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学钢琴？”看着自己儿子那副懵懂的样子白竹气就不打一处来，强压着脾气打开手机给他看演奏视频，“就像这样。”
“好哦。”这句能听懂了，钢琴他是知道的，学习也是可以的。
“那我就去给你报名了，如果中途不想学也不可以放弃。”白竹指了指放在柜子上的干竹条，严肃地盯着他，“妈妈会很严厉地教育你，知不知道？”
“那不要了···”容沉洵瞄着母亲的表情，语气里含着小心谨慎。
竹条是个讨厌的东西讨厌，曾经容沉洵偷偷丢掉几次，不过母亲总能变出新竹条，接着抽得他手心疼到拿不起任何东西。
“为什么不要？！”白竹突然发怒，狠狠将手里的传单摔向桌面，“你知不知道别的孩子都去学了？你不努力不吃苦，以后哪来的前途？！”
“我不知道。”容沉洵往旁边挪了些，见竹条被取出，下意识想要抬手，却又畏惧地放下，身侧的手指死死扯着沙发套。
“选你喜欢的，快选！”白竹拿起竹条毫不犹豫往他手臂抽了一道，将传单强行塞进他怀里，见他这幅要哭不哭的胆小模样，她眉头皱得仿佛身旁的是最讨厌的仇人。
“不许哭！”
手臂被竹条打到的地方迅速红肿，现在火辣辣的感觉正从那里往外冒，容沉洵用手背擦了几下眼睛拿起那叠厚重的纸。
他认识的字有限，能完全看懂的只有图片，耳边不断冒出的催促声无疑增添了他内心的恐慌。
泪滴砸落在传单文字处晕开一团痕迹，竹条狠狠砸在桌沿发出巨响，外头传来笑声，室内一片死寂。
“对不起，妈，对不起，我不知道···”容沉洵边说边摇头，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溢。
“选个喜欢的有这么难吗？！”白竹伸出食指，用力地戳了几下他的脑门，被死对头压住一头的烦躁止不住的往外涌。
刚入社会白竹就和另一组的周玉婷不对头，这两天她更是天天来白竹面前炫耀自己女儿学钢琴被老师夸，说得天花乱坠，仿佛下一秒她女儿就可以登上国际舞台了。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没用的孩子。”
“想学画画···”容沉洵不敢用手去擦泪，低着头，眼前是模糊不清的传单，上面的颜色、图片、文字全都混在一起了。
“我让你选乐器！”白竹不耐烦地往他手臂上抽了几下，“我给你报钢琴课，明年再去学绘画。”
湿掉的传单归宿是垃圾桶，因为它是无用的、不完美的。
“收拾干净再出去。”白竹出门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丢下这句话。
母亲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容沉洵才敢发出声音，背部不由自主地抽动，眼泪擦干又流出，如同无法用纸巾擦干的河流，门铃响起时他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门铃响起第二次、第三次，他连眼泪都没有擦就冲忙跑向大门，铃声已经停止了，心里的惶恐止不住的蔓延。
“洵洵？”叶观棋原本以为容沉洵已经出门了，准备离开时大门忽然打开，看到他的狼狈样愣了一瞬，从口袋拿出刚洗好的手帕帮他擦掉眼泪，“为什么哭了？”
“我妈，让我去，学，钢琴。”容沉洵时不时就抽噎，控连带着说话都跟着变得有些含糊，“我，不想。”
“那不去了。”叶观棋踩着凳子仔细锁住大门，“不想就别去了。”
“我妈不让···呜···”容沉洵嘴角向下撇去，哭得更厉害了，眼睛旁像是被人涂了胭脂，红得明显。
“没事，我也要得去学小提琴。”叶观棋牵着他坐在沙发上，学着母亲的样子将他抱在怀里，轻拍他的背部。
“不过我妈说我们去的是同一个地方，我会陪着你的。”
“···真，真的吗？”容沉洵扯出几张面巾纸，边擦眼泪边问，伤心得身上都快长出蘑菇了。
“嗯，真的。”
·
电钢琴迫不及待地搬进客厅安家，通体纯黑，唯一的例外是顶端的金色logo，购买、安装容沉洵都毫不知情，甚至连正式去兴趣班或者琴行参观都没有。
从外面回来连水杯都来不及端起母亲就将自己扯至钢琴前，看着母亲抚摸了几下琴盖表情兴奋地问自己是否高兴，眼睛却牢牢地盯着琴，仿佛那不是没有生命的死物，而是她的孩子。
“为什么不说话？”白竹长时间听不到回答，收敛起笑容，扭头冷淡地看着容沉洵，“我给你买了钢琴，你还不高兴吗？”
水杯里浮着几块冰，水雾顺着杯壁滑落到地面，容沉洵的目光从水杯移到母亲身上：“钢琴只有黑色的吗？”
“当然只有黑的！”毫不犹豫、没有任何迟疑，对于自己的答案拥有自信且肯定。
“嗯。”骗子，钢琴有白色。
在半小时前欧兰亭把自己和白竹都看过的传单也给他们看了，传单上的钢琴全是黑白两色，每一张都会有白色的钢琴出现。
年纪小不代表一无所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母亲现在的行为名叫——「撒谎」
