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一眼，多德交给韩思嘉一个小小的密封试管，随后朝她点了点头。
韩思嘉接手，启动机甲便朝着其中一个安置区而去。
她在安置区大楼后的水路管道处停下，没有脱掉机甲，小心地拿出了那个多德交给她的密封试管。
还没有来得及打开，她整个人忽然像是被点了穴道般，一动也不动。
徐未眠平稳落地。
从静止不动的人手中拿走了试管。
“这什么玩意？”
徐未眠晃了晃试管，里面只有约1mL的无色液体，肉眼看平平无奇。
韩思嘉目眦欲裂，诧异地望着徐未眠。
“说话。”徐未眠声音微冷，“只入侵了你的机甲域网，话还是能说的吧。”
韩思嘉几乎是咬牙道：“你竟然能入侵我的机甲……SSS级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我问你拿的这玩意是什么？”徐未眠脸色彻底冷下来，“别逼我动粗，妹妹。”
韩思嘉冷笑一声：“你想知道吗？已经晚了。”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忽然就朝后倒去。
声音几乎是麻木地说：“钟声已经敲响。”
她的音调陡然拔高，高声喊道：“钟声已经敲响！”
她笑了起来，目光挪到徐未眠身上，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下一秒，她的机甲失去控制，瞬息之间全部自动收回了后颈。
后颈……
她真正的机甲核……居然在后颈腺体处。
徐未眠将失去生命体征的韩思嘉翻了个身，凝眉看去时，腺体处的机械表面正好被一块皮肤覆盖住。
徐未眠伸手轻触，触感微温，与人体无异。
她忽地从膝侧抽出一把小刀，捏住韩思嘉的小指切了下去。
“当啷”一声。
只破了层皮。
而这层皮之下，是完全的金属体。
韩思嘉，是复制者。
徐未眠当即返回广场，多德已不见踪影，域网覆盖之下，也已经检测不到他的机甲。
徐未眠飞快传讯给霍尔：“别睡了。”
霍尔的声音听上去沙哑无比：“老大，我好像要死了……”
徐未眠找到他时，霍尔正软绵绵地靠着自己的机甲。
他浑身是汗，脸颊绯红。
徐未眠伸手在他额头摸了下，滚烫的。
“发烧了？”
霍尔支棱着用无力的手指了指自己的机甲：“黑鸦说我感染了未知病毒，病毒将在48小时内击溃我的免疫系统，我要死了老大。”
徐未眠伸手就给他戴上了只口罩。
“死什么死。”她问，“多德和韩思嘉有没有故意亲近你？”
说话的同时打开机甲上的应急箱，从里面拿出来一支针管、几根棉签和密封袋，照着霍尔臂弯的静脉血管扎进去，抽了管血。
霍尔拖着嘶哑的嗓子说：“有啊。一起去分发补给的时候聊了聊天，他俩非要问我来自哪个星球平时爱好是什么——这时候你怎么还抽我血啊，这血有毒。”
徐未眠：“……”
“知道了，闭嘴。”
徐未眠扶着霍尔找了个地方躺下休息：“我得去找个医疗舱做检测，别乱动，看症状不是很严重。”
霍尔点头：“那你记得来救我啊老大，我还想回空间站跟卡米拉打架呢。”
徐未眠这回没叫他闭嘴，低声应道：“好。”
她拿着那管血和从韩思嘉手中抢下的不明液体，找厍雪要了她重甲主机上的医疗舱。
医疗舱的检验结果十分快捷。
五分钟后，检验结果和比照结果都已呈现在徐未眠眼前时，
徐未眠看着呈现在眼前的病毒立体模型和RNA单链测序结果，目光的温度一寸寸降了下来。
她随即拨通了给傅汉青的紧急通讯。
立刻让人着手安排隔离区，并广播所有人员，凡出现发烧、头痛、精神力不稳定甚至暴动、四肢无力等症状立刻上报。
傅汉青问：“发生什么了？西泽刚刚也说自己好像发烧了，现在也的确有精神力不稳定的征兆。”
徐未眠一凛，启动机甲便朝他们所在的地方而去，同时对通讯那头的傅汉青说：“立刻把西泽隔离，病毒的传播速率非常快，您和其他秘书长立刻离开那里并进行全面消毒。”
好在流行性疾病预防管理措施已经十分完善，人工智能极大提高了工作效率，不到两个小时，简易隔离区已经完全建好。
徐未眠有些不太确定，在模拟赛场中感染病毒是否会对人体造成真实的伤害。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这里死了，躺在模拟舱中的人大概也就失去了生命体征。
不能再拖了。
徐未眠打开光脑：“乘风，联系晏时津。”
“正在拨打中。”乘风在嘟声的间隙道：“晏司长在三个小时前向您发送过一次通讯请求，当时您在安置区安抚民众，并未接听。”
通讯灯一直处于未接听状态。
第二次拨打时，徐未眠已经朝晏时津所在的安置楼走去。
她原本以为他和春天祁宇在一起，敲门时却发现房间里只有那两人，徐未眠没有让他们开门。
两人也都不知道晏时津去了哪里。
徐未眠再次通讯。
微弱的通讯提示音在走廊中响起来，徐未眠循着声音找过去，推开最尽头那个房间的门时，终于看见了晕倒在地的人。
他的光脑还开着，看上去晕倒之前都在分析芯片。
