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触碰到的阿柒显然吸引了梁源的兴趣。
下山的路上,他试着让阿柒去触碰其他东西。
花草,溪水,甚至是躲在树上啃着松果的松鼠。
遗憾的是,阿柒只能穿透过去,甚至不能让那只磕的正欢的松鼠抬一下头。
梁源只得作罢,心中却不自觉升起一抹暗喜。
然而,这点快乐也在下山后被浇灭了。
今天也不知怎的,梁家大郎没有跟着梁老爷和梁夫人的车马过来,而是带领着一帮朋友、小厮跑来栖华山玩耍,和拜祭完母亲正准备偷溜回去的梁源撞了个正着。
说是梁家大郎,梁瑞生其实年纪和梁源相差不过两个月,只是他生的人高马大,十岁的小孩个头堪比十三四岁,梁源又长得瘦瘦小小的,旁人一看自然知道谁是大郎、二郎。
梁瑞生骑着一匹漂亮的枣红色小马驹,天庭饱满、唇珠红润,一双乌黑的眼珠神气地在眼眶里打转,当看见从草丛中钻出的灰扑扑像个小雀的梁源时,眉梢高高上挑,破坏了原本天真活泼的相貌。
“这是打哪儿跑出来的小乞丐,脏兮兮、臭烘烘的,也敢跑来咱们梁大少爷的面前讨饭吃?”在他身旁的这群小孩中,有机灵的,端看着梁瑞生的神色就知道了梁源的身份。
果然,梁大少爷唇角上扬,喜形于色。
演戏嘛,总要唱念做打一套完整才算齐活。立马有人接上话头,挑明梁源的身份,“瞎说什么,你仔细看清楚,这是梁源,可不是什么小乞丐。”
“是我不对,梁小郎可别见怪。”这人虽是告罪,笑嘻嘻的表情可看不出半点尊重。
梁源面无表情,低垂着眼眸,看上去软弱好欺。
就连阿柒似乎因为感知到了恶意,在这些骑着马的少年人中穿来穿去,但只有一个青衣少年皱了皱眉。
这些少年都是广元城里有些身份人家的孩子,多数是和梁瑞生一般的富商之子,有些人家里甚至与官府沾亲带故。
他们生来就处于阶级上层,享受着一举一动受到所有人关注、能够轻易决定别人命运的生活,不加管束的环境助长了与生俱来的恶。
在未曾遭遇挫折之前,这些黑色的种子会生根发芽、直至开出恶之花。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愈发起劲,梁瑞生却感到有些厌倦,他耷着眼皮,用马鞭指着梁源瘦小的身躯,“他算哪门子的二少爷!不过是个妾生的。”
一直沉默着承受他们侮辱嘲弄的梁源,忽然抬起头,冷冷地直视梁瑞生的眼睛,“我娘是梁家夫人。”
至少在她去世的时候,墓碑上刻着的仍是“亡妻”,梁老爷从未否认过梁卞氏的身份。
他只是在新娶了续弦之后,抹除了前妻的一切痕迹,包括他真正的嫡子,让所有人、包括梁瑞生在内都以为,现在的梁夫人才是正室。
至于梁源这个年岁相仿又无生母照拂的儿子,不过是梁老爷在夫人怀孕时犯下的错罢了。男人嘛,难免不偷吃。至少梁老爷还是个拎得清的人,没有让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子的孩子分家产。
而梁源自小在玲珑园长大,梁老爷从不把他带到明面上来,梁瑞生又十分厌恶他,梁源的名声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在广元城的贵族圈子里,要么是只知梁瑞生的,要么是知道梁老爷有个养在别院的庶子,至于这个小孩年岁、品性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梁源所言,并未被这群少年当真,只看作是生来低贱的庶子的异想天开罢了。
梁瑞生则将其视作对自己的挑衅,他眯了眯眼,突然出声,“父亲不是罚你闭门思过?今天怎么让你跑了出来,该罚!”
话音刚落,立刻有一名小厮跑了出来,一把将梁源瘦小的身体按倒在地,把他的头死死压低贴在满是尘土的地面,连声道歉。
“大少爷,真是对不住!是小的没看好,小的这就把人带回去,绝不碍您的眼!”
