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寿数

旭日东升之时,温煦的阳光为荼无神宫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色,太阳慢慢爬高,阳光也愈发炙热,荼无神宫的金色瓦片却反射出更璀璨的颜色,在土黄的沙漠和幽绿的密林之间如同神迹降临。

神泽殿是历任青漠继承人居住的宫室,自从自中原归来,屠连朵一直居住在这里。

偌大的宫殿只有寥寥数人行走侍奉,宫外的青翎卫却看守严密,没有王女的命令,没有任何人可以随意出入神泽殿。

“王女,今日缀这个绿松石吧,这是屠里大人前几日刚为您寻来的,颜色可真鲜艳。”侍女银襄手中拿着一块磨得圆润的松石在屠连朵头发上摆弄着。

镜中的人侧坐着,眼神有些飘忽,轻轻应了句:“好,就这个吧。”

回到青漠已久,她的病依旧是屠铎的心病,甚至不惜在几月前重开神庙,可她发病的时日间隔依旧越来越短,但也不能说毫无用处,因为她满身的血色纹路消失了,看起来没有那么骇人了。

屠连朵任由银襄摆弄着她满头的白发,突然问道:“无忧走了多久了?”

“约摸有五六日了,想来是快要回来了。”

屠连朵轻嗯一声,不欲多说。

殿外却突然传来了争吵声,屠连朵眉心皱起,银襄忙起身出去询问。

半盏茶的功夫,银襄便推门进来,外面的吵闹声也静下来。

“怎么了?”

银襄声音有些忐忑:“是那个外族人,她...时常窥伺王女日常行事,被青翎卫抓住了。”

青漠从不允许外族人进入,连结外族的通道由最强悍的军队把守,即便是有人误入,一只蛊喂下去,误入之人也只会以为是做了一场奇幻的梦,绝不会过多深究,可是公然带外族人入青漠,这闻所未闻,因此事,王上甚至在侍神殿跪了三日才堵住悠悠众口。

那个女人很奇怪,整日里也不说话,神泽殿里的侍从们都是第一次见到青漠外的生人,即便是王上下令不允许和她过多接触,但是银襄她们总想旁敲侧击的打探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可是那人从不理会。

久而久之,没有人愿意和她过多交谈,她就像个影子一样游荡在宫中,除了在王女病发时出现,也很少能见到她。

窥伺王女起居,是大罪,但她又是个外族人,青翎卫也不好处理,于是起了争执。

屠连朵有些愣神,半晌,她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银襄,你觉得王上对那个外族女人如何?”

银襄一脸茫然,问道:“王上?王上对那人不曾过问,如此不闻不问,想来能让她留在青漠,也不过是她有办法缓解王女病发的痛苦。”

不闻不问...哪怕是怨恨是厌恶也好,可为什么不闻不问呢?

“告诉青翎卫放人,你去把她带进来。”

*

沉寂了近一年的徵宫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徵宫的下人震惊于宫主突然死而复生一事,就连管事也有些不知所措。

宫尚角语气温和说道:“你刚醒,徵宫也尚未整顿,不若还是去角宫暂住,等养好身体再回来。”

“谢谢哥,不过我还是留在徵宫吧,这里离医馆近,也更清净。”

徵宫的大厅里,宫子羽和云为衫依偎而立,宫紫商也紧紧粘着金繁,唯独不见上官浅,他转头看向宫尚角,说道:“我昏睡许久,想来是错过了些什么?怎么不见上官姑娘?”

宫尚角神色未起波澜,倒是身旁宫紫商抢道:“远徵弟弟,你错过的可真不少,角公子可是一马当先把你们都甩在了身后,如今,你也是做叔父的人了。”

叔父?

宫远徵猛的转头看向宫尚角,声音有些磕巴:“哥...你...你有孩子了?”

“而且不止一个孩子,一男一女双生子哦。”宫紫商又一次抢答,身后金繁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低调些,但是效果不佳。

提到孩子,宫尚角的神色越发柔和,他低声道:“是,我已经叫人去抱孩子了,很快就能见到。”

宫远徵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才真正的体会到昏睡了近一年,他究竟错过了多少事。

宫远徵略低头,便看见了宫尚角身上的月白色香囊,那是曾经上官浅送给哥哥的东西。

宫远徵抬手拉紧了些身上的披风,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还未恭喜哥哥新喜,没想到我昏睡了这么久,倒错过了哥哥大婚。”他迟疑着问道:“不知,嫂嫂是谁?”

这一问,宫尚角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继而说道:“是上官浅。”

“可她的身份有疑,哥哥既然娶了她,那是否真的查明她不是无锋之人。”宫远徵的声音沉下去,审视的目光瞟过云为衫,又被宫子羽强势挡下。

“如今江湖之上,已经没有无锋了。”宫子羽的声音抬高。

“没有...无锋?”