徐未眠几乎在这一秒呼吸暂停，伸手探到了晏时津的呼吸时，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才终于呼出来。
垂在额前的银色短发已经被汗打湿了，原本冷白的肤色此刻微微泛红。徐未眠扶着人道旁边的床上躺下。
触及他滚烫的身体的瞬间，徐未眠确认——
晏时津，被感染了。
但他并没有和多德与韩思嘉接触过，也没有与其他安置区的民众密切接触，甚至一起的春天、祁宇都没有被感染，怎么会……
徐未眠视线慢慢移到了他手腕上。
光脑还在工作状态。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在侧方按钮按了按，芯片读取器弹了出来。
她伸手将那枚小小的芯片取了下来。
唯一碰到的特殊物，大概就是这个玩意了。
徐未眠顿了下。
掌心握着的手忽然动了动。
徐未眠抬眸，晏时津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他似是最先感受到了自己被握住的手，很快就从徐未眠手中抽走。
“你……”晏时津噎了一下，“你做什么？”
徐未眠掏出张纸巾，弯腰给他擦了擦额角的汗。
低声说：“你碰到我好像总没什么好事。”
擦汗的手被人握住。
他似乎是想要用力拨开的，但自己身上实在没什么力气，对徐未眠毫无作用。
“别乱动，你都发烧了。”徐未眠拉过他的手按在床上，“乖一点吧，司长大人。”
晏时津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呼吸微紧：“徐未眠。”
“嗯？”徐未眠细心帮他擦完汗，纸巾丢进垃圾桶，才回头问：“怎么啦？”
晏时津对上一双桃木含春的眼睛，想要提醒她注意Alpha之间相处距离的话竟然卡在喉咙中，连呼吸都堵住了。
徐未眠却将他此刻的表情和反应全部归因于对未知病毒的忧惧和紧张。
音调愈发轻柔：“你别担心，不是什么攻克不了的病毒，我会照顾你的，怎么说也是因为我，我一定负责到底。”
晏时津：“……”
他好像终于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反应，发烧带来的头痛让他有些恍惚。
“什么因为你？”
晏时津问。
徐未眠给他看了一眼那枚芯片：“应该是附着在它上面的病毒，他们估计早就猜到会有人尝试从最高级的机甲芯片入手找突破口。”
她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管营养液，特意用了吸管，插好后送到晏时津唇边。
“放心，不是给你走后门拿的，这是我的那份。”徐未眠说，“刚好还没喝，生病的人应该多不充点能量。喏——”
生病的人反应似乎有些缓慢。
晏时津没有动。
徐未眠便俯身凑近，展臂扶了下他的肩膀，又将后面的枕头调整了下位置方便倚靠。
她一只手里还拿着营养液，做这个动作时，几乎整个人都贴进了晏时津怀里，双手像是直接抱住了他。
晏时津微微侧眸，衬衫衣领也散开了些，发烧时的皮肤似乎格外敏感，偏偏徐未眠的呼吸恰好地落在他颈间，温温热热地扑在耳后最敏感的位置。
“好了。”
徐未眠浑然不觉，放好枕头后，便轻按着晏时津的肩，叫他靠着，这才又把吃啊开的营养液塞进他手里。
晏时津微微抿唇。
热气似乎沿着耳廓全部流向了心脏，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按住光脑，又反应过来健康检测功能早已被他关掉，心跳过速也就不会暴露了。
徐未眠只当他生病后脑子反应迟缓，干脆又拿回来，再一次亲手喂到嘴边。
“快喝掉。”
晏时津终于有所动作，张开嘴含住了吸管。
徐未眠不由吐槽：“你小时候是不是被爸妈当公主养大的啊？”
晏时津说：“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那你见过你妈妈？”
“嗯。”
“真好，我连我妈妈都没有见过，只有几张他们的动态影像。”徐未眠随口道，“那你就是被你妈妈当公主养大的了？”
“……没有。”
见他喝完了，徐未眠才收回手。
“还没有问你，你怎么知道多徳和韩思嘉有问题？”
“味道。”
“什么味道？”
晏时津没有答。
“懂了，又无可奉告对吗？”徐未眠说。
晏时津依旧对此缄默不语。
“将军不怀疑我吗？”
“怀疑过。”徐未眠坦白地说，“不过你说过你和他们不是一伙，我相信。”
我相信。
晏时津将这三个字放在心口来回咀嚼。
他清楚这三个字的分量。
徐未眠已经转移了话题，看看他光脑问：“你都晕倒了光脑怎么都不报警？是不是忘记开了，我看看……”
她说着就要去亲自打开，晏时津用最快的反应速度躲开，道：“我自己开。”
“好吧。”
傅汉青的通讯打了过来。
其他安置区也发现感染者了。
徐未眠恢复会马上到。
她起身：“我得走了。”
晏时津却已经听见了她回复傅汉青通讯时说的话。
“这是传染性病毒？”
“嗯。”
