两个孩子睡着了。
温勤坐在副驾位置，看看温楠，又转过头看向后排，眼神示意邹丽娟自己主动开口破冰，邹丽娟不愿意，偏要让她开口。
温勤无奈，扭过头说：“爸说他明天上午过来。”
温楠嗯了声。
之后便无声。
邹丽娟憋着一股气无处撒，昨天到现在使出浑身的招数都像拳头打在棉花，得不到一点反应，反而两头受气。
下午又给温林生打了一通电话，电话里温林生对她发脾气，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她的火气一下子爆发：“你行你来，你自己给她打电话。我受够了她的臭脾气，不想再跟她说话。”
温林生除了骂几句也无能为力。
关键时刻温勤铺了一个台阶，“爸，我看那人对温楠挺好的，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你就来一趟吧，只要我们不说，谁去找谁谈结婚的事不会有人知道。她再拖个几年就真的难嫁了。”
温林生心中不满，也介意别人总问小女儿婚否。两相权衡之下，选择咽下不满。
吃饭的地方在家附近的商场，选的是婧婧想吃的店，李谦扬比她先到，带了阿宝。阿宝待在狗包，露出一个脑袋，看到温楠，开心吐着舌头嘤嘤地叫。
浑身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这么治愈的小狗她怎么能不爱呢？
爱，不分类别。
换做从前，她会优先考虑邹丽娟。
工作的第一年，她偶尔会在榕宁市和嘉禾市两地来往。
邹丽娟和温林生过生日，她特意赶到嘉禾市请全家人吃饭，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邹丽娟摆出自己几十年的经验对每一道菜进行批评，白米饭都挑出了毛病。唯一没嫌弃的只有她送的生日礼物，黄金耳环和大金戒指。
中秋节，邹丽娟娘家的亲戚请客吃饭，桌面一层油污的街边烤鱼店，反而不嫌弃了，吃得满脸笑容，津津有味。
邹丽娟的偏好因人而异。
虽然对李谦扬的表现不满，但他现在是外人。
邹丽娟坐在不对胃口的餐厅笑呵呵地对李谦扬说不用点太多，吃不完浪费。淳朴随和的脸庞挂着略微拘谨的笑容，完全看不出这张脸在游乐园回来的路上怒气冲冲。
温勤和邹丽娟并排坐，共同照顾天天吃饭。天天吃了几口自己的儿童套餐看上姐姐的烤翅，吃完了又想再吃一个。
婧婧不肯，护住鸡翅，天天嘴巴一瘪。
邹丽娟立刻从婧婧盘子里夹走最后一个，“婧婧，今天先让给弟弟吃。以后外婆给你买。”
不知怎么的，温楠觉得这话很熟悉，想起每年春节邹丽娟说要准备几个菜放冰箱冷冻，让她回榕宁市的时候带走。一开始是充满期待的，还担心邹丽娟准备的太多，她坐车不方便携带。
第二次之后她明白有些话只停留在嘴巴上。
温楠安慰情绪低落下来的婧婧：“小姨再给你点一份。”
李谦扬招来服务员，重新下单了一份烤翅。
婧婧抬头，眼睛亮亮的，声音也亮亮的，“谢谢小姨，谢谢姨父。”
李谦扬听着笑了，温楠察觉到他心里正乐开花，悄悄地碰了下他，示意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一点，自己却也低下头笑了。
新的一份烤翅端上来，婧婧主动分了一只给弟弟，然而直到这顿饭的尾声，天天没再尝一口。
饭后，温楠带一群人逛商场买衣服玩具，婧婧喜欢的裙子和玩偶，她付钱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手软，反而心疼小小年纪的婧婧太懂事。
温勤阻止了两次。
温勤和温楠观念不同，小孩长得快，衣服无须买多，无须买贵，无须把钱浪费在这些不重要之处。而且，今天一整天的花费都是他们两人在付，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到目前为止自己就买了几瓶水，但门票上千，一顿饭上千，她承担不起。
商场离李谦扬家不远，他带阿宝走路回去，温楠开车回家。
邹丽娟一上车，脸色落了下来。她心里又不满了，温楠给两个孩子买了一堆的衣服玩具零食，就是没问她需不需要买点什么。
这一整天，温楠习惯了邹丽娟变来变去的脸色。
吃饭的时候接到方书哲的电话，问她和邹丽娟处的怎么样？