这小厮也是个干力气活的,抓住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就和抓小鸡一般容易。梁源也不挣扎,任由他拖走自己,唯有一双黑眸像复仇心极强的狼一样死死盯着梁瑞生。
他的眼眸极黑,眼白又少,远远看着有几分像是前来索命的恶鬼,叫人看了不舒服。
梁瑞生皱着眉,心想,果然父亲一直把他关在别院是对的,总叫他出来晃实在是不祥。
“走吧,别叫他扫了兴。”梁瑞生一夹马腹,小红马立刻“笃笃”小跑起来。
其他少年也纷纷转头跟上。
人群中,唯有青衣少年凝神望着梁源离去的方向,似在回味着那双阴森的黑眸。良久,才转头去追同伴们。
不祥之子……是吗。
……
小厮抓着梁源的手臂,也不管他能不能跟上,直接拖拽着回到玲珑园。
往来的仆役没有一个人对此提出疑问,他们看了一眼,随即便心照不宣地低下头。
听闻此事急匆匆赶来的管家光叔也没有声张,只是狠狠瞪了一眼,两人一起把梁源扭送回了荒凉的小院。
“小少爷今日既已出门,想必是在外面吃过了;正好老爷要举办宴席,厨房腾不开手,下人们也就不再给您送饭了。”光叔阴阳怪气撂下一句话,就拉扯着犯了错误的小厮匆忙离开。
所有人都看不见的白色虚影阿柒无声凝视着光叔二人的背影,绿光疯狂闪烁许久,随后又赶忙回来扶起梁源。
“我无事,这一路多亏有你。”梁源摆摆手。
若是真叫那小厮拖着他回来,胳膊都能被他扯得脱臼。还是阿柒因为能触碰到他,暗暗使力托着梁源,一路漂浮着才跟上那小厮的速度。
幸亏没有人仔细看梁源,小厮也没回头,并未察觉异状,否则他们这次要把梁源赶到更加偏僻荒凉的地方去了。
因为对不祥之子的忌惮。
梁源揉了揉空荡荡的肚子,慢慢走回阴暗无光的屋子里。
既然被发现,他们肯定会加强巡逻,再想出去就愈发困难了。况且,他的出逃让管家恼火,直接宣称不会给他送饭,只怕未来两天都不会有食物。
饿死倒是不至于,只是会让他更加虚弱,连出去打野食的力气都没有,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不过万幸的是,梁瑞生似乎没有发现他上山的真正目的,或者说他们并不在意这些。所有人——包括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亲,都只会认为他是为了偷吃食物才逃出封锁的小院。
无人会打搅梁卞氏的长眠。
无事可做,饭食也被克扣,梁源只好回到自己的木板床闷头睡觉,这是他发现延缓饥饿的最有效的办法。
小小的少年把自己裹在破旧的被子里,像一个蚕蛹,只剩下一些炸开的头毛露在外面。
散发着莹莹白光、不需要睡眠的虚影漂浮在天花板,静静地陪伴着。
很快,少年又意识到了什么,从被子里伸出一个脑袋,招了招手。
阿柒顺势飘下来,凑到他面前,却被突然抓住苍白纤细的手腕,轻飘飘的身体被轻易拉进了被窝中。
“冷,一起睡。”
少年别扭的语气,似乎在解释。
阿柒侧躺着,歪了歪头,把少年抱得更紧了。
小院的宁静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搅了。
“……喂~”
“……喂!小孩!”
几块石头被扔进院墙内,甚至骨碌骨碌滚到了梁源的房门口。
阿柒看着梁源把头埋进被子里,最后忍无可忍,一把掀开。
最近养成了一些阿飘自觉的阿柒主动先行一步出去看看情况。
只见一个青衣少年以极其不雅的姿势趴在低矮的院墙上,一只脚尖颤巍巍往下够,并没有注意到悬浮在自己身边的阿飘,而是用眼角余光关注着梁源的屋门。
看见梁源出来,他招招手,压低嗓音道:“小声点,你帮我下来,可好?”
梁源看着他不说话。
先不说这个陌生人是怎么摸到他的院子里,还十分自来熟地要让自己帮他翻墙。
整个梁家谁不知道他梁源现在正被梁老爷关禁闭,任何人不得进入与他接触。这少年虽然也知道小心做事,却不懂得避开人。
这番动静,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附近看守的下人发现,若是见到他帮了忙,作为客人的少年顶多是被不冷不热的说教几句,梁源自己却是要遭罪。
如此分析,放任不管才是正解。
梁源没理会他,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的离开了。
青衣少年急了:“喂,你这小孩,怎么这般冷漠?帮帮我呀!”
梁源抬手指了指门口:“你想进来,打开门栓就进来了,何必翻墙。”
“我敲门你也未必会应呀!”
梁源无语地看着他:“门栓是在外面的。”
青衣少年诧异地摸摸头:“啊?是这样?梁老爷怎么会……这可是大大的不祥……”
不祥。
梁源眉头猛地一蹙,“你自便。”
“哎!”青衣少年急了,迫切想要挽回梁源的他快速说出缘由,“你是不是能看见!那个!”
背对着他的梁源睁大双眼,身体微颤。但是想到青衣少年对阿柒的漠视,又强行按捺住。
就在青衣少年挠头想着其他借口的时候,眼前颇为冷淡的小孩平静地转身,黑黝黝的眼珠盯着他,活像一只幼小的恶鬼。
“喂,你有何事?”
青衣少年咽了一口唾沫,“我不叫‘喂’,我叫孟青,你可以叫我孟兄。”
梁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并未如孟青所愿,而是直呼其名。
是个不礼貌的、别扭的小孩,但是想到他可能有的资质,孟青还是觉得应该试试。
“这儿不方便,我们出去说吧。”
互换了名字,梁源对他的态度也略微和缓了一点。但他依旧觉得孟青是个无甚教养、随心所欲甚至有些异想天开的人。
“你是来给梁瑞生庆生的吧?那你最好不要跟我扯上关系为好。一会儿看门的来了,看见你这般也不会客气,小心一棍子把你扫下去。”梁源似真非真地吓唬着孟青。
谁知这青衣少年嘿嘿一笑,撑起双臂翻身一跃,像只青鸟一般落下去。梁源只听见外面“噔噔噔”的脚步声,沉重的木门就被由外向内推开,孟青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向他伸出一只手。
梁源和阿柒一齐转头望过去。
这只活泼的青鸟,轻而易举地破开重重封锁,飞到梁源紧闭着的双眼上,尖尖的喙轻轻啄着薄薄的眼皮。
似在邀请。
“别担心,不会有人打搅。”孟青得意一笑,全然不似方才小心谨慎的模样。
穿来穿去的阿柒:帮阿源报仇。(往坏小孩的脖子里吹冷气)
梁瑞生:怎么突然好冷!(脖子冷到抽筋)
青衣少年:不祥……不详……?
梁源:阿柒真好,最喜欢阿柒了。
呜呜呜这两天在疯狂完成Python的大作业,痛苦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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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变成阿飘怎么救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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