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的清晨是被一阵尖锐的啼哭声吵醒的,宫尚角一踏入徵宫就听见弦儿的哭声,他脸色微变,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刚推开房门,小腿就被软乎乎的小家伙抱住,白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圆圆的杏眼里沁满了泪水,头顶上的两个小丫髻也变得歪歪扭扭,看到父亲走过来,哭声变得更高。
宫尚角被这哭声哭的心里发软,忙蹲下身抱起她,轻声哄道:“莫哭莫哭,谁欺负弦儿了,父亲帮弦儿教训他,好不好,哭多了就不漂亮了。”
弦儿搂住父亲的脖颈,哽咽道:“叔...叔父,不见了...不等弦儿...”
宫尚角一愣,锐利的目光射向一旁的徵宫管事。
管事心头一跳,忙上前说道:“昨夜宫主是回来了,可是去了趟医馆以后,便又出了门,小姐没见到宫主,这才有些...伤心。”
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恭敬地双手递给宫尚角。
“这是宫主留的信。”
宫尚角单手接过信,甩手打开,铁画银钩的几个字映入眼帘。
“急事外出,未有归期,勿念。”
未有归期?宫尚角冷哼一声,现在无锋被剿灭,长老院对宫门子弟的管束松了许多,倒纵的他成天往外跑,细细数来,一年里有近一半的时间他都在外行事,现如今竟学会了不告而别。
“百草萃的数量查过了吗?”宫尚角面色阴沉问道。
管事:“一早就查过了,宫主带了一月的百草萃。”
“哼,去上报长老院,就说徵公子无视宫门律法,擅出宫门而不归,若一月未归,我会亲自去宫外押他回来。”
管事一脸难色:“角...角公子,这...”徵公子外出一事长老院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果角公子执意上报长老院,那徵公子必然是要受家法的。
“还不快去!”饱含怒意的声音传过来,管事头皮一麻,忙应道:“是...是,我这就去。”
说罢,忙小跑着朝长老院去了。
宫尚角这才压下心头的怒意和不安,掂了掂怀里的小姑娘,笑道:“弦儿再等等,等父亲亲自把叔父押回来,到时候我们罚叔父给弦儿买好多好吃的,还要他陪弦儿骑大马,好不好?”
埋在怀里的小脑袋也不抬头,抽抽嗒嗒的说道:“叔父坏,叔父说话不算话,弦儿不想等...弦儿伤心...”
宫尚角失笑,她才多大,就知道伤心了。
“那怎样弦儿才能不伤心,告诉父亲,父亲都会答应弦儿的。”
怀里的小脑袋轻轻抬了抬,肉肉的带着婴儿肥的手指轻轻抠了抠父亲衣领上的花纹,哼哼唧唧的说道:“要芙蓉糕,栗蓉糕,还要桂花糖水...”
宫尚角笑起来,心里如同乍开了一池的春水,温暖和煦,他抬手给小姑娘擦了擦眼泪,“好,我们回角宫,弦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那不告诉娘,娘要唠叨。”
“好。”
“也不给哥哥吃,都是弦儿的。”
“好。”
“还是给哥哥一碗糖水吧,不然哥哥会给娘告状的。”
“...哥哥不敢。”
*
南境之地,宫远徵看着面前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皱起了眉。
“喂,你确定是这里?”声音里毫不遮掩的不耐,尽管他带着面具,屠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能感受到他的讥讽。
屠幽脸色有些难看,她确信这里就是外界进入青漠的入口,可为什么没有路了,往日她进出青漠都会看到悬崖之上架起的一座桥,可如今那桥不翼而飞,只剩脚下云雾缭绕的瘴地悬崖。
“不会错,就是这里。”
“怎么,你们青漠人都能无翼而飞?”宫远徵的声音里尽是讽刺,面具后的脸上盛满了烦躁。
他面色阴沉的靠在旁边的大石头上,高高梳起的头发显得整个人利落极了,只是眉心微皱,满腹心事。
他有些后悔就这么答应屠幽去青漠,起码要和弦儿见一面,这时候见不到他,弦儿一定会哭吧。
“你离远一些。”屠幽说道。
宫远徵一愣,但还是后退了几步。
屠幽盯着悬崖继续说道:“不够,接着退。”
宫远徵看向屠幽的眼神越来越难看,就在他按捺不住马上要爆发的时候,听到了无忧的呼声。
“有了...有了!”
宫远徵上前看到,依旧只有一片烟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悬崖。
“有什么了?”他问道。
屠幽满脸的喜色僵在脸上,她愣愣的问道:“你看不见?”
“看见什么?”宫远徵皱眉。
“桥啊,你看不到悬崖之上架起的桥吗?”屠幽的声音有些焦急。
宫远徵像是受到了愚弄,眼神愈发阴沉:“你在耍什么花样,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屠幽喃喃道:“以我的能力和血统,难道没有办法带外族人进青漠?我...我是蛊人,所以我没有资格带你进青漠...”
