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点滴打完，护士过来拔针，陈长河都没醒。但是这会儿已经下午四点，还有一些康复训练需要做，再说睡多了晚上会睡不着，程星越还是把他给叫醒了。
本想陪着他去做康复训练，陈长河却不让，让她赶快回家，还说什么再不回天都要黑了的话，柳叔在旁边也跟着劝，程星越叹了口气，跟着柳叔出了医院。
柳颂安已经在陈家待了几十年，陈长河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明白他的想法，不过看着后座沉默不言的程星越，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程小姐，你也不要多想，小少爷他只是不想你在旁边看着担心，才让我先送你回去的。”
“柳叔，他一个月复健一次没有问题吗？”
“医生说是没问题的，去年在医院住了一阵，出院后刚开始是一周一次，好些之后就一月一次。现在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说这也退役了，活动量少了很多，没有问题的，你也不要过于担心。”
程星越淡淡的哦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柳叔也专心开车。
程星越到家的时候已经五点多，本想着客厅里没人，可是进去却看到人都在客厅，看她回来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程浩阳最先开口：“二姐，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程星越拿出手机，是看到有十几通未接电话，怕吵到陈长河休息，就关了静音。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带着歉意解释，“不好意思，我静音了没听到，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程玉珍走过来牵了她的手说道：“你大伯去世了，我们明天要回去，你也去收拾你的东西吧。估计要待好几天，到时候你可以直接回学校，省的来回转了。”
大伯去世了？程星越有些惊讶，大伯今年应该不到六十五。她在姥姥家住的时候，大伯和大伯母还经常去看她，偶尔还接她回去住，回来后她也时不时的给他们打电话问好。
“怎么去世的？上次通电话还好好的。”
“心梗，走的很急。”程玉珍看小女儿落泪，也跟着红了眼眶，她大伯为了照顾家里，读了两年书就下学了，家里二老也都是他侍奉的。
程星辰看气氛很差，忙把她们拉过来坐下，“程星越，你别哭了，爸刚好一会儿。”
程星越看向在阳台上坐着的爸爸，整个人窝在沙发里，低着头看着烟灰缸，撑在沙发两侧的手，在微微抖动着。
程星越不敢再哭，“我们什么时候走？”
程浩阳递过来一张纸巾,”大姐的助理正在订机票，现在机票不好买，等机票订好立即走。”国庆节加上中秋节，机票是不好买，大家都没再多说，各自收拾好行李，坐在客厅等着。
好在程星辰有在航空公司工作的同学，给他们协调了几张经济舱的机票，一家人又忙赶往机场。下飞机后，当地分公司的人已经在机场等候，开着车将他们送回老家，这一路要开三个多小时，姐弟仨还好，但爸妈年纪大了，接连赶路有些吃不消。
终于在凌晨赶到了老家，程爸一路奔波，看到院子里挂着的丧幡一个趔蹶栽倒在地上，还好程浩阳跟的紧，及时扶起了他。家里人听到动静出来迎他们，还没说话都先哭了起来。都担心程爸受不了，堂兄收拾出房间，让程浩阳带他去休息，院子里也慢慢回归平静。
舅舅知道他们今天要回来，也等在这里接程星越回去住，这里也住不下。程星越想了想，又叫上程星辰。大伯家在镇西头，舅舅家在镇东头，也有三四里路，舅舅将行李放在后备箱，让两姐妹赶快上车。
小镇上，大家都睡得早，只有几盏路灯照着路。
程勤勉看着后面沉默得两姐妹，出言安慰道：“你们也不要过于伤心了，老程也算没受罪，人到最后都是这。”
程星辰双眼无神得注视着前方，“很久没有见爸爸这么伤心了。”
“你们还小，血缘至亲就是这样，也许不在一起生活，但只要知道彼此安好心里就很安定。可是现在人没了，心里的那份牵挂就没了，人就是这样，年纪越大，身边的人越少，趁都还在的时候就要懂得珍惜，好好相处，能做兄弟姐妹都是难得的缘分。”
