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除夕只剩四天，容沉洵被带着出门买新衣服，他并不期待，反而很苦恼。
中午一点挑到晚上七点白竹都没有定下目标，如果顺利只需要明天再来一趟，不顺利得在后面几天一直到处逛。
不止白竹的衣服没买，她否定了容沉洵的每一个选择。
「容易脏」、「小孩没办法保持衣服干净」、「衣服不是容沉洵清洗，他当然不在意会不会脏」，几句话压得容沉洵没了兴趣，每到一个店就和叶观棋坐在沙发上打发时间。
······
第二天容沉洵特意带上「找不同」的画册，反正再怎么看妈妈都不会买自己喜欢的衣服。
好在今天傍晚五点衣服问题就彻底解决，回家煮饭是来不及了，正好在直接在外面吃。
欧兰亭看了眼附近的餐饮店，问道：“要不要吃牛排？”
“好。”
“我想吃小份的薯条，可以吗？”容沉洵抿着唇，又开始捏自己的食指。
“还得去别的店，太浪费时间了，改天再吃。”白竹眼里满是不赞同。
闻言，叶观棋忽然开口说：“白姨，我也想吃，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我带沉洵去买就好，你们先去占座吧。”白竹摆了两下手，笑眯眯地朝他说。
“成，那我们先去。”
·
白竹怪容沉洵添麻烦：“大家都去吃牛排，就你事情多还要去买薯条！我们看着你长大不计较，以后你这样不合群要怎么交朋友？”
“···对不起”容沉洵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我不吃了，我们现在过去吧。”
“都已经答应你了，不买一会兰亭他们问起来我怎么回答？说自己反悔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多为别人考虑考虑。”
薯条隔着纸袋散发着不可忽略的热气，容沉洵接过袋子没再开口，去牛排店的一路上都在内心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落座后薯条连包装都没被打开，叶观棋看出容沉洵的心情不好，同母亲打了个招呼，带着他去了儿童区。
游乐设施被小孩占满了，只有毫无趣味性的台阶低处坐着几位家长，叶观棋牵着容沉洵在阶梯处最高处坐下。
“白姨又说你了吗？”
容沉洵摇摇头并不愿意多说，触不到地面的双腿在空中慢悠悠地晃荡，静静地跟他靠在一起看窗外的飞鸟和道路上的车子。
·
除夕天未亮，小摊早已摆好了满满当当的货物。
街边小贩会把鱼虾装在大盆里任人挑选，喇叭里是循环的叫卖声；拥有铺面的是鱼店，有各式各样的鱼，状况看起来不太好的鱼被客人砍到满意的价位。
容沉洵拉着被迫出门的叶观棋去鱼店里看鱼，大多数鱼都很活跃，偶尔会有三两只翻了肚皮，很快就会被商家捞到单独的鱼缸进去。
欧兰亭提着两袋挑好的大虾，回头发现容沉洵一直盯着鱼，浅浅笑道：“这是彩虹鲷。”
“要不要捞一下试试？刚好今天要买。”
“可以吗？”容沉洵露出个害羞的的笑容，听到肯定的回答，他欢天喜地跑去拿鱼网。
大水箱里最活跃的一条鱼被容沉洵网住，有点重，他拉不上来。
欧兰亭接过鱼网，高声喊：“老板！帮我处理一下这条！再挑只小点的！”
因为有时候容沉洵会溜达着到处吃东西，所以欧兰亭和白竹做饭常常会避开对方当天煮的食材，彩虹鲷这种过年家家户户都会做买鱼就没办了。
“这就来！你等下！”鱼店老板将手上的血洗掉，用腰上的围裙随意擦了擦。
清晨的花蛤都新鲜得不行，容沉洵站在塑料桶旁莫名其妙被滋了一脸腥水，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叶观棋眼疾手快地拿出纸巾帮他擦去。
·
年夜饭的时候，容家的人会聚集在一块吃年夜饭，因为在老家都住得很近，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么个习俗。
饭桌上大人已经开始喝酒了，容沉洵才不喜欢听他们的醉言醉语，拿着几个炸串和一袋子摔炮马不停蹄地跑去叶家，他惦记那酸甜口的荔枝肉一整天了。
听着周围传来的声响，容沉洵越发觉得摔炮没意思，他也想玩那些有意思的，可惜大人觉得太危险，全都不让他碰，本来指望叶观棋这能有不一样的，结果也全是小金鱼*。
「黑蜘蛛」的声音特别响，对于容沉洵来说简直是扰民的程度，他毫不犹豫地拉着叶观棋去找堂姐，她们在和朋友玩观赏烟花，不吵且漂亮。
原本容沉洵是想边玩边等零点看烟花，结果九点才过就开始犯困，强撑着没回家，最后还是被容秦抱回床上的。
