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不开的雾,笼罩着江城。
江城一中的操场上,学生们稀稀拉拉零零散散,不规不矩地站着,摆动着手臂,划水摸鱼地做着课间操,青春洋溢的他们,玩闹着。
在二食堂的背后,有一条窄窄的过道,靠近后厨和厕所,经常串味,所以没有人会从那里过。杂草和杂秽并生,一阵脚步声惊扰。
一个平头少年,瘦的像猴,追着另一个男生到这里。
平头少年狠狠地抓住了那人的衣领,接着按住脖子,狠狠地朝墙壁上砸,嘴里念念有词:“操/你/妈,见老子跑什么?我他妈喊你帮我写个作业,你以为我要操//你吗?试试?我能操/?到?你三天下不了?床!”
男生哭喊着饶命,眼泪鼻涕一把,但平头少年恶狠狠地把人抵//在墙/上,一只手假动作往下?伸。
忽然,空气中有股烟味,似乎又不是烟味,他从来没有闻过那样的烟味。
但可以确定的时候,这附近有别人。
男生哭喊着救命,想要一旁靠着抽烟的那个人帮助——等他们都转过头去,才看清那个抽烟的男生,他们都认识,江城一中里没有人不认识。
从高一入学开始,无论大考小考,永远是第一名的,王哲远。
王哲远瞥了他们一眼,然后轻悄悄地从他们身后走过,就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男生绝望到大骂:“喂!!你别走啊!你不是好学生吗?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啊??”
平头男生却冷笑起来:“真有意思。”
然后,王哲远就这么走了。
黄兴把那哭唧唧的男生一脚踹倒,逼迫对方给自己??。在快感来临的时候,看着王哲远消失的路口,露出一丝冷笑。
后来王哲远又在那条窄路上遇到了黄兴。
这次是一个人。
黄兴问他:“好学生也抽烟吗?”
王哲远口里吐出烟雾,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但好像不太满足。
黄兴又靠近他,非常暧昧。
王哲远并不是那种死读书的好学生,他当然也不认为自己是好学生,他只是能把那些试卷做到满分,因为只有满分。他知道校园里的流言蜚语,知道这个和他同班的黄兴是个坏学生——如果他认为自己不是好学生,那么这个坏学生或许也不坏。
他只是看了黄兴一眼。
黄兴却好像得到了什么肯定一般,伸手,肆无忌惮地拿走他的烟,抽了一口。
他剧烈地干咳起来,眼眶微微湿润:“咳咳、你这、你这是什么?”
王哲远轻声说:“Pot.”
黄兴咳了半天没听清:“What the **?Can you speak Chinese??”
王哲远嘲笑:“你的口语好烂。”
说着,王哲远把烟拿了回去。黄兴终于缓过气,虽然一开始很难受,但此刻他竟然回味出一种爽感,像一个小钩子勾住了他的心那样。
他看到王哲远手里的烟,的确不是他见过的,似乎非常简陋,甚至没有过滤嘴。不,这不是烟,这不能是烟。
“我可以和老师告状。”黄兴得意洋洋地说,然后再次夺过那根卷烟,抽了一口,这次他学会了,体会到了那瞬间的快感,“除非……”
“除非什么。”
“给我……”黄兴凑近,无声地张着嘴,拆分着音节说了个字。
见王哲远秒懂,便非常得意地挑了挑眉。
王哲远不自禁缓缓闭上了眼。
然后他醒了过来,睁开眼,六年时光匆匆而逝。
昏暗不明的房间,窗外灰雾蒙蒙的,就像记忆里,像梦里每一个他怀念的场景。他坐起身,在床边,陷入短暂的愣神。然后他摸到床头柜上的玻璃烟斗,找到火机点燃,却不再是梦里的味道。
他搓了一把脸,打了个电话,很快厂长秘书走了进来。
秘书见他没事总算松了口气,说:“小远你这几天暂时住在这里,江城现在出不去,得等市局那边打点好,我们再找机会。你爸爸已经安排好香港那边,到时候从那里转机去英国。你不是一直想去吗,很快就能去——”
王哲远打断他:“他呢?”
秘书尴尬道:“我们会想办法救他的,但不是现在。现在他被那个洛译控在手里,我们的人连见他一面都不行。”
王哲远深深呼吸着,压抑着:“我不能待在这里浪费生命。”
秘书无奈:“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要实验室,你想要制作最纯净的冰/毒,但现在不是时候,警察一直盯着药厂,真的没有办法。”
王哲远想了想,说:“我只要那些器材,你把它们拿出来。”
市局。
“黄兴是王哲远的小白鼠?”洛译诧异,“我以为是黄兴诱导他吸毒的?”
“……不要刻板印象,王哲远可不是什么好学生。”陈闻沉声道,“哪个好学生会花几年的时间追求最纯净的冰/毒呢。”
洛译摇摇头:“那我就更不能理解了,黄兴居然会喜欢上诱导他犯罪的人。”
陈闻说:“斯德哥尔摩。”看洛译的询问眼神,他解释,“一种形容人质爱上绑架犯的病称。他们的生命被拿捏在绑架犯的手上,随时间增长,会产生一种病态的依赖感,会从心理上认同绑架犯,会讨好他们以寻求活下去的机会。”
洛译问:“你觉得黄兴是这样吗?”
