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公主弑父夺权,丧尽天良,普天之下谁不知道?
晏端看着宝淳那双和卞持盈一模一样的眉眼,遍体通寒,只觉脊背凉得厉害,牙关也有些发颤。
宝淳将他的反应尽收眼中,觉得有些好玩儿。片刻后,她慢吞吞将匕首收了起来:“安乐公主,是谁?”
她歪着脑袋看晏端,眼中尽是好奇之色:“我在山山姐姐那儿看到了这个人的名号,爹,她是谁?”
晏端转过头去不看她,声音艰涩:“不知。”
宝淳“啊”了一声,语气失望:“爹也不知道吗?那我一会儿问娘去,娘一定知道。”
晏端眼皮一跳,他回正头看着宝淳,刚想说什么,就见马车帘子从外面被掀起,卞持盈朝里望来,眉目锐利:“问我什么?”
“娘!”宝淳举着竹蜻蜓:“宝淳想玩这个!”
卞持盈上了马车来,她搂过宝淳:“届时到了梁州,你再好好儿玩一场,眼下我们要赶路。”
宝淳乖乖点头:“好。”
“刚刚你说。”卞持盈摸摸她脑袋:“要问我什么事,是什么事要问我?”
“啊?”宝淳仰头,手里竹蜻蜓转动不停,她眨眨眼:“玩蜻蜓,宝淳想玩蜻蜓,想问娘什么时候可以玩。”
一旁,晏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颗高高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他怕卞持盈因为宝淳的话,想要效仿韦后,那他......他还有得活吗?
不对。晏端低眸,嘲讽地想:她不会如韦后那般丧心病狂,她只会比韦后更凶残、更心狠手辣。
而他,未必会走中宗的路子。
一行人继续南下往西,不消几日便到了梁州。梁州地处长安、蜀州之间,隶属蜀州,是一方不小的城府。
冬月严寒,越往南行,雨水便越多,进梁州这日,恰好就下着雨,淅淅沥沥的,不见停,也不见涨。
卞持盈一行人于闹市大街中的一处客栈住下,客栈不算寒酸,也不算不上多上乘,但比他们在郧县住那客栈好上不少。
还是如先前一般,晏端独一人住一屋,卞持盈与宝淳住他隔壁。
或许是被卞持盈的手段镇住了,晏端这一路安分不少,别说阴阳怪气刺耳的话,就是寻常话,他也甚少张口,也不知道心里是在盘算着什么。
卞持盈懒得去睬他,她只让人将他牢牢盯紧,不给他丝毫作乱的机会。
雨连着下了几日,晏端满腔烦闷,他负手立于窗边,面无表情看着窗外雨景,俄而,他开口问道:“到了梁州这两日,卞持盈在做什么?”
晏一站在他身后:“也没怎么出门,只是昨日傍晚天晴片刻,殿下带着小殿下出去逛了一圈。”
晏端闻言,微哂,嘴角讽笑不断:“听听,什么‘殿下’、‘小殿下’?若是她听了你这话,定然要当场训你,斥责你粗心大意,忘了规矩。必要让你心甘情愿认错才是,她向来如此,刻薄冷漠。”
晏一不敢说话。
“宝淳这会儿在做什么?”晏端又问。
晏一瞥了瞥天色,迟疑道:“该是歇了响才起来。”
晏端立马去了隔壁。
他来时卞持盈不在,宝淳一个人倒在床榻上,正高高举着一本书看,闲逸俏皮,灵动活泼。
在晏端看来,却是没个正形,没有规矩。
“咳咳!”晏端见自己进屋许久,都不得她一个眼神,便故意咳了一声,试图引起其注意。
宝淳抽空往他那儿飞快瞄了一眼,敷衍道:“是爹来了啊,快坐吧,迟月姐姐上茶。”
“不必了。”晏端冷冷看了一眼迟月:“她的茶,我可不敢吃。”
迟月闻言,神色自若退至一旁,面色淡然,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看得晏端牙痒痒。
“你娘呢?”晏端收回目光,拂袍坐于床边的木凳上,看着宝淳,好整以暇。
宝淳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书:“不知道,带着朝玉姐姐出去了。”
晏端拧眉:“不知道?作为儿女,理应多多关心父母,哪里能一问三不知?”
小小的宝淳叹了口气,她放下书,语重心长:“娘去做什么事,我哪里知道?爹若真是想知道,那我......”
“走水了!”一道尖利刺耳的叫声骤然响起,吓得宝淳手一抖,书直直地朝脸砸来,痛得她捂着鼻子“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她揉着鼻子丢开书册,坐了起来,看向迟月:“怎么了?”
“嗯?”她茫然看向空空的屋子:“爹呢?”