程星辰回头看了程星越一眼，看她闭着眼毫无反应，以为她是太累了睡着了，程勤勉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她从小身体弱，精力差，你们舅妈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到家就赶快休息，明天还要老早起来守灵。”
程星辰点了点头，慢慢的往程星越那边挪了一点，小路颠簸，让她能靠着点自己。
老家的规矩，人去世后要停灵三天，让亲朋好友祭奠，小辈要在一旁守灵。
程勤勉一早就去集市上买菜，回来就忙着包馄饨，妻子刘素素被他吵醒，也起来跟着忙活。
“冰箱里还有我之前包好的，直接下就行。”
“那不新鲜，越越难得回来，今天估计也难吃上饭，早上得吃好了。”刘素素无奈的笑了笑，帮着和面，程勤勉拌馅，夫妻俩小声的说着话。
程星越昨晚定了闹钟，响了一声就赶紧按掉，怕吵醒隔壁的表弟，表弟现在刚上高一，学习压力大，好不容易放假能睡个懒觉，她不想吵醒他。
这个房间是她从小住的，朝东，拉开窗帘就有光照进来，一室明亮，床上的程星辰嘟囔一声，用被子蒙住头。程星越无奈，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跟她同床，这人睡觉一点也不老实，夜里被她踹了好几脚。
屋子里放的还都是她的东西，小时候的教科书都还留着，墙上还贴着《天龙八部》里段誉的海报，她小时候特别迷段誉，觉得段誉一定是这个世界上长得最好看的人。
“没想到你还追星？”
程星越正在回忆小时候攒钱买海报的事，被程星辰的声音吓一跳，“赶快起床，现在都快七点了。”
“程星越，怎么跟你姐我说话呢？”
程星辰从被窝里一跃而起，盘腿坐在床上指着程星越，头发乱的跟金毛狮王似的，就这还想摆老大的谱，大清早程星越懒得搭理她，开门去水井边洗漱。
舅舅家房子已经翻修过，有专门的洗漱间，可是她还是习惯在老水井那洗。这个水井是手动出水，就是需要自己压，夏天的时候压出来的水很凉，可以用来冰西瓜，冰饮料。
舅舅从厨房里走出来，冲她说道：“你接温水洗吧，这大清早水凉。”
程星越摆了摆手表示没事，“没事舅舅，凉水醒神。”
“行吧，你姐起了没？叫她起来，给你们下小馄饨。”
程星越正刷牙呢，刚开始没注意，一抬头就看见围着围裙，两手都是白面的舅舅，忍不住咧嘴笑起来。舅舅结婚晚，程星越八岁的时候他才跟舅妈结婚，两年后有了表弟，他从小就特别宠她，要星星不摘月亮那种，姥姥常说这非给惯坏不行，舅舅每次都说女孩子就应该惯着。
洗清嘴里的泡沫，程星越端着水杯走去厨房，就看到舅舅擀皮，舅妈包，“我们要在这待好几天呢，舅舅是不是一大早就起了？”
刘素素将馄饨放好，往锅里添了两舀子水，“那可不是，估计菜市场开门他就到了。”
程勤勉睨了妻子一眼，对着程星越说，“你少听你舅妈夸张，我这是年纪大了觉少，闲着也没事，你赶快把程大小姐叫起来，别去晚了。”
“舅舅，你说你偏不偏心，对着程星越就是越越，对着我就是程大小姐。”
三人循着声音，看到趴在窗户上披头散发的程星辰。
“我不是偏心，我是说你懒呢，你就跟那古时候的大小姐一样，起个床还得三催四请。”
“舅舅，你这么说我更生气了。”
几人说着话，舅妈把馄饨下进锅里，程星越拎着水桶去水井接水，程星辰也拎着水杯跟过去，程星越舀了两舀水放水盆里，让她洗脸。
“我的妈呀，这也太冰了。”
程勤勉听到声音，拎着开水壶过来，往里面倒开水，“就说你是大小姐，娇贵。”
“那也没有程星越娇贵。”
在打嘴仗上，程星辰就没输过，程星越不想参与，拎着水桶回厨房，舅妈搅动着锅里的馄饨，笑着对程星越说，“你舅越活越回去了，还跟你姐拌嘴呢，你把碗拿过来，我给你盛出来，你先吃着。”
程星越乖巧的拿了五个碗过来，“要把远帆叫起来吗？”
“不用，等他起了再给他下，我们先吃。这高中开始住校，两周才回来一次，听他说学校早上五点就响起床铃，晚上十一点多才能睡，上学真熬人。”
“唉，是的啊，我上次给他打电话，他也是说觉都不够睡。”
清晨的小院里，朝阳的柔光洒满院子，厨房的烟囱里冒着青烟，老式的压井旁，程勤勉跟大外甥女斗着嘴，看到小外甥女在帮着妻子盛饭，转头看向西面的房间，儿子还在里面睡着。
他觉得，应该早点结婚，最好再要一个女儿，一个家里，要有女儿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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