“我出去玩了。”容沉洵心绪不佳愈发抗拒留在家里，不曾想母亲会忽然拦下自己，只好停在原地。
直接挣脱跑掉？可以，如果不害怕事后挨打的话。
他曾经跑了一次。
“看完再出去，来。”白竹从来不给容沉洵拒绝的机会，桌上放着未见过的白塑料袋，里头放着新的蜡笔、彩铅和画本
“妈妈只是担心你被别人看不起，才会逼着你学习，都是为了你好。你看，都是新的。”白竹将塑料袋里的东西一一放在容沉洵面前，笑容里带着孩童看不懂的虚伪与不自然。
“你能理解妈妈的辛苦，对不对？”
“嗯···”容沉洵迷茫地点点头，在心里想到，既然妈妈是为了我好，那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想打我的，肯定是因为我不理解妈妈。
如果能快些长大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帮妈妈很多事情，也不会做错事情惹妈妈伤心。
······
六月上旬容沉洵正式开始学习钢琴，他愁眉苦脸地拉着叶观棋的手在机构的会客厅中等待「审判」，将自己的时间耗费在不喜欢的事情上他不愿意，可惜白竹不允许他拒绝。
前台信息登记完毕，工作人员立马将他们拆散，带着他们走向不同的教室。
竹条抽在身上带来的疼痛不好受，再加上白竹要求他不许丢脸，必须要比别人弹得更好，容沉洵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纵使他不清楚自己应该比谁弹得好，也只能认真地去学。
老师讲课时的温柔拂去了惶惶不安，课程很简单，只是容沉洵内心有股压不住的烦躁让他无法认真去听。
白竹因为老师的夸奖难得给容沉洵买了蛋糕，他稚嫩的脸庞却没有喜悦——以后每周都得上两节钢琴课，直到白竹满意才会变成每周一节。
弹琴对于别人来说，或许能体会到乐趣，可现在的他是因为「不让妈妈生气、不挨打」才学习的。
·
不得不说，白竹的准备特别充足——家里练琴有概率打扰到邻居，所以她特意买了耳机。
在耳机从钢琴拔出前，容沉洵甚至不清楚有这个功能。
“以后你自己练习一定要戴耳机。”
指导书摊开放在了支架上，白竹焦急地推了一把小儿子：“快弹，让妈妈听一下你今天学了什么。”
“弹完我就放你去找观棋。”
“好···”容沉洵不太开心，却依旧按照今天老师教的内容对照书本慢慢弹奏，他在心里默念着音符，以免弹错。
练习很短，半分钟不到就结束了，他收回手准备离开。
“再多弹几遍。”白竹用竹条拍了几下书本，催促他继续演奏，听见琴声响起才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
第七遍结束，容沉洵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母亲：“后面的老师没教，我可以出门了吗？”
耐心即将耗空，白竹烦躁拿竹条地敲向他肩膀：“不刻苦怎么能赢？多弹几遍，我花钱不是让你享受的！”
琴声断断续续响了半小时，双手的酸痛叫嚣着反抗，容沉洵盯着黑白的按键：“可以了吗？”
“怎么就这么没耐力？每天都要练习半小时，知不知道？”白竹取下书本，施舍般地张口，“出去吧。”
“嗯。”容沉洵跳下椅子，拉开房门，连电梯都不等直接从楼梯跑下去。
身心上的疲惫让容沉洵提不起力气开口，房门打开后他忙不迭地跑了出去，连等电梯的时间都没有，一溜烟没了影，不知去了哪处。
·
“来了。洵洵吗？”门内的人听到铃声应了声，随后脚步声逐渐变得清晰。
“是的哦！”
叶观棋用他前几天胡扯的话故意逗他：“你来得好慢，真去小人国玩游戏了？”
“才不是——我妈让我练琴，我才刚弹完。”容沉洵嘴撅得可以挂油壶了，他跟1叶观棋约好了放完书包马上下楼找他，结果拖了好久才被放出来，“明明说只要一遍，结果让我弹了好久欸！”
“要不要吃布丁？我妈今天刚做的。”
“好耶！我带了甜甜的蜂蜜薯片，你要不要吃？”
“不吃。”
“咔哒。”
不知是房门隔音效果不错，还是孩子们说话都喜欢靠在一起交谈，眨眼间就听不见话语声了，窗外的太阳尚且需要几个小时才能落下，令人不禁好奇他们会聊上多久、会聊些什么有趣的话题。
二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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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没被卖掉，但是挨打了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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