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美貌的辉夜姬给五位求婚者各自出了一个难题,谁先带回来她所喜爱的宝物,她就接受谁的追求。于是她让家人传话:请车持皇子取来蓬莱玉枝,右大臣去唐土取来火鼠裘,石竹皇子取来天竺石钵,石上中纳言取来燕子的子安贝,大纳言取来龙首之玉。”
回忆到这里,星郁不由有些纳闷,该不会这么巧,海神的神像握着的碎片,就是那则传说中的龙首之玉吧。
安倍晴明跟在瓶舟身后对着神像也行了一礼,听完瓶舟的话,他没多说什么,而是从一旁的珊瑚丛里折下一支珊瑚刺,把自己的手掌划破后,将血滴在神像伸出的手上。
带着神使灵力的殷红血液从神像紧握的手指缝隙间滴在龙首之玉的碎片上。
滴血成线,碎片上泛起一阵深邃柔和的湛蓝幽光,安倍晴明感觉到碎片正以血线为引,从他身上吸取血脉中的灵力。
青龙和星郁都神情紧张的盯着安倍晴明,瓶舟则是满目期待的看着丰玉彦的石像。
然而,就在碎片即将聚拢之时,链接灵力的血线突然断裂,快要成型的龙首之玉又化回原样落于神像的指缝间。
安倍晴明不解的抬头,他看着神像说道:“海神大人在拒绝我的力量。”
“怎么会?丰玉彦大人怎么会拒绝让自己苏醒?”瓶舟不可置信的惊问。
他带着怀疑的眼神的紧盯安倍晴明,厉声问:“是不是你故意做出假象,你不想帮我唤醒丰玉彦大人?”
安倍晴明摇摇头,并没有因瓶舟的无礼生气,而是耐心的回答:“并非如此,我也不清楚海神大人因何拒绝。”
“不可能,你肯定在骗我!”瓶舟惊怒,一把遏住安倍晴明的脖颈,仿佛安倍晴明再多说一句他不想听的,就要将他掐死。
星郁和青龙想出手,却见安倍晴明抬手示意他们不要上前,他面色平静的看着瓶舟:“我没有必要骗你,我是扶桑的臣民,与你一样信奉高天原的神,我不会因为你对我无礼而故意亵神。”
瓶舟听完这话,怔怔的松开手,他转身朝神像跪拜:“丰玉彦大人,您为何拒绝苏醒。难道您不愿意再回到海之国吗?”
少年虔诚的跪拜祈问,却换来神像的无动于衷。
星郁和青龙走到安倍晴明身旁,看着瓶舟不断哀求自己的主人给予回应,却陷入一片凝滞的沉默。
“或许,知道他为什么化为石像的原因,就能找到让他苏醒的方法呢?”星郁摸着下巴提出自己的想法。
“可,可我找到丰玉彦大人之时,他已经化为石像沉睡,我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瓶舟转头看着出声的星郁,眼中是希望破灭的茫然。
星郁听着瓶舟被自己骂的改了自称,心情有点微妙,居然想多管闲事的帮一帮他。
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擦拭干净的旧陶瓶晃了晃,一缕绿芽从中冒出,小小的须惠姬坐在冒出瓶口的绿芽上:“星郁大人,您终于唤我出来了。”
星郁忍不住掂着指尖捏了捏须惠姬可爱的脸颊,温声道:“乖,快出来帮忙。”
须惠姬应声跳下瓶口,化为少女身型。
“需要我做些什么呢?”她疑惑的问道。
星郁没有回答,而是转而问瓶舟:“擅自窥探海神大人的记忆会对他有所冒犯,你能接受吗?而且,我不保证知道他化为石像的原因后就一定能让他苏醒。”
瓶舟抿了抿唇,眼中的茫然化为纠结之色。
星郁也不催他,要不要让她相帮,得让瓶舟自己决定。
瓶舟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然后对着神像跪下。
须惠姬歪头看向星郁,本以为星郁要亲自探看,不想她却让须惠姬施法时,让安倍晴明去感应。
星郁她本就不喜欢窥探别人的记忆和情感,清姬那次是因为须惠姬刚刚发现自己的能力,明子梦境那次也是被迫的。知道得太多,反而容易受到他人情绪的影响。
须惠姬走到石像前,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神像伸出的手上,另一只手拉住安倍晴明的手,她闭上眼,起心动念时,已经带着安倍晴明进入了丰玉彦的记忆之中。
蔚蓝翻卷的海水拍打着海岸,海的中心波浪推着巨大的牙白色海蚌一晃一晃的摇动。
巨大的海蚌之上,斜躺着一个衣着华丽,头戴冠冕的银发男子,他深蓝的衣襟用细密的珍珠装饰,冠冕上饰以玉化的砗磲和红色珊瑚,再往下看,他下身是长而粗壮的龙尾,从巨蚌边缘蜿蜒至海水之中。
他的容貌精致,眉心有一枚小小的蓝色玉石点缀,和眉心玉石一般同样湛蓝的眼眸沉静,犹如深邃的海洋,神秘却温柔,一眼望去,就能使人沦陷其中。