十二点烟花接二连三升起，他正好被吵醒，兴高采烈地打开房间后门去阳台，那里正好能将烟花看得一清二楚。
哥哥有没有在看烟花呢？明天去问问他吧。都怪我没忍住睡着了，不然肯定可以一起看的···
好像是秦哥哥抱我回来的？我记得妈妈买了他爱吃的酸枣糕，明天带点给他。
希望明天楼下不会有人抽烟。
「父亲」在容沉洵眼里同「抽烟」、「难闻」挂钩，如果可以他不希望父亲回家。
·
过了两天，白竹准备回老家看望父母、拜访朋友，在临行前把一无所知的容沉洵也拉上了车。
兰县在山里，平时只有中老年人在家，年轻人全外出务工了，只有过年期间才会变得热闹。
走亲访友在白竹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至于小儿子是否会无聊···都带他出门长见识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无论哪位阿姨都会给容沉洵红包，接着白竹推辞不要，两人开始你来我往地推扯、赛跑，直到红包被收回。
次数一多，容沉洵看到红包出现就知道自己应该躲去外面，要是留在室内他敢因此显露一丝一毫的烦躁，白竹就会立马指责他的不是，倒不如在外头吹冷风。
又拜访了几家，有位阿姨直接绕过了白竹，想强行将红包塞给容沉洵，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听不清的话语，令人毛骨悚然。
为了尽快离开，容沉洵勉强收下红包，道谢的笑容透着别扭，转身离开前又被抓住手臂。
“走远了再说，知道吗？走远了再和你妈说。”
大掌如同铁箍，压得人生疼，容沉洵按照母亲定下的规矩撑起笑：“嗯，我，我走远了才说···”
·
走出友人家一段路，白竹脸上仍然带着些许笑意，在心底思索接下去轮到哪位旧识了。
自离开屋子容沉洵就小心翼翼地打量母亲的表情，见她此刻心情不错，开口说道：“阿姨给了我红包——”
白竹面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猛然甩开容沉洵的手：“你知不知道你收人家红包我还要给人家回礼？净给我添麻烦！”
道歉的话容沉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淡淡地望着发怒的母亲：“妈，对不起，阿姨让我别说，我现在拿回去还。”
对母亲的反应他早有预料，已经做好了需要再走一趟的准备，只是心里依旧会有些许埋怨。
“还？你现在拿回去还是想让谁难堪？”白竹满脸不耐烦，直接扯着他的手臂往前走。
手臂再一次被大力握住，容沉洵如同麻木的傀儡，任由母亲随意拉扯自己。他不敢说出自己的「抗拒」，只能默默在心底反反复复地念叨「绝对不可以收下红包」，他怕疼的。
「母亲为什么生气」、「上升期的理由」他问不出、弄不清，却懂得如何做能让妈妈「开心」。
拜访下一个朋友前，白竹直接将容沉洵丢给了父母，让他自己好好「反思」做错了什么。
容沉洵独自坐在门口小木凳上，望着远处风景，心里胡乱想着。
妈妈说我做错了，那我一定就是错了，被丢在这里也很不能怪她，妈妈很辛苦的。
树木、飞鸟、白云，日复一日去看，实在枯燥乏味。
·
隔天白竹打车回清城工作，容沉洵被她托亲戚顺便带回溪县，毕竟城里她没空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照顾小孩上。
廉价车载香水、挥之不去的烟味、拥挤的后座、不允许打开的窗户，简直是噩梦中的场景。
在此之前，容沉洵坐的小车几乎都是欧兰亭的，没有任何异味，除了上高速之外可以自由开窗。
所以让他理解并接受截然不同的车，很难。
早餐吃的那点粥，他在加油站吐得一干二净，好不容易到家他又立马跑去厕所，胃里早就空荡荡了，也只能呕出酸水。
之前暑假故意找容沉洵麻烦的那四个少年，是附近很「有名」的混混——无论受害者如何抗拒，他们依旧乐此不疲地去招惹对方，因为没到违法的程度，警察也只能口头警告。
前些日子被人揍了一顿，消停没几天又卷土重来，这次目标又换回了容沉洵。
已经因为晕车痛苦不堪了，容沉洵面对挑衅没有半点反应，而是白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活像井里爬出来怨灵，一眼就让人毛骨悚然。
看得那几个混混没了逗弄他的心思，直接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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