“那你怎么能……”
他没说完，徐未眠却明了，说：“放心吧，我没什么事，这病毒虽然联盟内部没有流行过，但我正好得过一次，身体里有抗体。”
晏时津似乎并不信。
徐未眠弯腰给他盖被子：“这是厄迪斯人研发出来专门针对地球人类的病毒，起初只是发烧、头疼这些简单的症状，到最后就会慢慢地引起精神力波动，这样一来根本就无法驾驶机甲，就算可以，驾驶过程中也由于精神力不稳定也极易发生事故。三年前我在空间站就遇到过了。”
她干脆直接将曾经的病毒数据和从霍尔血液中检测到的对比结果打开给他看：“外形一样，就连RNA单链碱基对的排列顺序都一模一样，没骗你吧？”
的确一模一样。
“联盟新闻从未报道过。”
晏时津低声说。
“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报道的，当时病毒并未流入七大星系，在空间站就阻断了。”徐未眠语调一停，补充，“第五军校的那两个SS级Alpha学生都是复制者，一个月前我曾经发现过威廉姆斯与厄迪斯人秘密联系的线索，只是当时没有足够的证据，威廉姆斯和他背后的集团，不仅仅要破坏联盟，他们和厄迪斯人恐怕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不能再被困在这里太久了。
晏时津感觉到越来越清晰的头痛，他对于疼痛的忍受能力已非常人，尽管如此，也会觉得此刻的痛感让人难以忍受。
但徐未眠提起自己曾经也遭遇过感染时的语气，却云淡风轻得像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如果有大型计算机，的确可以通过这枚芯片尝试终止比赛程序。”晏时津晕倒之前沉浸在分析中才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望着徐未眠，说，“但这个模拟赛场并没有可以用的大型计算机。”
徐未眠眨了眨眼：“乘风可以吗？”
晏时津微顿。
“作为联盟最出色的重甲，乘风搭载的是目前七大星系运行最快计算量最大的计算机，它可以吗？”
晏时津说：“我可以试试。”
徐未眠当即把机甲核解下。
“看我。”
晏时津怔忡间，徐未眠已经将他的虹膜数据录入乘风的系统：“开放60%使用权限。”
乘风：“请再次确认，是否向晏时津开放高级权限？”
徐未眠：“确认。”
一声电子提示音后，乘风道：“亲爱的晏司长，您好，将军已经授意，现在您可以使用我的大部分功能。”
“给。”徐未眠直接把自己的光脑放到了晏时津手中，“不过现在你身体很虚弱，这个工作量应该不会小，我再去给你拿点吃的。”
晏时津抬眸看向她：“你是不是太信任我了，将军。”
徐未眠煞有介事地抱起手臂，忧愁道：“我也觉得是不是太轻易了，毕竟晏司长觉得我们不熟欸。”
晏时津：“……”
徐未眠给他倒了杯水：“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晏时津掠过她的举动，音调不自觉轻了一分：“将军不用这么……照顾我。”
“那怎么可以。”徐未眠道，“说了要对你负责的，我一向说话算话。”
晏时津垂眸将芯片读取器从给自己的光脑上拆下来，要往她的上面连，一连几下竟然都没有找准连接位置：“我现在是传染源。”
“都说了我有抗体。”
当初空间站收到病毒侵袭的时候，徐未眠算是恢复得最快的一个，自然担负起了照顾病人的职责，所以也清楚，这种时候谁感染了都不好受，再大的人也是个需要哄的小孩。
她自然当晏时津也不例外。
晏时津却说：“既然是传染性病毒，安置区的感染者必然不少，将军也要一一都亲自照顾吗？”
徐未眠道：“怎么可能。”
她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有这个精力也没有多余时间。
但怎么说他都是因为她才被感染的，还是第二次，于情于理都应该多多关心。
晏时津听到这几个字时，语调又低了低：“我们都是Alpha，将军。”
徐未眠：怎么又来。
她低叹一声，按着晏时津的肩膀让他重新躺好，低叹道：“我知道啊，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有人提醒过了。”
晏时津清楚地听见她的回应，本就因发烧昏昏沉沉的脑袋似乎更迷糊了，
“所以你……”他迟疑地再次寻求确认，“你是认真的吗？”
徐未眠：“当然。”
跨服聊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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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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