他斜躺的姿态从容,微眯着眼,手里摩挲着一块经海水冲刷后天然形成的海柳木把件,那块海柳木形似一条小鱼,弯弯的鱼尾翘起,虽然粗糙但很是可爱。
有破水声从不远处忽然传来,他循声抬眼望去。
金灿灿的阳光下,年轻的少女破水而出,她的黑发用粗棉布条盘束在脑后,露出纤细健美的脖颈,露出海面的雪白双肩上泛着莹润的光泽,似是在肌肤上涂抹了一层保护身体的油脂。
躺在巨蚌上的丰玉彦用手撑起上半身,看着少女曼妙的背影微微露出不解的神色,他所在的位置处于海的中央,普通渔民和海女们轻易不敢到来。
那少女举起自己刚从海底寻获的珍珠,约莫有她半个手掌直径的大小,硕大饱满,雪白圆润,品相上佳。
她对着那颗珍珠细看,娇美的小脸上展露出明媚的笑意,似乎是对自己这一次的收获很满意。
少女收起珍珠,将之紧紧攥在掌心,似乎察觉到有人注视她,她回过头看去,却对上一双湛蓝深邃的眼眸。
丰玉彦猝不及防对上少女回过头看向他的双眼,女孩的眼睛明亮清澈,微微流转倒映出日光的暖意,如果忽略了她眼神中的戒备,那真是最明澈不过的一对剪水双瞳了。他手上动作一顿,那块海柳木小鱼落进了海水中。
等他回过神,想要细细打量,却见少女忽然钻进海里,不见了人影。
他四下张望,却始终不见少女的踪影。
正当他放弃寻找之时,巨蚌后侧传来少女银铃般的呼唤:“喂,这是你的东西吗?”
丰玉彦垂入海水的龙尾化为双腿,他站起身隔着蚌壳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刚刚不见踪影的少女赤足站在一艘一人宽的小船上,身上胡乱裹了一件粗棉布的衣服,腰间的腰带也凌乱的系着,她原本盘束起的乌黑长发被解开后湿漉漉的垂落至脚踝处,她一只手抓着船桨,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刚刚丰玉彦掉落的海柳木小鱼,正用她那明亮的双眼看着丰玉彦询问。
丰玉彦在少女似水流转的双眸注视下,失神的点点头。
那少女隔着蚌壳将海柳木的小鱼抛给他,并高声问:“喂,我叫绯月夜,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丰玉彦伸手,将她抛来的小鱼接住,还没等他回答,就听到远远的有女人在叫绯月夜的名字,绯月夜立即掉转船头,同时高声道:“我得走了,我明天还会来这里,希望明天还能再见到你。”
说着,她就摇着船驶向远处。
丰玉彦看着自己手里的海柳木小鱼,低声自语道:“绯月夜吗?真是个大胆的小姑娘。”
到了第二天,丰玉彦鬼使神差的又来到昨天见到那位少女的地方,但海上却下起了大雨,他不由的觉得负责降雨的高龙神今天下的这场雨很是碍眼。
丰玉彦等了很久,那雨势都不见小。
他原以为因为海上忽然落雨,那位少女是不会再来了,正准备潜下水回到海神宫时,却听到女孩惊讶的声音:“你竟真的在等我,还好我来了。”
他一抬头,就看见那少女冒着雨撑船来到了大海的深处,身上穿的庶人装束被雨水浸透,但她脸上带着惊喜的笑意,眉眼弯弯,双眼眯起像月牙一般。她见丰玉彦抬眼看过了,还兴奋的冲他招手。
丰玉彦不等少女摇船过来,他自己主动驭使巨蚌前行到她面前。
他一边低头看着比他矮上许多的绯月夜,一边将手上幻化出的贝壳伞递过去给她,并轻声问:“你怎么不怕吾?”
绯月夜接过他的伞,撑开后握着珊瑚伞柄,她垫起脚将伞高高举起,去够丰玉彦高大的身形,将两人一同纳入伞底。
她仰起小脸,晶亮的眼睛看着他回答:“不怕呢,就算你是只海妖,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想你绝对不会伤害我。”
海妖?丰玉彦失笑,他可是掌管海原的海神,从未想过有人会将他认作海妖。
丰玉彦看绯月夜垫着脚撑伞很是辛苦,便从她手里接过伞柄,弯下腰,在她耳边说道:“记住吾的名字,吾名丰玉彦。”
却不想,那少女突然靠近他,也在他耳边低低的说:“我记住了喔,丰玉彦,这片海原的海神,我就是为了再次见到您而来。”
少女常年浸泡在海水之中,身上有着属于海洋的清新海盐味道,她说完,将自己柔软的唇瓣落在丰玉彦略有些凉意的脸上。
丰玉彦侧脸看去,却看到绯月夜神情虔诚,她低声请求道:“丰玉彦大人,请您准许我,侍奉在您身侧。”
少女大胆直白的吐露自己的心声,只求心中敬仰的神明垂怜,却换来了神明对她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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