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与日夜惦念的主人四目相对,无人的荒野给了他勇气,她的容貌无甚变化,只是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沉静。
灵星脑中充斥着霍云追毫不犹豫跳下悬崖抱住她往下坠落的画面,她不能虚伪地说自己不动容。
多年前救下那个可怜的孩子,只是一时的同情心作祟,后来,给自己招惹上一些麻烦,她也有在深夜后悔的时刻。
她不是一个表里如一的善心者,她曾经为此感到羞愧。
霍云追像一个不理智时背负的担子,不好甩开的包袱,她有意识的避着他,像对待落星园其他下人一样,不再特殊。
她惊讶于霍云追对她的忠心,不惜对抗御林军,她当时在想什么呢,应是心中宽慰的,看,她做的努力也不是没有回报。
将霍云追送走,放他自由,是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自那以后,她就忘了他。
如今,霍云追已经长大蜕变成她陌生的模样,外貌和声音都让她无法一时认出,只有那双浅色眼睛未曾改变。
“不要跪我,霍云追,你不是我的奴隶”,灵星没再看他,她仰望着看不到顶的山壁,心中火灼烧般疼。
她要活着回去,她已经抛弃过萧遇,不能再重蹈覆辙抛弃傅明洲。
霍云追眼底的光暗淡些许,他站起身站在她背后,与她一同抬头仰望,“殿下,这片石壁陡峭高耸,光凭我,无法带你上去”
“我们在这儿等”
“等?”
霍云追偷偷握紧了拳头,“殿下在等镇北王?”
“嗯,他会来的”,灵星笃定。
霍云追往后退了两步,“我陪殿下等”
他转过身,为她挡着吹来的风沙,他眼底泛着失落,自己什么都不是,连名正言顺保护她的资格都没有。
灵星靠着山壁坐下来,面前的背影像一堵防风墙,昔日瘦小的少年如今已脱胎换骨。
“云追,这些年,你在何处?”
她终于有时间,关心一下他。
“在万虫谷学功夫”
自打被灵星一辆马车送出郢都后,霍云追不知何处为家。
他兜兜转转又悄悄回到郢都,目送她的送嫁车队出城一路往北,他痛恨自己的无能,几经辗转,他找到了飞鹰曾说过的万虫谷。
十五岁的年纪却毫无根基,他被万虫谷的几大武学门派拒之门外,他一个个上门求学,最终只有一个小门派愿意收他做打杂弟子。
他每日给门派里几个懒惰的老头跑前跑后端茶倒水,跟在师兄师姐后面旁听,夜晚独自在林中练习到深夜。
不久后,门中长老的亲传弟子出山,空出一个徒弟位子。
他下山买了烧鸡和好酒贿赂长老,老头吃了他的东西,勉为其难收了他做弟子,亲自传授武艺。
其中过程不论多辛苦,他都坚持下来。
两年后,他自认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于是拜别师父又留下银两孝敬,打算出山前往北境玉州,没料到被师傅和师兄师姐按在地上一顿揍,瘫痪在床半个月都没能起来。
师父放言,只有打败门中所有师兄师姐,才能出山,否则他跑一次就群殴一次。
他留在山中,越发勤学苦练,每隔十日,就要找门中师兄挑战,次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挨的打多了,功夫却日渐精进。
山中与世隔绝,几百个日夜转眼而过,他终于打败了门中所有师兄师姐,师父送了他一把宝剑,叮嘱他在外面累了就回家。
他一度犹豫挣扎,想着去玉州看她一眼,知她过得安好,就放下心中执念。
可人总是贪心不足,他潜伏在镇北王府门外几日,只见了她一眼,他又想多留几天。
他窥视到她与他人的亲密,心酸地离开,独行在无人的山路,却听见空中异响,直觉引着他折回去确认她的安全,入眼白马寺一片狼藉。
他循着脚印一路追查,才在夜幕时闯进北狄军营救下她。
灵星记起飞鹰曾说过,霍云追早已过了学武功的年纪,他如今这般造诣,怕是经历了超越常人的辛苦。
“今日是你第一次杀人?”
“是”
灵星心尖发酸,“你转过来,坐在我身边,守着我”
她闭上眼睛,似乎这种主仆相处的方式,可以缓解两人之间的生疏和微妙的尴尬气氛。
霍云追脚踩在细软的沙子上,在她身侧坐下,眼中重新有了神彩。
等待总是漫长,安静的深夜灵星却不敢熟睡,突如其来不同寻常的风声迫使她睁开眼,黑压压的狂风卷起漫天尘沙似要把天都掀翻,越来越近。
灵星已经看不清前方景象,霍云追扶起她,“殿下,风暴来了,我们先躲一躲”
“好”
两人沿着山壁逃离风暴,灵星不想离山壁太远,她怕傅峥来的时候找不到她。
可天不遂人愿,风暴持续了许久才停,他们一路躲避,不知不觉已经离了山壁很远,沙子覆盖了留下的脚印和痕迹,他们迷失了。
灵星有些绝望,茫茫大漠连月光和星星都被沙尘掩盖,辨认不了方向,更找不到山壁。
脚下的细沙下沉,灵星站不住,霍云追蹲下来,二话不说背起她往高处走,“殿下,冒犯了”
灵星没有闲心去计较礼数,她安静的趴在他背上,仰头张望四周,很快,前方有光亮靠近,霍云追停下来,两人都感到不妙。
绿色的光芒在灰蒙蒙的沙尘中显现,带来野狼尖利的獠牙,“嗷呜~”
月亮再次在云中冒出头,银白的月光照亮灵星两人,以及围住他们的十几头眼泛绿光的饿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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