迟月绷着脸,沉稳上前,弯腰抱起宝淳:“走水了,我们快走。”
一时间,此起彼伏地尖叫声、哭喊声以及咒骂声在客栈里响起,呛鼻熏眼的浓烟滚滚冒出,无孔不入。
宝淳乖巧地趴在迟月肩头,看着抱头乱窜的人们,抿起嘴来。
直到平安走出客栈,在空旷安稳的地方观望了好一会儿,迟月才将宝淳放下。
“迟月姐姐,我们的东西,都烧没了吗?”宝淳很担心。
迟月摸摸她的脑袋,看向不远处正在救火的百姓:“还在,都及时搬出来了。”
宝淳看着忙着焦头烂额的百姓,她晃了晃迟月的手:“你也去救火呀!多一个人,也是好的!”
迟月皱眉:“不可,夫人让我留下照顾你,我不能丢下你。”
“你去嘛!”宝淳噔噔噔跑去她身后推她,嘟着嘴,不高兴:“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不会乱跑的!不用担心我!”
“可是......”
“哎呀没有可是!”宝淳将迟月往前推了几步,气息有些喘,眼睛却明亮璀璨,她叉着腰,气鼓鼓道:“快去呀!再不去,我要生气啦!”
迟月无奈,见火势实在逼人,她蹲下与宝淳齐平,正色叮嘱:“一定要小心。”
宝淳抱了抱她:“你也是哦。”
迟月环视一圈,这才拎着水桶,加入救火的人群中。公主身边有暗卫,她并不担心公主的安危。
迟月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妇人来到宝淳身边。
“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一位着粉衫的妇人走来,她面容和善,眉眼温润,衣着干净柔软。
她蹲在宝淳身边,好奇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里人呢?”
宝淳睁大眼打量着她,并没有搭理。
妇人丝毫不介怀,只是笑笑又说:“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儿,有些担心,不如你随我去那边树下吧,如何?”
说着她就要去牵宝淳的手。
宝淳见了,立马将手别在身后,一脸警惕。
妇人一愣,旋即讪讪收回手:“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坏人,只是我看你一个人,不放心你。”
眼下无风,后背的树枝却簌簌作响,妇人狐疑,仰头往树上看了好几眼。
“桃桃!”晏端不知从何跑了过来,他发髻整齐,衣着整洁,看来没有被这火燎到。
不过也对,似他那般逃命速度,能被燎到也是奇了怪了。
晏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侧身挡在宝淳身前,他盯着眼前妇人,冷冷问:“你是何人?”
妇人垂眸,往后退了两步,谁知她朝晏端福了福身,扭头就走了。
晏端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须臾,他转过头来,低头看着宝淳,不悦质问:“生人同你搭话,你如何能应?不与生人搭话,这点你岂能忘了去?若是忘了,他日被人拐走了,你即使是哭哑了嗓子、叫破了天也没有理睬!”
宝淳懒得与他争辩,只蹦蹦跳跳离开,随着她的动作,发髻上的柔软雪白的绒球也一跳一跳的。
见她态度如此恶劣,晏端更是恼怒,他一把扯住宝淳:“我与你说话,你可曾听见?倘使你真被人牙子拐了去,我才不稀得救你!”
宝淳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自有我娘来救,需不着你。”
霎时,晏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看极了。
卞持盈赶来时,客栈的火势已经完全熄灭了。
“夫人那边怎么样?”迟月见她神色疲倦,便倒去一杯热水。
卞持盈接过一饮而尽,她放下杯子,用手帕擦了擦嘴:“梁州很好,我们明日一早出发去往蜀州。”
“我听说客栈走水了。”卞持盈看向旁边啃糕点的宝淳:“可受了惊吓?”
宝淳闻言,抬起头来摇了摇:“没有。”
她嘴边还沾着糕点碎屑,看上去憨态可掬:“娘,走水时,爹跑得可快了,宝淳都迷糊呢,爹就不见了。”
卞持盈已经从迟月那儿听说了今日之事,待听了宝淳的话,她只是抬手拂去宝淳嘴边的碎屑,平静道:“不睬他就是了。”
宝淳乖乖点头,想了想,她咽下最后一块糕点问:“娘,去做什么了?”
卞持盈同她解释道:“去看看梁州有没有什么‘疑难杂症’,若有,便要‘医治’。”
宝淳似懂非懂:“那有没有呢?”
卞持盈笑:“没有。”
“我听说今日有一位奇怪的娘子,来找你说话,是不是?”卞持盈问她。
宝淳缓慢眨眨眼:“是有一个,她一直找我说话,我没有睬她,一个字也没有搭理她。”
久等了,对不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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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鼠心狼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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