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是滋味儿

“原来是这样。”

二人又沉默了一小段路,林红梅忽然打开话题,望着小区楼里亮的一盏盏灯,满是向往地说:“其实我还蛮期待有一天能够结婚,成立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小家。这样就不用再麻烦华子,我爸妈也能更放心一点了。”

徐卫彪垂着脑袋往前走,没有直视林红梅,小声地说:“嗯,你肯定能嫁给一个特别好的人。”

如果换作从前,他接收到林红梅这么明显且主动的暗示,绝对会高兴的上了天,恨不得当场拉着林红梅去民政局领证,管他什么钱不钱、房不房的!

可现在,徐卫彪以一种成熟的眼光审视他们之间的差距,太清楚这种差距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缩小的。他不由自主地担心,两个人重来一次会不会依旧得不到好的结局,会不会依旧闹得那么不体面……

重重顾虑之下,徐卫彪选择了沉默。

林红梅看他一眼,不再说话,直到来到小区门口,她才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演出票递给徐卫彪,说:“下个月歌舞团要在大剧院演出,这是我退伍后的首场表演,我想邀请你来看。”

徐卫彪紧忙双手接过了票并答应林红梅,自己一定准时到场。

“那……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看着林红梅回家的背影渐行渐远,徐卫彪将那张票举在眼前,又乐观地自我宽慰起来:也不是所有差距都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吧——

只要能挣到钱。

林红梅是那样的自信美丽,即便是漆黑的夜晚也挡不住她的光彩照人,难怪徐卫彪会动心,会为了她而再次产生挣大钱的念头。

无论男女,恐怕任谁遇见如此明媚的女人都会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觉得不管是物质层面还是精神层面,她都值得最好的。

停在马路对面的那辆老桑汽车里的人,也这么想。

那辆车停靠路边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车内气氛始终很压抑。就在刚才,张鹏嫌闷,伸手开了一半车窗,却被副驾的人轻声制止:

“把窗户关上。”

“我就透透气……”

“关上。”

“……”

张鹏只好听话地摇上窗户,心里暗暗埋怨:彪子吃的啥山珍海味啊,居然吃了这么久才出来!

“一会儿你送他回去吧。”

“嗯,成……哎!叶儿你等等!你去哪儿呀?”张鹏追下了车。

“回南方,那边还有生意。”

张鹏紧跑两步拉住叶茫,犹豫地问:“回都回来了,真不见一面再走?”

叶茫没有回答,视线越过张鹏看向小区门口。

张鹏顺着看去,心头猛颤两下:只见徐卫彪被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送到小区外,二人有说有笑,瞧那举止,竟有几分依依不舍的意思……

“那个!”张鹏慌张地横挪半步,彻底挡住叶茫的视线,讪笑道,“那个,咱可说好了,商场开业剪彩前你必须回来!”

“废话。”

张鹏站在原地望着眼前干脆利落转身就走的背影,沉重地叹了叹气,然后回到车里开车跟上了徐卫彪。

慢悠悠地开了一小段路后,他终于耐不住性子按起了喇叭:

“嘀嘀!嘀嘀嘀——”

徐卫彪躲了躲,却听身后又响起喇叭声,不由回身骂道:“嘀嘀啥呀你嘀嘀!挡你道了是怎么……张鹏?!”

张鹏隔着挡风玻璃冲徐卫彪招手,咧着嘴笑得一副傻样儿。

徐卫彪以为是自己喝酒喝出了幻觉,愣在原地揉了揉眼睛,直到确定开车的人就是张鹏,他才万分惊喜地跑到副驾驶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对张鹏又是一顿熟悉的熊抱并激动地喊:“啊啊啊!鹏儿!你丫可算是出现了!想死我了啊!”

“哎哟彪子!你轻点儿!”

张鹏拍打徐卫彪的后背让他冷静。

“你大爷的!我他妈怎么冷静啊!几年了,你小子说说咱俩几年没见啦?!”

“好好好,抱吧抱吧,抱够了再送你回家。”

徐卫彪又兴奋地吼了好几嗓子才松开手。

张鹏趁机启动车子。

徐卫彪顿了一下,有些小心地往后座瞥去。

注意到身边人的目光,张鹏笑容略僵,说:“甭看了,她……没回来。”

徐卫彪不知说啥,有点尴尬地“啊”了一声,伸手摆弄着车内的小摆饰,转移话题说:“你这,不错啊,都开上小汽车了。”

张鹏笑了笑,打探意味地开口:“哪儿比得了你呀,那词儿叫啥来着,温香软玉在怀……”

“滚犊子吧你。”

“装啥呀,我刚才都瞅见啦!”