“不...不对,我能看见桥,也许只是障眼法,你只要顺着我的步子,就能进去青漠。”
“对...一定是这样...”
宫远徵看着她呐呐自语,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跟着我走,我能看见桥。”她目光坚定的看向宫远徵。
说罢,她往悬崖上退去,宫远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她,却见她悬空在悬崖之上,就像脚下有一条坚实的路。
“过来,我拉着你走,不会有事的。”
宫远徵鬼使神差的朝她走了两步,那双眼睛干净纯粹,眼中只有焦急和催促,丝毫不见欺骗和恶意。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朝悬崖迈出一步。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失重感袭来,他脸色骤变,不是平地!
手臂被人用力拉住,屠幽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拉住他,明明是悬空而立,她却像是匍匐一般拉住他的手,细白的脖颈上甚至因为用力而爆出了青筋。
“抓住我,对...对不起,一定要抓住我...”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宫远徵讥讽的话刚想说出口,便见虚空中出现一只结实的手臂,如同铁爪一般扣上他的小臂,把他用力拉了上去。
不过一瞬之间,天地便变了颜色,深不见底的悬崖消失了,眼前是连绵不绝的绿色,那绿色浓稠,强势的塞满了他的眼睛。
站稳之后他转头看向来人,银袍之上,是一张熟悉的脸,真是冤家路窄!
乌潼握住屠幽的手臂,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有利刃裹挟着风声斜空劈过来的声音,刀锋相撞发出铿锵的铮鸣声。
乌潼面色阴沉下来,嘴唇微张露出森白的牙齿,不知死活!
在接下对方的一刀后,他反手攻了上去,一时间刀光剑影,两人打的难舍难分,眼见情形一发不可收拾,屠幽不顾酸痛的手臂,持剑迎了上去。
“都给我住手!”她艰难应对着,声音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可两个男人像是杀红了眼,没有一人想退,一黑一银缠斗不休,竟一时间分不出胜负,宫远徵出手狠厉,出手尽是杀招,在青漠的地盘上,乌潼自然毫不相让。
屠幽无法,她把剑甩出去,试图用身体阻挡两人交错的刀锋。
乌潼和宫远徵一愣,都快速收刀用力避开挡在中间的人。
终于,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斗停止了,屠幽的怒火也已经控制不住了。
她甩开乌潼拉住她的手臂,冷声朝宫远徵喝道:“你发什么疯!”
对面的人依旧带着黑色的面具,高高束起的乌发有些凌乱,发梢上的几只银铃摇晃不停发出清脆的响声。
“开个玩笑而已。”
声音里充满了玩味,但是面具后的眸子里却冰凉一片。
“这是在青漠,你最好收敛一下。”屠幽的声音冷的像是湖里捞出的冰碴子,话语间的威胁显而易见。
“当然。”宫远徵低下头,慢条斯理的把长刀收进刀鞘。
身后,乌潼温润的声音传来:“无忧,他是谁?”
屠幽声音冷淡:“我在中原找的大夫,还要多谢你,刚才帮了我们一把。”
“外族人不可擅入青漠,这是青漠的铁律,你知不知道你把他带进青漠会有什么后果!”一向温和的声音猛得抬高,乌潼的声音有些不稳。
“那是我的事,不劳乌潼大人费心。”屠幽冷笑。
乌潼的心突然凉下来,方才见到她的欣喜和悸动被压到心底,他脸色有些难看,低声说道:“你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吗?”
屠幽清透的眸子一颤,她扭过头看向乌潼,“那我应该怎么和乌潼大人说话,道谢的话已经说过了,难不成我还要跪下谢乌潼大人的救命之恩?”
乌潼脸色发白,他急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想和你...和你好好说说话。”
他的声音低下来,可是寂静的密林中,屠幽和宫远徵都听到了他的低语。
屠幽面色依旧冷淡,宫远徵却心头一动,四年前宫门那场大火下,面前的男人自称是那人的伴侣,如今却想与她的姐姐好好说说话,眼底多了一丝玩味,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接着,心底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恨意,那么决绝的抛弃他,她又得到了什么!呵,一个有二心的男人,真是...蠢!
宫远徵看向乌潼的眼神愈发冰冷,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住,白皙的手背上暴起青筋,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过度反应,他募的松了手。
“走了许久的路,在下实在是累了,二位有什么衷情不如我们找个能休息的地方再诉吧。”宫远徵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
屠幽冷冷瞪了他一眼,乌潼则像是无视了他一般,只对屠幽说道:“无忧,边军条件艰苦,先在这里凑合一晚,明天我派人送你们回宫。”
“以后,叫我屠幽,以后这世间,再没有无忧了。”
乌潼一愣,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苦涩的笑了笑,他不该奢望的,即便是她从蛊王身上取回了神智,他们也早就回不去了。
可她又为什么非要触碰青漠的逆鳞呢?
立个flag!明天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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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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