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斯珺以为像卓海川这种级别的刑警出门,好歹有个四轮车,不吹风淋雨,能坐在车里笑看人生。
哪曾想会是现在这光景?
倒也是能在下雨天里避风遮雨的四轮交通工具,就是和温斯珺想得不太一样。
一辆四轮的小黄鸭电动车穿梭在交错小巷里,将刚来没闲逛过的温斯珺绕得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卓海川要带他去哪。
“别看这车小,很方便的。”卓海川熟练地打着方向盘,避开迎面窜过来的电瓶车,一把拉开窗冲那人喊,“下次长点心,真出事你全责。”
被骂的人两脚当刹车停下,扭头不敢置信地看那辆扭着小屁股跑飞快的小黄鸭。
目睹这一切的温斯珺无言以对。
卓海川又说:“你估计还要在这边待段时间,我给你弄一辆?”
“不用这么客气,我想我现在也用不上。”温斯珺连个长久稳定的住所都没有,哪有心情弄代步车啊。
哪怕是外表像车,内在是电瓶的。
小雨稀稀拉拉,扫得车前一阵**,卓海川开了雨刷器。
温斯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连这都有?
卓海川的语气听起来有那么几分骄傲:“这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卓队长能提供这样的副驾驶给我,我很感谢,让我有全新的乘车体验。”温斯珺说。
“也就下雨天才开出来。”卓海川解释。
“那天晴呢?”温斯珺问。
“小电驴啊。”卓海川轻松一笑,“骑那个比这还方便,就是要遵守交通规则,不要乱闯红绿灯,戴好头盔。”
在认识卓海川前,温斯珺绝不敢想堂堂刑侦大队长还骑小电驴的,毕竟在他们那,小队长都有辆自己的车,更别提大队长了。
光是这一点,就让温斯珺分辨出两个地方的差别。
车身一顿,惯性让温斯珺跟着往前晃,又被安全带勒回来。
停车的卓海川推开车门:“我买点东西。”
反手关门的功夫,露出斜前方的店面情况。
是一个带有氛围感很强的大玻璃窗户花店,一排灿烂鲜艳绽放的各色鲜花,上方挂有一盆盆小花。
温斯珺看到这一幕,对卓海川要带他去的地方有了个猜测。
“久等了。”卓海川抱着一大束白菊花进来,车内地方有限,花递到他面前,“帮个忙。”
温斯珺双手接过放在膝盖上,低头无声数了数。
“天太热,他们的尸体不适合久放,再说事情已经发生,我们也在追查真相,家属们也想要逝者早日安歇,前几天刚落土安葬。”
“那时候我正和陈泊序耗着,抽不出空来参加葬礼。”
温斯珺刚好数完了,三十一朵。
卓海川语气低了些:“说来说去都是借口,其实是没查清楚,没脸来见他们,心里愧疚。”
“他们会理解。”温斯珺拂掉了花瓣上的雨水,“卓队长,我查案不会因为涉案人员套近乎而捏造事实。”
“我相信你。”卓海川说,“我很清楚家属们是希望我来,但我真的不敢。”
争分夺秒那么多天,愣是一条线索没有。
全被陈泊序拖住了,就算真凶不是他,也在这段时间逃走了。
卓海川办案这么多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家属,按理说早该心如磐石。
真当刀子落在自己身边人身上的时候,才知道人生五味仍在,所谓不为所动,就是一层脆弱的薄冰,轻碰就碎。
西墓园区侧边靠海,海面被雨幕连接上天,仿佛一道天然屏障。
听说这原来是一座荒芜小山,市政府想过开发成旅游景点,可四周光秃秃,修建起来是个大工程,正巧那时候在选址墓园,就派上用场。
小山被推平小部分,修建成斜角45度,一层层台阶走下来,少说也有百层。
前来祭祀的人表了诚心也留有足够长的叙旧时间。
卓海川从入墓园便沉默,温斯珺也是个安静的人,两人同样撑着把黑伞,并肩而行缓步登上。
台阶两旁有不少无名氏的墓碑,放眼望去,朦胧视线里竟多是这样空白的。
温斯珺眸色微沉,浑身气压低下来,读懂这些无名氏墓碑背后的真正意思,心里悲伤不自觉涌上来。
随着台阶越往上,无名墓碑越来越多。
他们停在了靠海那一侧,这有长长新列的墓碑,共有三十个。
温斯珺挨个看过去,逐渐和看过的资料里对上,全是在8·18案里牺牲的警察。
“兄弟们,对不住,今天才做好心理建设,捡起点脸皮来见你们。”
卓海川说着拆开那束花,两只手拆纸包,便没法再打伞。
