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枕边震动了一下。是经纪人刘哥发来的微信:“明天上午十点,东四环那边有个网剧面试,男五号,戏份不多,但制作方还行。去试试?”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回了一个字:
“好!”
然后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洗衣粉廉价香味的枕头里。
在意识沉入睡眠前的混沌中,一个毫无根据的念头轻轻划过——
如果真有平行时空,那个写下这些文字的人,应该有一双很亮的眼睛。
能在最粗糙的画面里,看见最细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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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BBB·她的瞬间
2018年·东北小城的盛夏
林初夏的人生,在十七岁这年夏天,被切割成两个完全不同的版本。
版本A:父母期望中的女儿。
书桌抽屉里锁着的高考志愿预填表上,工整地排列着:
第一志愿,华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师范)
第二志愿,南京财经大学会计学
第三志愿,上海外国语大学商务英语。
全部是“稳妥、体面、有前景”的专业。
客厅墙上挂着高考倒计时牌:43天。红得像警示灯。
版本B:她自己。
这个版本没有实体,只存在于深夜台灯照亮的一小圈光晕里。光晕下摊开的不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而是从学校图书馆偷藏出来的《电影语言语法》《导演的摄影课》《剪辑的语言》,以及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扉页上用钢笔写着:拉片笔记·第三册。
六月七日,星期六。距离高考还有整四周。
傍晚六点,林初夏结束最后一节数学补习班,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走进家门。母亲周雯正在厨房炒菜,油烟机的轰鸣声里传来她的声音:“初夏回来啦?洗手吃饭,今天炖了你爱喝的玉米排骨汤。”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闷在口罩里。
东北的夏天虽然不那么闷热,但可能是回家跑了几步的原因,她也开始汗流浃背,几根头发缠绕在皮肤上,甩不掉。她摘下口罩——脸上冒了两颗痘,额头和鼻翼泛着油光。镜子里的自己穿着宽大的校服,马尾辫因为一天的学习而有些松散,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黑。
十七岁,不漂亮,不出众,成绩中上,性格安静。是那种毕业三年后同学聚会,大家要想很久才能记起来的
“好像有这么个人”。
吃饭时,父亲林建国照例问起模拟考成绩。
“总分592,年级排名78。”
她机械地报出数字….
“语文128,数学115,英语136,文综213。”
周雯接过话头,像报菜名一样熟练
“语文保持得不错,数学还得提,最后一个月冲一把,争取上600。师范大学稳的。”
林初夏低头扒饭,玉米排骨汤很鲜,但她尝不出味道。
“对了,”
林建国放下筷子。
“你表姨夫说,他们电视台今年有个内部子弟实习名额,暑假你可以去试试。提前熟悉一下媒体环境,以后就算不当老师,进电视台也是条好路。”
“我不想去电视台。”她说。
声音不大,但餐桌上的空气凝固了一秒。
周雯笑了笑,那种“孩子又在说傻话”的笑
“那你想去哪?拍电影啊?”
林初夏握着筷子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我报了北京电影学院的艺考。”她说。
死寂….
窗外的蛐蛐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还混合着家里时钟的滴答声。
“……你说什么?”
林建国的声音沉了下去。
“北电,导演系。初试过了,复试在四月,三试在五月。”
她抬起头,语速很快,像背台词,
“初试是文艺常识和故事创作,我拿了A。复试是影片分析和面试,成绩还没出,但我觉得——”
“你觉得?”
周雯猛地站起来,碗筷磕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初夏,你是不是疯了??!”
接下来的四十七分钟,是这个家三年来最激烈的争吵——如果单方面的训斥和另一方面的沉默也能算争吵的话。
“导演?你知道导演是什么人当的吗?那得家里有矿!有关系!”
“全中国每年有多少人考北电?考上的有几个?毕业了又能干什么?去横店当群演吗?!”
“我们辛苦供你读书,是让你去搞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的?!”
“志愿表我已经交到学校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林初夏始终没有说话。她只是坐着,背挺得很直,眼睛盯着汤碗里那块渐渐冷掉的排骨。油花凝固成白色的斑点,漂在汤面上,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最后,她推开椅子,站起身。
“我吃饱了。”
她走进自己房间,关上门,反锁。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时,才发现自己在发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冰冷的战栗——对即将到来的、已经被规划完毕的人生的恐惧。
窗外天色彻底暗下来。雨还在下。
她坐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然后她爬起来,打开台灯,从书包最里层掏出一本边缘已经磨损泛黄的笔记本。不是《拉片笔记》,而是更私密的一本。扉页空白,第一页写着一行字:
“如果注定要过一种人生,至少让我自己选。”
字迹潦草,是三个月前某个同样绝望的深夜写下的。
她翻到新的一页,拿起笔,却不知道写什么。笔尖悬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
不知过了多久,她放下笔,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旧手机——为了高考,父母收走了她的智能手机,这是她偷偷留下的备用机,只能连WiFi,没有卡。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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