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安德鲁先生已经上任了。”
鸦羽形状的光团悬浮在裴阑身边,传出下属群鸦汇报工作事项的声音。
快艇在浪潮中飘摇,远远可以望见陆地的边缘。裴阑坐在破破烂烂只勉强能航行的快艇上,十分端庄,如同身处在阿刻戎的办公室。
裴阑问:“有说什么吗?”
群鸦:“安德鲁先生本人是没什么意见,在我出示曼陀罗徽章时,他就心如死灰般接下了您的指示。”
即使他说等您回来后他就要回伦勃朗买醉三天三夜。
他又说:“不过,远在塔西休养的莎莉叶小姐,对此态度暧昧。她说您看人的眼光越来越不准了……”
船只靠岸的那一瞬间,鸦羽倏然破碎消散,群鸦的话甚至没讲完,就没了声音。
裴阑:“?”
断网了?
他试着重新连接,光团在聚合后消散,试了三次都是如此。
看来,常规的通讯方式不能跨区域使用。
东部,特拉瑞斯。
经过一个月的航行,裴阑终于到达这里。
在他上岸的同时,身后超额完成任务的快艇,默不作声地沉进水底,余留冒出水面的气泡。
快艇:“咕噜噜。”
裴阑:“……”
能撑到现在,他感激万分。
附近空无一人,只有脚下寸草不生的沙地,光秃秃,连枯枝都在数年的风化中回归尘土。
特拉瑞斯,曾经离神最近的地方。
这里曾有着最丰富的传承种类,有着最动人的神迹与时代文明,在大灾变后尽数消失。
但消沉并未持续很久,在新历之初,这里出现了一次科技大爆发,迎来文明的剧变与新生。
此后,这个文明古国的发展轨迹就变得荒诞起来,成为第二个发展科技的地区。
快速发展带来诸多积弊,能源短缺、辐射泄露、污染。高污染区寸草不生,低污染区产生了中心城——如今的特拉瑞斯主城区。
文明星火,沦落至此。
想必就是那儿了。
裴阑看向远处,荒原中唯一的建筑群,静静矗立在沙尘之中。
墙外是无比的死寂,墙内是极端的喧闹。
进城的关隘似乎是摆设,机械守卫看他一眼就没再管他,将他放了进去。
城内的景象极为破败杂乱,主干道还算宽敞干净,可边上的小巷子狭窄又阴沉,总让人疑心里面会飘出腥臭。
失序。
一辆六轮车带着机油味,从他身侧擦肩而过。
机械音久久不息:“能源车,请避让,能源车,请避让——”
随后又一辆车飞驰过去,声音有着苟延残喘般的声嘶力竭:“让开,垃圾车——”
裴阑在典籍中看到过,东部的人口密度很大,灾难后人口锐减,但与有限的资源相比,人口依旧显得太多。因此中心城设置了森严的阶级制度,以便管理。
如今他身处的位置,是中心城的最外围,下城区。
乌烟瘴气,混乱无序,充满暴力与犯罪。科技制品很少,像是被弃置的“垃圾场”,建筑紧密,阴暗且不见天日。在破败屋檐的夹缝中可以窥见几座簇拥的高塔大厦,光鲜亮丽,更映衬得这片区域灰暗无比。
那边应该就是上城区,统治阶级与剥削阶级的聚居地。享有最低的污染度,最尖端的科技,最舒适的生活环境。
而下城区的居民不光承担着上层贵人下放的高苛税收,还要抵御中度污染带来的慢性病,就连精神上也日日遭受着不公待遇的冲击。
即使这样,也还有许多人想活下去。
“喂,你是外乡人吧。”
一个属于少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裴阑不喜多事,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那个少年却快步赶上他。他怀里抱着一只机械狗,缺了两条后腿,眼窝里冒着蓝色微光,似乎能源不足,只能作为摆设。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一靠近,裴阑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酸臭气息,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往一旁远离几步。
少年:“……”
察觉到他的嫌弃,少年闻了闻自己,表情也十分酸爽。
“哎呀,这不是没办法嘛。城外流进来的水污染度太高了,一般人用也许没事,但是呢……我有免疫缺陷症。城内的净化水又太贵,不可能用来洗澡。”
裴阑没做声,也没再躲开,只是用指关节抵了一下鼻尖,戴着白色手套的手露出来一瞬,又落回斗篷里。
少年看着他的动作,拍了拍怀里一动不动的狗头,吐槽道:“洁癖精。”
少年说他叫“许声”,除此之外就没再交代别的,默不作声地跟着裴阑。
裴阑问:“从哪里看出来的?”
许声:“什么?”
裴阑:“外乡人。”
“噢。”许声说,“因为你是从东门进来的。加上你身上很干净,而且,你好像不认路。”
裴阑:“……”
“没有人会不含任何目的地在主干道上走,除非他想成为别人的目的。”
“不过我很好奇,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据我所知,这块破地方,已经没什么可供索取的东西了。”
不只是这个破破烂烂的下城区,整个中心城,乃至全特拉瑞斯地区,都处在朝不保夕的状态。
“无可奉告。”
裴阑没管尾随着他的许声,绕开一堆挡路的瓦砾,却不巧撞上一个壮硕的躯体。
“啧,不长眼的,不想活了吗!”
闻言,裴阑自兜帽下抬眼。
男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他的左臂是残缺的,上臂是金属义肢,下臂整个消失不见,看金属的磨损程度,似乎是近期断裂的。
“别挡你爷爷的路,晦气!呿,这回就放过你。”
他离开的姿势大摇大摆,却有些别扭,显出一些色厉内荏。
一身黑袍的青年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如同幽灵一般。
裴阑非常擅长隐匿身形,如果在黑暗中,可以做到无人察觉到他。他习惯于避开旁人的目光,避免成为视线中心,杰纳斯总说他太低调,不符合身份。
普路托家的少爷应当万众瞩目,而不是躲藏在暗处。
只见男人偷偷摸摸地拐进一条巷子。
巷子里漆黑昏暗,不见天日。
“老马,老马!醒醒!有外置芯片了!”
被称作老马的人靠在垃圾堆上,透着行将就木的濒死感,气息奄奄:“阿飞……这是哪里来的?”
“那人的腕机一点防护都没做,我轻轻松松就拿到了。”
裴阑抬手看了眼腕机,果然,显示的是无服务。
许声藏在他身后,探了个头出来:“果然,成了别人的目的了吧。”
老马愤愤地咳嗽道:“你怎么又做上了这种勾当!”
“还不是为了你!你装什么清高?落到下城区,除了偷抢劫掠还能做什么。你自己的芯片被抢了,病都治不了……你把脑机接口打开,我把芯片装进去……”
裴阑走近,故意泄露出脚步声。
咚,咚。
鞋跟踏地的清脆声音在巷子里荡出回响。
阿飞警惕地抬头,夜色里,来自城区的微光泄进小巷,青年在逆光中缓步走来,斗篷的兜帽遮掩面容,只露出苍白的下巴。
仅剩一半的金属左臂挣动一下,男人以保卫的姿态挡在老马面前。
脚步声停了,与阿飞和老马只有咫尺之遥。
自上而下的目光显得这个人更为傲慢不屑,左耳耳坠上的珠子反射着外界的光,像他的第三只眼。
他伸出被白色手套包裹的手,看着男人手中闪烁微光的芯片,声音清冷,带着不容忽视的凛意。
索要的动作被他做得颇具威胁性。
“东西,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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