温斯珺站过去,将自己的伞分了一半出去,顺手将那把被丢到雨天里的伞收起来,拎在身侧。
一朵朵菊花挨着墓碑送过去,卓海川的衣服湿了大半,头发也跟着遭殃,整个人看起来很狼狈。
“你肯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买一束来分,是不是太抠门了。”
“卓队长不会在这种事上抠搜。”温斯珺实话实说。
卓海川让他诚实的语气逗得咧了下嘴,接着又收起笑意,扭脸看向那在墓碑前被雨水敲打的白菊。
从温斯珺的角度看,卓海川陷入对他而言很美好的回忆里。
“不同队,可接触也多,平时在食堂也经常碰上,总喜欢抢同一盘菜好下饭。”
“哪天没人抢着吃,都打不起劲去食堂。”
“要一人一捧,估摸着晚上就得托梦给我,骂我穷讲究。”
这种打打闹闹的友情是温斯珺从没体验过的,对此,他无法深入体会到卓海川的痛苦。
于是,他低垂的眉眼写满看客的冷淡,扮演个合格的聆听者。
风雨里,卓海川的回忆被打醒了,一块块醒目的墓碑像响亮的巴掌,打得卓海川的脸颊连带脑袋都疼。
“根据你对陈泊序的了解,他说的是真话吗?”
这仿佛是一个真能给予惩罚的海誓山盟,还有无数见证人的那种。
温斯珺沉默着看向那被刻进墓碑里的陌生脸庞,没见到这些之前,长长的名单不过是一个名字符号。
在这刻,温斯珺清楚的感知到这是一个人失去生命体征的象征,且是压在他肩上的重担。
当着这些墓碑的面,他一句话都不能乱说。
恍然间,温斯珺明白卓海川要带他来这的原因。
“……我和他很久没见。”温斯珺没把话说得太死,“说假话对他没好处。”
“小温同志,大家是同行,不用说这种含混不清的话。”卓海川站起来,从他身侧拿走了自己的伞,“你和他现在什么关系?”
重新站到伞下,哪怕浑身雨水,该属于大队长的气势仍没落。
卓海川的眼睛像染了墨一样浓郁,似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面对如此疑问,温斯珺平静答:“合作,他想洗脱嫌疑,我想找到真相。”
“除此之外呢?”卓海川追问。
这一问倒把温斯珺问住了,罕见的眼里也是困惑,像不知卓海川何出此言。
卓海川偏没给他解释,抬脚往海边走:“他今天以没见到你拒绝交谈,让小祝很生气,结果他一句话把小祝的嘴堵住了,你猜他说了什么。”
“大概是一个和哲理有关系的问题。”温斯珺回答。
“现在我相信你们小时候一起玩过。”卓海川惊讶地笑了下,“从这个回答也能看出你对他了解很深,他问小祝在著名的火车救人理论里选哪个,一面是犯罪,一面是规定不得已,偏偏年轻人陷进死一个人还是五个人的死胡同里。”
“这是他的风格。”温斯珺打心里这么认为。
“那你认为他现在愿意和我们合作,是他的风格吗?”
对于别的事,温斯珺能很快给出个答案,唯独在这件事上,他做不出选择。
因为他很难想通小时候一起承诺要为国争光的人现在进了局子,而他成为那个被迫来调查的小警察。
世界上似乎本就没那么多理所当然。
要以小时候的周添寅来说,能帮警方破案,那是求之不得的荣誉好事。
可以现在的陈泊序看,自我为上,和警方合作是被逼无奈,还有一方面原因是仇敌太多,要借着警方保命。
温斯珺无法替人开脱,卓海川的眼神和身侧那三十一块墓碑给予的压力太大了。
他嘴唇微动,轻声说:“局势所迫。”
“能向局势屈服,就表明还有缺点,我想,他还有更多的实情能说。”
“卓队长。”温斯珺的黑伞不再继续前进,和卓海川的错开了大半,“我承认我破案心切,相信你也一样。但有些事是不是该有个度?”
随之停下的是卓海川,伞下方,他严肃的脸庞有着钢铁般的刚毅:“我知道。”
温斯珺握紧了伞柄。
“在薛简青的事上,他做出了隐瞒,我希望你能从他嘴里把这部分内容挖出来。”
“我尽量。”
“那我给你个必须尽力的理由。”卓海川抬起伞面,和他对视,“薛简青和典鸿集团有密切的关系。”
谢谢生日祝福~
希望大家快乐每一天,烦恼都丢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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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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