她走到餐厅门口，听到问题不禁笑了声，其实应该心酸的，这世上竟连亲子关系都让人不安。
方书哲略感欣慰，“不是叹气，还能笑出来，这下放心了。”
温楠又笑了两声，“我觉得她更辛苦，李谦扬不在的时候给我甩脸子，用难听的话骂我，李谦扬一出现，立刻切换成随和纯朴的脸。”
“比你更值得拿奥斯卡。”
“可不嘛？演技感人，可惜，我的审美疲倦了。老方，我发现摆烂真的好爽。”
方书哲笑道：“恭喜，彻底脱离苦海。”
是的，她的情感在这六年里耗的一点儿不剩，邹丽娟不断切换的脸色在她眼里变成一场无聊的表演。
温楠先到家。手机里全是今天游玩的照片，为避免温勤再让她发一遍，她发在家庭群。群名很普通，就叫‘家人’，上次在群里说话是一年半之前。
温楠连上无线，一次性把所有的照片视频发到群里。
半小时后，温楠听到开门声，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到门口喊宝贝，笑吟吟看着李谦扬，随后视线下移，逗狗子，“有没有想妈妈呀？”
李谦扬揽过她的腰，“我以为是喊我，下次说清楚一点。”
温楠掩着笑说：“你的客户爸爸知道你这么幼稚吗？”
他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只在你面前这样。”
温楠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自己也常说这话，不过此时故作惊讶地呀了声，“精分啊。”
家里住了别人，两人不敢太放肆，嬉笑了几句，温楠催促李谦扬先去洗澡，自己则在客厅哄阿宝。
阿宝和她之间，羁绊深厚，不管方书哲或者李谦扬对阿宝再好，阿宝第一选择的永远是她。只要她在家，晚上都要抱在身上哄好了才愿意睡。
温勤洗漱完毕，照顾天天睡下，走出来看到温楠半躺在客厅沙发，怀里多了一条狗。
“温楠，结婚的事你想好了？”温勤不理解抗拒结婚的温楠做出闪婚的行为。
她的神情冷淡几分，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之前那个方什么，你不是坚持要相处久一点吗？怎么现在这么突然？”
“他们让你来问的？”温楠面无表情，显得整个人更漠然。
温勤怵了下，否认：“我不是反对，是担心你的决定太仓促。刚交往当然什么都好，等你们相处的时间长了，问题一个一个出现，两人没办法磨合怎么办？婚姻不像恋爱，一句分手就能一拍两散。”
“你的担忧不存在。”
温勤见她心意已决，又说：“既然决定结婚，你......你还是把烟戒了吧。抽烟对身体不好，将来怀孕对宝宝也不好。”
这点温楠心里清楚，她比从前抽的更少，只不过心烦的时候会习惯性点一根烟。
“我自己有分寸。早点休息。”她把狗子放到狗窝，回了房间，关上门。
李谦扬在吹头发，她上前靠在他怀里。
“骂你了？”李谦扬放下吹风机，揽着她。
温楠闭上眼，“习惯了，没什么感觉。”
李谦扬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定了包厢，谈完了我们先领证。”
那一点乌云忽然就烟消云散，她笑他：“急什么？我都还没见你家人。”
“急着跟你结婚啊。”他扯过一条毛巾垫在洗手台，把温楠抱上去坐着。
她抬手搂住他的脖子，“等我见完你的家人再领。”
李谦扬摇头，“我不想再等了。”
温楠抿着唇笑，“别人第一次都是带女朋友回家，你带一个老婆，小哥哥不走寻常路哦。”
他亲了下她，笑：“只要是你，什么路我都乐意走。”
她咯咯笑，“呀！这么...急不可耐啊。”
他轻笑一声，凑到她耳边调侃：“我能打持久战，就怕你又要求饶。”他的手绕到后面取下她束发的发圈，长发散下，在镜子里闪着光泽。
她立即涨红了脸，轻扬下巴：“我可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那…比比看？你先认输我们就先领证。”
“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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