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译带着闹闹走出润发广场,打开胖大众后座,将猫笼子放进去。回身再看,夕阳透过商城楼顶的边际,散漫出一片晕染开的橙色,像打翻了颜料。四周都亮起七彩的灯,夜晚又要降临。
本来洛译想直接回局里,可一想到今天忙活了一天,跑东跑西,问这问那,到最后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连给凶手做最基础的画像都做不出来,又觉得有点不甘愿。
哪怕再让他试试,去找陈闻?
手机就在手里,可真要打电话说些什么?
就这么想着,他居然把车开到了仙苑外的街边。下车去便利店买了几瓶水和即食饭团,他干脆去看了眼在盯梢的同事们。
以自杀结案完全不是他本意,不管如何,仙苑这里他着重派了两拨人日夜盯着,生怕疏漏了什么。尤其是,他推断出监控原版应该还在仙苑,就更得防止陈家人“毁尸灭迹”。
姜哲一案以后,仙苑停业整顿,如今灰头土脸的,再没有曾经金碧辉煌的气势,从外面看黑乎乎的,死气沉沉。
盯久了之后,还是隐约能看见里面透出的灯光,不知道有谁,在那里面做些什么。洛译思考着,然后翻出一个黑口罩,戴上,下车。
真是多此一举,就他那张或许全江城人民不知道,但灯红酒绿娱乐场人员一定知道的脸,戴口罩进去也认得到啊。
洛译真就掩耳盗铃。
还好现实并没有给他发挥的机会,他还未走到仙苑门口,就看见陈闻从大门口里走出来——还没想好怎么打招呼或是刻意偶遇,就看见另外两个壮汉跟了出来,明显是跟着陈闻而去,隔着一段距离。
几乎是出于职业习惯的下意识判断,这些人要对陈闻不利。
他立马抛掉那些拘谨,跟在了那两个壮汉后面,并拿出手机拨打仙苑门口盯梢的同事,抓个人过来帮忙。
仙苑四楼,陈宏业的办公室冷冷清清,一如既往。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打开墙壁上的灯,惨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被那身黑色衬衫尽数吸收。
陈闻抿着唇,僵硬的脸上没有表情,黑白分明的眼睛四处打量,找寻的样子和先前在星娱如出一辙。只是这次,他似乎没有如愿。
他爹陈宏业也是个甩手掌柜,名义上是仙苑的老板,实际上这两年都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仙苑开了也有十来年,在陈宏业手底下不过五六年,经营的大差不差,因为酒水暴利,倒也小赚。
这半年,陈闻总爱往仙苑跑,所有人都认为,陈家的小公子是看上仙苑这块肥肉了,毕竟能躺着赚钱谁不爱?
办公室待客区的沙发都落灰了。
陈闻用指尖轻轻拂拭,再轻轻搓去,然后走到墙边,抬手敲了敲。墙体发出闷闷的咚咚声,似乎墙面有什么不对劲。他边走边敲,反回来的声音都表明墙体是实心的。
“很失望吗?”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声音,是阮泰。
阮泰还是那副暴发户混子的打扮,头发抹油锃光瓦亮,金链子金戒指财大气粗,仿佛下一秒就能拿出一把钞票砸人巴掌。
陈闻收回半悬的手,插进裤兜,站直身体,转身。他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悄无声息出现的阮泰吓到,波澜不惊的脸上,眉毛都纹丝不动。
阮泰说:“小陈总想要找密室,我可以给你仙苑的平面图啊,何必这样辛苦,几个月了,总得悄摸摸避开所有人来找呢。”
陈闻在听到后半句时,眉头终于微微皱了皱。
陈闻的目光侧开,落在了对面办公桌上的电脑那里。曾经洛译坐在办公椅上,对着那台电脑看监控。
他说:“我听不懂。”
阮泰没耐心道:“你装什么呢,手机是你拿了吧。”
平时点头哈腰装孙子,眼下整个四楼只有阮泰与陈闻二人,孙子的腰杆终于弯不下去了。
阮泰怒道:“这件事原本不该你管,你要拿手机做什么当我不知道吗?自从浩爷派我跟着你做事,你就一直都看不惯我,视我为眼中钉,所以现在要拿着我的把柄去警局揭发我吗?”
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直白,陈闻微微皱眉说:“手机已经在警察手里了。”
阮泰惊讶道:“什么?!”
陈闻:“但眼下你不还好好的么。”
阮泰迟疑着:“什么意思?你拿了手机交给警察……又不说那手机原来在我这里?为什么?”
陈闻并不作答。
阮泰真的会怕手机落入警察手里吗?未必。从刚刚他那满是不屑的语气里听来,就算手机在警察手里,顶多也就是麻烦一点,倒不是真能敲死他的证据。阮泰之所以会担心手机的去向,关键是在于那首诗。
陈闻紧盯着对方,说:“那首诗是一首瘦词,也叫隐语。谜底我没有破解出来,所以我很好奇,那里面藏着些什么。”
阮泰皱眉道:“你别管这些,浩爷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陈闻微妙地半眯起眼:“你不想知道?那你还拖着东西不让陈总拿走,一直到他派人去你办公室才拿到?”
