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的秋雨来得急，前一刻还只是零星飘着些雨丝，转眼间就密得像织了张网，斜斜地打在廊下的琉砂花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淡紫的花瓣被雨水浸得发亮，垂在枝头，像刚哭过的模样；梧桐叶被打落不少，铺在廊下的青石板上，沾着泥水，风一吹，卷着雨珠滚到脚边，带着股清苦的湿意。
月尘刚把晾干的“逢君”香包收进木盒，就听见院门口传来画屏带着急意的声音，混着雨声：“七皇子！我们公主来啦！雨太大，她没撑伞，头发都湿了！”
抬头时，就看见星姝提着个朱红食盒，站在驿馆门口的雨帘里。她没穿披风，只穿着件淡粉襦裙，裙摆沾了不少泥点，发间的木簪歪了，几缕湿发贴在脸颊上，手里紧紧攥着个油纸伞——伞是淡青色的，伞面绣着极小的星点纹，伞骨却断了一根，显然是路上被风吹坏的。食盒上系着的淡青布巾也湿了，边角的星点纹晕开，却依旧能看清。
“怎么冒这么大雨来？”月尘快步冲出去，把自己的墨色外袍脱下来，裹在星姝身上。外袍带着他身上的温度，混着“逢君”香的淡意，瞬间驱散了星姝身上的凉意。“伞坏了怎么不找地方躲躲？”他伸手帮她理了理湿发，指尖触到她脸颊的凉，心里一阵疼。
“我怕枣泥糕凉了，”星姝举起食盒，盒身还带着点温乎气，“母妃今早刚做的，说让你尝尝，比上次的墨根糕甜。”她笑着，眼尾沾着雨珠，像含着星星，“路上风太大，把伞吹坏了，想着驿馆不远，就跑过来了。”
月尘接过食盒，拉着她躲进廊下——这廊下靠着后园，摆着两张石凳，旁边就是琉砂花丛，雨打花瓣的声音“沙沙”响，倒比屋里更显清净。他拿过旁边的干布巾，帮星姝擦头发，动作轻柔，怕弄疼她：“以后下雨别跑，我等你没关系，要是冻病了怎么办？”
“我不冷，”星姝摇摇头，任由他擦头发，视线落在他腰间的墨玉上——墨玉被雨水打湿，泛着温润的光，上面还挂着她送的木牌，“你昨天说皇叔那边有进展，今天有消息吗？”
“张大人刚派人来，说皇叔找到了礼部的老臣，想帮我递折子，让父皇松口让我回国，”月尘擦头发的手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担忧，“但太子那边肯定会拦，怕是没那么容易。”
星姝看着他皱起的眉，伸手轻轻抚平：“别愁，总会有办法的。你不是说，墨梅要熬过冬才会开得艳吗？我们再等等，等春天，说不定就能回去了。”她从食盒里拿出个小瓷碟，里面是切成小块的枣泥糕，金黄金黄的，还冒着点热气，“你尝尝，母妃加了桂花蜜，特别甜。”
月尘接过一块，放进嘴里——枣泥的甜混着桂花蜜的香，糯糯的，一点都不腻，比宫里的点心还合口味。“好吃，”他点头，又拿起一块递给星姝，“你也吃，别光顾着给我。”
星姝咬了小口，嘴角沾了点枣泥，月尘见了，忍不住笑，伸手用指腹帮她擦掉：“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星姝的耳尖瞬间泛红，赶紧低下头，假装看廊外的雨。雨还在下，打在伞面上“噼啪”响，廊下的琉砂花被雨水打得更蔫了，却依旧透着股韧劲。两人坐在石凳上，一起吃枣泥糕，偶尔聊两句，大多时候只是听着雨声，倒也不觉得尴尬。
“你看，那朵琉砂花，”星姝突然指着廊外的一簇，“被雨打了这么久，还没掉，真厉害。”
月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那朵花的花瓣垂着，却牢牢地粘在花茎上，花瓣上的白晶在雨水中泛着淡青的光。“像你一样，”他轻声说，“看着软，其实很坚强。”
星姝抬头看他，眼底亮着光，像盛着星星。雨还在下，风裹着雨丝吹进廊下，星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月尘赶紧把外袍往她身上裹了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这样暖和些。”
星姝乖乖地靠过去，外袍上的“逢君”香混着他身上的气息，格外安心。她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心跳，又听着雨打花瓣的声音，忽然觉得，就算雨一直下，就算回不了北墨，只要能这样靠着他，也很好。
“等回北墨，我们去墨山看墨梅，”月尘的声音轻轻的，落在她耳边，“冬天的墨山，漫山都是墨梅，雪落在花瓣上，特别好看。我们在梅树下煮酒，写诗，好不好？”
“好，”星姝点头，声音带着点鼻音，“还要酿桂花酒，用我们种的桂花，埋在桂花树下，等后年再挖出来喝。”
“嗯，都听你的，”月尘低头，看着她的发顶，几缕湿发沾在木簪上，簪头的墨梅纹被雨水浸得更清晰，“还要给你做墨梅样式的发簪，比这个更精致。”
星姝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很软，像含着温水，映着廊外的雨景，也映着她的模样。雨打花瓣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盖过了周围的一切，连心跳都变得清晰起来。月尘慢慢靠近，他的鼻尖快要碰到她的，呼吸带着枣泥糕的甜，还有雨水的凉。
星姝的心跳得飞快，攥紧了月尘的衣襟，指尖泛白，却没有躲开。她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慢慢靠近，直到他的唇覆上来。
这是个很轻的吻，带着点试探，又带着点坚定。月尘的唇很暖，驱散了雨水的凉，还带着枣泥糕的甜，轻轻碰着她的唇，像怕碰碎了珍宝。星姝僵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轻轻回应着他的吻，指尖依旧攥着他的衣襟，却不再用力，反而带着点依赖。