陈闻摇摇头:“病称只能笼统的概括一类人,但每个个体都是不一样的。而且这也只是一种类比,实际上他们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和复杂。”
洛译想了想,要攻破黄兴的心防,还是得从王哲远入手。可现在王哲远失踪了,被王家保护着,他手上又没有可用的警力,除了他自己,总不能他开车满大街乱逛,祈求能天上掉馅饼掉出个王哲远——
他想到那天在大学城的饮吧,陈闻,呵,陈闻真的是不经意想起来的吗?还是他早就知道王家在那里有盘口,故意带他过去,借他的手一举端掉罢了。
陈闻说:“让我和他谈谈。”
洛译看着他,现在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审讯室里,黄兴垂着头,好像再没有少年意气,曾经的平头现在也变成了不太利落的短发,毛毛躁躁地散在鬓边耳后,很是狼狈。
他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眨了眨:“换人了?”
陈闻靠近他,拿出一个亮晶晶的小钥匙,解开了他的手铐。
黄兴诧异:“什么意思?”
陈闻朝他努了努下巴,然后走出了审讯的门,他把黄兴带到了隔壁更为明亮的房间,更正常的房间,就是之前李宣和关雪谈话的那间,有大大的玻璃,能看到窗外的天气。
黄兴似乎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天光,尽管也只是雾蒙蒙,但是久违了。
他的双眼四处游移着,不解地问:“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陈闻拉了张椅子,坐在侧面,不是像往常审讯那样面对面,他只是想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不想把自己放在黄兴的对立面。
他说:“别紧张,是我不喜欢那种黑暗的地方。”
黄兴讥讽:“那你可真高尚啊。”
他没有生气,也不在意这些话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黄兴,说:“你和高中那个时候比,真的不太一样了。那时候你是平头吧。”
黄兴警惕:“你怎么知道?你少套近乎,我高中怎么样关你屁事。”
陈闻轻笑道:“不好奇我在哪里看到你高中时候的照片么。”
黄兴:“不好奇,你们警察想看什么看不到?”
陈闻:“也没那么神。你有身份证吧,我们——”他顿了顿,“警察能看到的也只是身份证那种证件照,稍微脸盲一点的,可能都无法把照片对应到真人。”
黄兴果然入套:“所以你……是在哪看到的?”
陈闻回答:“王哲远的出租屋。”他挑了挑眉头,“哦,我给你带来了。”说着他转身,从身后的桌子上拿来一个相框,之前就放在出租屋的鞋柜上。
照片里的两个男生都没有笑容,站得也很僵直,只是肩膀挨着肩膀。
后来陈闻猜测,那是在照毕业照之后,趁着大家都各自合影留念,于是某个人和班上每个人都合了照,其实只是为了和另一个人合照。
黄兴自己也懵了,他完全不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
陈闻毫不意外对方的表情。
那天在出租屋,洛译和王哲远说话的空隙里,他把整个出租屋都打量了一遍,那里面只有王哲远生活的痕迹。有两种可能,一是的确只有王哲远住在那里,另一种就是黄兴只是短暂的住过,甚至都不是住,只是偶尔。
他们不是恋爱关系,从来都不是。
这一点,没有人比陈闻更了解,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可以亲吻可以做/爱却没有任何羁绊关系。在社会教导的责任制度体系内,的确很难理解。
监控的显示屏前,洛译冷冷地看着。
黄兴摇摇头:“你休想在我这里套到什么话,我是不会说的。”
陈闻:“还好我的确从未想这么做。”他将相框放到一边,靠在椅子上,翘起一只腿,“我们来谈谈牛梅的案子吧。”
黄兴的眼神还跟随着相框了一会,才回过神:“什么?”
“牛梅,她和厂里的人关系都不错。包括你。”陈闻说,“你知道她家的事吧,她妈妈不久前去世了,没有钱办葬礼。”
“……”黄兴皱了皱眉,没有否认,“我那时候想借钱给她,她没要。”
“但是她很缺钱,她找财务处预支工资,被拒绝了。”陈闻顿了顿,他说的是一些厂里上下都知道的,“她总得想个办法弄钱。所以你猜,她那天晚上为什么去药厂?”
黄兴居然真就顺着他的思路去想:“不,不会吧。”
当初洛译用牛梅的死试探过黄兴,从而得知牛梅也知道药厂制毒的事情,也知道药厂制度的地点,也猜测这是害死牛梅的关键。
陈闻点点头:“你知道信用卡这种提前消费的概念,一经推出,就席卷了整个金融届从而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方式吗?就是因为,和熟人借钱比和陌生人借钱更难,前者的心理压力比后者来的更大。”
黄兴没兴趣听他说教:“但她怎么可能,她去不了那个地方。”
陈闻诧异:“去不了?难不成还分早晚么,晚上不开门?”
“不是——”黄兴突然意识到了陈闻的套路,赶紧闭嘴。
陈闻轻笑:“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3章 第 1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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