阮泰一听有些急眼:“别瞎说,我对浩爷忠心耿耿!我就是放在那、那比较安全,不然我还能随身带着走嘛。”
陈闻似是不信,但也没有反驳。他说:“既然如此,今天的事你也就当没看到吧。”
阮泰本以为陈闻拿手机是准备要挟,可手机已经交出去了,陈闻也说了目的是那首诗,自然双方间是误会一场。
但却没那么简单。
陈闻在两年前回国,接手星娱公司,陈浩初就派阮泰跟着陈闻,一来在事业上帮助陈闻,二来也有一种监视的意思。
阮泰当然知道陈闻不傻,正常人怎么肯被这样对待?所以这两年明里暗里他们也有过不少小矛盾,总归陈闻地位更高,阮泰只能咬着牙受气。
可就在这半年里,他发现陈闻总往仙苑跑,其他人都觉得陈闻想要分仙苑的一杯羹,想要接手仙苑,阮泰偏偏带有偏见不那么认为,又拿不出证据。真细究起来,不过是陈家的家事,他也不能如何。
可话赶话都到这里了,就算陈闻没有拿手机的事发作,就算陈闻已经给了台阶,明说知道他也有小九九,两人互不揭发这事就算过了,但阮泰今天既然敢跟着陈闻过来仙苑,就没想着要放过陈闻。
阮泰说:“如果我不能当没看到呢?”
陈闻有些诧异:“啊。”接而又有些了然,“你没有销毁监控。”
阮泰一愣。
陈闻耸耸肩,慢条斯理地说:“仙苑的监控是不完整的,而完整的监控里无论拍到了什么,陈总都应该嘱咐过你要销毁吧。”
阮泰垂在两侧的手有些颤抖,微微攥起拳。
陈闻面不改色地说:“既然监控要销毁,你就该老老实实销毁,而不是拿着监控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就算监控拍到了什么,对我来说,对陈家来说,顶多就是麻烦了一点。你不是最清楚这种感受了吗?”
阮泰见陈闻搬出陈宏业,被压一头,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陈闻全身而退。这又怎能甘心?他赶紧找来两个壮汉跟班,让他们跟着陈闻,给对方一点教训,犯不着断手断脚,但一定不能让他太舒坦!
陈闻才刚走出大门,大街上车水马龙,正是下班高峰期,打不着车,只能往外走,要走到另一条街去搭公交。
但他敏锐地留了个心眼,知道阮泰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因此第一时间,他就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
他打完电话摇人,便缓身拐入仙苑背后的小巷子里。
没办法,总得解决这群啰啰,不然跟他一路,在别的地方也会下手。
他边走边挽起袖口,再有两步拐过一个路口,有一块停自行车的小平台。小巷灯光昏暗,前方的路依稀出现个人影。
陈闻皱了皱眉,没想到抬头直接迎上一双明亮的眼眸。
“我给你打那么多个电话为什么不接?”洛译张口就来,“我就知道咱俩一吵架你就得来找晓晨。人家晓晨也有家庭,咱们家的事就咱们内部解决嘛……好啦好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陈闻:一脸懵。
顾晓晨:无辜躺枪。
身后两个壮汉似乎被洛译这一通演出拦住了脚步,在迟疑要不要上前。这也正是洛译想要达到的效果。
洛译见陈闻拐进巷子里,暗道不好,便抄近路想要在前面截胡,至少在那两个壮汉动手前,保护好对方。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他不是怕动手,只是怕动起手来伤到陈闻。
陈闻的手里拿着手机,一脸懵地看着对方,看着对方朝他靠近,越来越近,近到险些要被对方揽进怀里——最后姿势僵持着,洛译将手绕在陈闻的肩膀上,态度强硬地要把人拉走。
陈闻有些尴尬:“你、你做什么?”
洛译搂着人,附耳低声道:“你将就一下,没发现有人跟着你吗?!”
陈闻作势要回头,猛地被洛译一拽:“别看!快跟我走!”
这么近的距离,让陈闻有些拘束,贴近洛译的耳廓也瞬间绯红起来。还好这里灯光不明亮,加上洛译很认真地要走,应该没有发现。
壮汉们察觉到不对劲,三步并两步地要追上来。
岂料,洛译带着陈闻转身后,路的另一边也出现两个人,拿着铁棍,显然也是来惹是生非的——实际上这两个人是陈闻摇来的帮手。
陈闻这辈子没遇到过这样无语的事。
他下意识推开洛译,但是没有完全推开,洛译使的蛮劲,还真让他有些束手无策。他皱起眉头看向不远处的两个帮手,不知道能不能将眼神里的撤退传达给他们……
似乎,不起作用啊。
因为那两个阮泰派来的壮汉已经朝他们攻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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