吻了一会儿，月尘慢慢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有些急：“这是我的第一个吻，只给你。”
星姝的脸颊通红，连耳尖都透着红，她看着他，眼里含着泪，却笑着点头：“我的也是，只给你。”
雨不知什么时候小了些，斜斜地打在廊下，不再那么急。风裹着桂香飘过来，混着琉砂花的湿意，格外清新。月尘伸手帮星姝擦了擦眼角的泪，笑着说：“怎么哭了？是我太急了吗？”
“不是，”星姝摇头，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我是开心。”
月尘轻轻拍着她的背，感受着她的体温，心里满是甜蜜。他知道，从这个吻开始，他们的关系不一样了，不再只是普通的朋友，而是彼此心里最重要的人。
廊下的琉砂花还在被雨水打着，却像是比之前更艳了些；梧桐叶不再掉落，反而被雨水洗得发亮。画屏和书砚远远地站在屋门口，画屏笑着对书砚说：“你看公主和七皇子，多般配，刚才那个吻，公主肯定开心坏了。”
书砚也笑着点头：“我们皇子也终于敢表白了，之前还总怕吓着公主，现在好了，两个人心意相通，比什么都好。”
过了会儿，雨渐渐停了，天边露出点彩虹的颜色，淡淡的，却格外好看。星姝从月尘怀里抬起头，看着彩虹，笑着说：“你看，彩虹出来了，是不是好兆头？说不定皇叔那边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嗯，是好兆头，”月尘点头，帮她理了理衣襟，“雨停了，我送你回宫吧，路上滑，我扶着你。”
星姝点头，拿起地上的油纸伞——虽然断了根伞骨，却依旧能用。月尘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在廊下的青石板上，雨水还没干，踩上去“咯吱”响，却格外温馨。
“明天我还来，”星姝说，“带你去看城外的桂花苗，比驿馆的长得好，已经有花苞了。”
“好，我等你，”月尘握紧她的手，“明天我早点起来，把‘逢君’香包挂在廊下，让你一进来就能闻到。”
星姝笑着点头，眼里满是期待。两人走到驿馆门口，星姝转身，对月尘挥了挥手：“路上小心，别淋着雨。”
“你也是，”月尘挥手，看着她和画屏撑着油纸伞，慢慢消失在巷口，油纸伞上的星点纹在阳光下泛着淡青的光，格外显眼。
回到廊下，月尘看着石凳上的食盒，还有旁边的干布巾，心里满是甜蜜。他拿起食盒，里面还剩几块枣泥糕，他小心翼翼地收进屋里，又把星姝落下的淡青布巾叠好，放进木盒里——这布巾上的星点纹，和她的油纸伞、调香的瓷瓶一样，都是他们的念想。
书砚端来热茶，见他看着布巾笑，笑着说：“皇子今天肯定很开心，九公主对你的心意，谁都看出来了。”
“嗯，”月尘点头，喝了口热茶，暖到心里，“有她在，我什么都不怕。”
书砚又说：“张大人刚才让人来传话说，皇叔让您别担心，礼部的老臣已经答应帮忙递折子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能有消息。”
月尘点头：“好，让张大人多费心。”他看着窗外的彩虹，又想起刚才的吻，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他知道，就算未来还有很多难事儿，只要有星姝在，只要有这个吻的约定，他就能像廊下的琉砂花一样，熬过风雨，等到花开。
而此时的凝香殿里，星姝正和母妃星婉说起今天的事。她摸着发间的木簪，笑着说：“月尘帮我擦头发，还……还吻了我，母妃，我好开心。”
星婉笑着点头，摸了摸她的发顶：“傻丫头，开心就好。不过你要记住，不管以后怎么样，都要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月尘，别让他受委屈。”
星姝点头，拿起桌上的油纸伞，轻轻摸着伞面的星点纹——这伞是母妃给她的，说伞面的星点纹是琉国的吉祥纹样，却没人知道，这纹样其实是琉国的暗号，只是现在的她，还没意识到这纹样未来会有什么用。她只知道，今天的吻，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她要好好记住，记住雨廊下的雨声，记住枣泥糕的甜，记住月尘温暖的唇。
驿馆的廊下，“逢君”香包挂在廊柱上，被雨水打湿一点，却依旧散发着淡香。月尘坐在石凳上，看着廊外的琉砂花，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句“雨廊初吻，此生难忘”，放在木盒里，和星姝的布巾、香包放在一起。他知道，这个雨天，这个吻，会成为他这辈子最珍贵的记忆，像墨梅一样，永远开在心里。
而那把断了骨的油纸伞，星姝小心地收在凝香殿的衣柜里；沾了泥点的襦裙，她让画屏好好洗干净，说以后还要穿；食盒里剩下的枣泥糕，她留了一块，放在瓷碟里，说要明天带给月尘吃。这些看似普通的物件，像一颗颗种子，在他们的命运里扎下根，等着未来某天，长成参天大树，连接起古代与未来的羁绊。
雨彻底停了，空气里满是清新的湿意，混着桂香和琉砂花香。月尘站在廊下，看着远处的彩虹，心里满是期待——期待明天的桂花苗，期待回北墨的日子，期待和星姝一起看墨梅、酿桂花酒的未来。他不知道，未来会有多少风雨，却知道，只要和星姝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而星姝在凝香殿里，看着窗外的彩虹，拿起调香本，在里面画了个小小的廊下吻的场景，旁边写着“雨日，逢君”，又在角落画了个星点纹，悄悄藏起。她不知道，这个小小的画，未来会成为跨越时空的信物，连接起她和月尘的三世羁绊，只知道，此刻的心意，要好好记下来，永远都不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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