徐卫彪淡笑两下,不说话了,偏过头看向窗外,安静下来才觉得这副驾的位子挤得不舒服,于是朝座位底下伸了伸手想调整座椅。

突然,他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好像是小玻璃瓶子,微微抬起手一看是瓶香水,顿时意识到了什么,默不作声地把香水瓶放回原位,座椅也没顾得上再调。

张鹏沉默了一阵子,想了想,说:“彪子,咱是哥们儿,哥们儿之间最好别有秘密,所以我就不瞒你了。我刚才骗你了,其实叶儿回来了,而且你和那女的你俩……刚才……她都看见了。”

果然是叶茫留下的香水瓶。徐卫彪早已猜到,不过自己和红梅刚才也没怎么着,顶多就是多聊了两句,被人看见又有什么的。

“照理说你们之间的事儿,我不该掺和,我也不想掺和。”张鹏纠结地开口,“我、我就是有点闹不明白……彪子,为什么呀?”

徐卫彪知道张鹏指的是什么,可他没法儿回答,有些事本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他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糊弄着说:“你不明白啥呀,真是……哎对了,鹏儿,你们这两年都干啥了?做啥生意呢?”

张鹏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徐卫彪喜欢谁是他的自由,作为兄弟,自己不能干涉只能支持。但他内心总有点替叶茫打抱不平,所以尽可能地放平语气说:“叶儿不是挺好的么!你咋就……非得……唉。”

徐卫彪根本不抻这话茬儿,一边打开窗户透气,一边说:“赶明儿你也带我去做生意得了。”

张鹏用余光扫量徐卫彪,看出他不想继续那个话题,就不再追问了,也没言语其他。事已至此,问那么多有什么用,彪子和叶儿都这么大个人了,为人处事自有一套,顺其自然吧。

过了一会儿,徐卫彪问:“鹏儿,这两年一直没联系,她……你俩,过得咋样啊?”

张鹏轻描淡写地说:“那些事儿东子哥不都跟你说了么,差不多就那样儿,没啥新鲜的。”

徐卫彪转过头盯着张鹏。

张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无奈地点了点头,说:“得得,我说就是。唉,当初你入伍后,我们在燕阳的生意虽然不好做,但不至于被逼着南下,是你给叶儿寄来的那些信,其中有一封她看了之后才打定主意要去南方的。我原本很好奇你那封信里都写啥了,可刚才看见你和……我也大概猜出个一二三了。”

徐卫彪心里突然特别不是滋味儿。

张鹏又边回忆边说:“那时候老有小流氓去刘大妈家骚扰,有两次还冲进院子里乱打乱砸。叶儿怕露富,家里东西坏了不敢修更不敢买新的,就那么将就着使凑合着用。她说这股乱乎劲儿总会过去,过两年就好了,可街里街坊哪儿明白呀,背地里看笑话的看笑话、嚼舌根的嚼舌根,都指指戳戳地说她以前不是挺阔绰的么,咋混得连个药罐子都让刘大妈管别人借了?总之是受了不少白眼儿……”

这话令徐卫彪又琢磨起来,此前到底是谁写的匿名举报信?一连串的事情好像是被人设计好的一样!

“回头你给我列个单子,我倒要看看都谁舌头那么长。”徐卫彪没好气地说。

“哎哟我可不敢,叶儿要是知道会把我宰了的!”张鹏吓得连连摇头,劝道,“没必要啊彪子,咱没必要跟那些人较劲!你看我俩现在不是也越来越好、钱越挣越多嘛!再说叶儿当时也没把那些人的话放心上,我好几次给她和刘大妈塞钱,她俩还都不收呢!我就偷摸儿把钱藏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里,什么相框后头、桌腿儿底下,还有冰箱里,我都藏了。有一次我溜进卧室打算把钱塞枕头底下,结果被刘大妈发现了,这把我一通数落啊!说让我以后别那么做了,还告诉我那阵子叶儿每天就跟排雷兵似的,等我一走她就开始东翻西找,搜罗出来的钱都放在信封里替我存着。当时可能觉得有点苦,但想回过头来一想,还挺有意思的。”

徐卫彪并不觉得有意思。事实上,他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之中,觉得如果当初他没有离开燕阳,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张鹏和叶茫是不是就不会吃那么多苦了?不会被逼着背井离乡了?

可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如果”啊……

徐卫彪收回视线,垂着眼皮问张鹏:“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俩就去南方做生意了呗。叶儿那人你也知道,赚钱的好手,那真是眼光独到啊,啥挣钱她干啥!当然了,都是合法的。”张鹏笑了笑,语气一改,又有些疑惑地说,“就有一点挺奇怪的,叶儿特别喜欢一个人坐在高处发呆,经常跑去什么楼顶、天台之类的地方,一坐就是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彪子我跟你说,每次看她往那么高的地儿跑,我都提心吊胆,生怕万一哪天她想不开就……哎哟!呸呸呸!”

徐卫彪想起上辈子那座承载着诸多青春回忆的老水塔,大约能猜到叶茫喜欢且总往高处跑的原因。

然而这里的燕阳没有那座水塔,徐卫彪不是没有找过,但没有就是没有,没有的东西谁也不能横空变出来。

张鹏把徐卫彪送到胡同口,从后备箱里拎出五六盒从南方带回来的特产,托徐卫彪转送给周秀莲和徐卫东。

徐卫彪毫不客气地拎起盒子,临走前问张鹏:“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最近不走了,以后……听叶儿的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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