宫尚角点点头,却不欲多说,提到剿灭无锋,必然要提到傅九星,可是远徵刚醒来,他不想提及她,于是敷衍道:“此事说来话长,如今无锋已不再是宫门的威胁,上官浅和云为衫的身份也已经得到了证实,弟弟尽可放心。”

宫远徵头脑有些发懵,无锋是个庞大的组织,一直以来都是宫门的心腹大患,怎么会突然被剿灭,溃不成军,他甚至有些遗憾,剿灭无锋的血战中没有他宫远徵的身影,真是可惜。

纷杂的脚步声传来,两个嬷嬷分别抱着龙凤喜被襁褓进门来。

宫尚角站起身,接过其中一个孩子,他笑着说道:“远徵弟弟,过来看看。”

宫远徵有些不知所措的站起身,他走到哥哥身边,襁褓中的孩子闭着眼睛睡得很熟,白白胖胖像个糯米团子。

“把弦儿给远徵。”宫尚角对嬷嬷说道。

宫远徵一脸震惊,他摇摇头说道:“哥,我不行,我...我不会。”

说话间,嬷嬷就已经将孩子塞到了宫远徵手中,他僵硬的抬着胳膊,整个人从头麻到脚。

他低头看过去,看到孩子的脸,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不像哥哥那样健康,妹妹很瘦小,就像宫紫商说的,不像是双生胎。

他想说些什么,却见襁褓中的弦儿恰好睁开眼睛,黑黢黢的眼珠有些好奇的望着他,像是一汪清澈的泉水,嘴巴微张,然后吐出了一个小泡泡,像是很自得自己会吐泡泡,她咧开嘴笑了一下,发出一阵轻轻的独属于婴儿的笑声。

宫远徵的心像是突然被烫了一下,嘴角不自觉的带了一抹笑。

“他们叫什么名字?”宫远徵问道。

“哥哥叫宫印角,妹妹...”宫尚角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妹妹叫宫弦徵。”

宫远徵微垂的头猛然抬起,身侧,椅子与地面划出一道尖锐的声响,印儿的眉头皱起,啼哭声响遍整个房间。

*

“这段日子,要多谢你了。”屠连朵斟了一杯茶,推到对面的女人面前。

傅君流没想到她会见自己,坐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倒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是我的错,都是我欠你的。”她端过那杯茶,用力握住,茶杯里的茶水滚烫,素白的手被烫的发红,她也不曾放开。

“他们说,你窥伺我的起居,你想做什么?”

“我...我只是想看看...想看看...”究竟想看什么,屠连朵等了许久也没听到。

时间像是静止了,屠连朵看着面前微低着头的女人,这是她的母亲,可是她却只觉得荒凉。

“他是个怎样的人?”

“谁?”傅君流依旧低着头,口中却应道。

“我的生父。”

傅君流猛地抬头,有些呆滞的眼睛里弥漫着一股看不懂的哀伤,屠连朵还没来得及看懂,她便又低下了头。

“王上,就是你的父亲。”傅君流的声音有些发颤。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你看向父亲的眼神,不悲不喜,你来青漠许久他也不闻不问,你们之间,更像是陌生人。”

“不,不是这样的,你不懂...”

“我不懂,嗯,我不懂,算了,不愿说就不说了。”

屠连朵没有看她,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阳光争先恐后的照射到她身上,白色的头发被风微微吹动,如同一尊圣洁的白玉神女像。

她抬手遮挡住眼睛,任由阳光包裹住自己,轻轻哼了首歌谣:“月儿淘,月儿摇,虫么儿静悄悄,叶儿晃,叶儿笑,虫么儿闭眼睛...”

傅君流听着她哼的歌谣,突然泪流满面,这样哄睡的歌谣,她不会唱,也从未唱过。

阳光依旧热烈,屠连朵用袖子遮住脸,问道:“你说,会有人给我的月儿淘唱这样的歌谣吗?”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傅君流无声流泪,喉咙被细碎的呜咽堵住,嘴唇快要被咬烂。

“你哭什么?我是青漠的王女,我小时候过的风光快活极了,虽然没有母亲,但是父亲待我如珍宝,我拥有着大多数人无法拥有的一切,母亲之于我,无关紧要,在患病之前,我从未有过哪怕一点点对母亲的憧憬。”她转头看向傅君流,继续说道:“所以,你不必觉得愧疚,因为我也从未对你有过期许。”

“但还是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为我输送真气,我很难熬过这八个月,我很感激。”

傅君流摇头,眼泪却流的更凶,屠连朵为什么不恨她,她应该恨自己的,她的女儿甚至一字一句说着感激,每一句像是钝掉的刀子一下一下砍在她的心上,酸痛难忍。

这么多年,没有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尽管这非她所愿,可是屠连朵应该恨她,应该恨她的。

“我还能活多久?还有些事没做完。”屠连朵的声音平直,没有一丝情绪。

傅君流用力咽下口中的酸涩,真是残忍,她生下她,现在又要由她宣布自己女儿的死期,喉头突然泛上一股血腥气,她用力咽下。

“三年。”

怀孕生子已经让她的身体不堪重负,沙王蛊陷入沉睡不知何时能醒,即便是她以真气灌输,最多也只有三年。

“三年啊,够了。”屠连朵笑笑,抬手关上窗,把丝丝缠扰的阳光阻隔在外,像是阳光不曾照耀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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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徵云之羽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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