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宋知钰便察觉身侧之人动作微顿,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你若还在气头上,那便让乔家在京城消失。”萧寒砚声音微冷。
宋知钰轻抬眸,看见萧寒砚一脸认真,不似作假。
乔家令人称誉的不是“一门双将星”的传奇,而是战无不胜的乔家军。乔家如今的当家人是乔潜的哥哥乔庭,他手握十万大军镇守边境。乔庭早已带着十万大军归顺萧寒砚,这也是萧寒砚遭受骂名的主要原因。
如今只因他一句话,便能说出让乔家消失的话,也对得起萧寒砚那一身骂名。
只是不知道那句话里,又有几分真心。
“我废了他的手我气什么,你若是不处置我,乔家倒戈沈问了又当如何?”
萧寒砚明白他的试探,轻声道,“由他去吧,我所求不过一个你。只要能护你周全,这天下最终落入谁的手里,都与我无甚干系。”
宋知钰轻抿下唇,思绪飘远。
他到应城一年后,主动加入了飞鹰将。
飞鹰将是宋家军里最为特别的一支军队,里面的每一位士兵都是宋家军里挑选出来的佼佼者,专门完成一些艰难的任务。深入敌营以身犯险是常有的事情,每次任务结束后都会有人死亡。
宋知钰也有几次遇险,但关键时刻都会有人从暗处出来保护他。他以为那些人是父兄派来保护他的,询问过后发现并非如此。他曾问过那些人是谁派来的,那些人只说他们的任务是护他周全,别的一概不知。
喉咙里泛起一股涩意,宋知钰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两下。
“在应城……你派人保护我了?”
萧寒砚点头,“是。”
意料之中的回答,宋知钰声音有些急切,还带着一丝怒音,“你为何不告诉我?”
自从他去了应城后,只是派人往京城送了一把弯刀,此后两人完全失去了联系。若是这过程中能有只言片语的消息传来,他们也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应城有不少探子,若是告诉你了恐怕会带来麻烦。”萧寒砚不解他为何突然生气,伸手想要安抚,但停顿一瞬又收了回去。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宋知钰心里掀起层层涟漪,他强忍酸意,阴阳怪气道,“派人保护我,还不告诉我。做好事不留名,你可真高尚啊。”
萧寒砚抿嘴,“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护你周全。”
“没想那么多?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宋知钰冷哼一声,随手把书扔在了书案上。
“对不起。”
宋知钰瞪了他一眼,“行了,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就不怕我永远都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都会这么做,我没有想过要你回报我什么。”萧寒砚声音清冷,不着痕迹的往宋知钰旁边靠了一点。
喉咙干涩得厉害,宋知钰喝了两口热茶,轻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萧寒砚的长相和四年前并无多大的差别,身形倒是健硕了不少。以前沉默寡言爱冷脸的男人,如今话可算是多了一些,脸上也有了别的表情,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气。反倒是他,如今一副久病缠身的药罐子模样,和四年前判若两人。
几年过去,一切都已经变了,但好似又有什么没有改变。
见他情绪不好,萧寒砚接着开口,“乔潜和书院里那群嚼舌根的学子我都会处置,你无需担心。”
“不用,左不过是被骂两句而已,这一年来我被骂的时候还少了?”宋知钰不甚在意。
这些骂声就是他的保护伞,外人看来,他和萧寒砚的关系越不好,越能保护彼此。
“也行。”萧寒砚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打着其他算盘。
“我让你拓印的话本子都印好了吗?”宋知钰抬眸。
萧寒砚听话点头,“印好了,我已经让人都传下去了。”
如此一来,今日的目的只差见苏霖了。
南山书院是萧寒砚的地盘,找人传话很简单。
苏霖虽然进了翰林院,但时间较短恐怕还查不出什么东西,宋知钰没有报什么希望。
不多时,萧寒砚掐着点儿离开,将这里留给了宋知钰和苏霖。
苏霖如今虽身在翰林院,但依旧是一副贫困学子的模样,穿着最普通的长衫,腰间的玉佩成色也不好。
甫一见到他,苏霖脸上就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你怎么样?萧寒砚有没有折辱你?”
宋知钰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床笫之事。不禁想起进入萧府后他与萧寒砚唯一一次同床,萧寒砚还吃了药。都不曾做过那档子事,又何来折辱一说。
“听说宦官心思异于常人,虽没有那方面的需求,但折辱人的法子可多了。”想到在话本子里看到的那些用具,苏霖就一阵担忧,宋知钰有病在身,怎么受得了。
宋知钰脸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表哥无需多虑,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苏霖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确实不曾有受伤的模样,这才放心,“你无事就好,比起复仇来说你的安危更加重要。”
宋知钰只觉一股暖流从心里划过,这才是真正关心他的人该说的话。
“表哥放心,我心里有数。”宋知钰自然转移话题,“这些天可曾查到什么?”
心里知道结果是什么样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有此一问。
苏霖遗憾摇头,“没有,应城惨案在朝中似乎是一个禁忌,几乎无人提及,就算是非说不可,大家也会用别的词语来代替。”
既如此,应当是有人下了一道隐晦的禁令,不许百官妄议此事。
在南山书院里,那些人还敢堂而皇之的在宋知钰面前提起,可见他们并不知道此事,下这道禁令的人也并非萧寒砚。
朝中能下这道禁令的人,也就只有皇上和沈问了。
宋知钰深吸了一口气,“如今我们只知道宋舟与人勾结制造,与他勾结的人是谁,做了什么,我们一概不知,半点证据也无。”
“将宋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无非就那么几个,总能查清楚的。”苏霖揉了揉他的头,以示安抚,“我也曾怀疑过萧寒砚,暗中查了一番,发现他有些奇怪。”
宋知钰右手食指和大拇指轻捻了几下,眸光微闪,这才询问,“怎么奇怪了?”
“世人皆道萧寒砚暴戾恣睢,残暴狠辣,视人命为草芥。但实则这只是百官对他的评价,坊间不少百姓都对他都赞不绝口。他杀害的人都是残害百姓的公子哥,比如五皇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强抢民女,京中一些稍有姿色的女子,只要被他看上的,一定会想方设法搞到手。”
五皇子还有一些异于常人的爱好,那些女子最终的下场都很惨,苏霖不愿这些事情污了宋知钰的耳朵,因此没说。
宋知钰早知传言有误,但一直没找到机会问,没想到真实的情况竟是这样的。
“或许……这些都只是百官强加与他的污名。”
苏霖沉吟道,“不管如何,你自己多加小心,我不便在此多留。若是那你想离开京城,一定要告诉我。表哥别的本事没有,但一定能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宋知钰轻笑,“多谢表哥,我心里有数。朝堂凶险,你也要小心。”
静室外虽然有萧寒砚的人守着,但两人还是一前一后相隔半个时辰才出去。
南山书院位居城南,整个书院堪比一座五进的大宅子,看起来恢宏气派。书院东南角有一个院落少有人前去,那是萧寒砚的院子,叫做雁归院。
苏霖从静室出来绕了几圈,见身后无人跟着,便进了雁归院。
萧寒砚负手站在窗边,听见有人进屋也未曾转身。
“主子。”苏霖单膝跪地,将头埋得极低,“小钰年纪小不懂事,若是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属下代他向您赔罪,还请大人平日里多善待他几分。”
萧寒砚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慢悠悠的在圈椅上坐下,“方才不是还说要送他去安全的地方,怎么现在又让我善待他?”
苏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没想到萧寒砚竟然会在暗中偷听他和宋知钰谈话。他平日里最是小心谨慎,断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但这些日子但听说宋知钰的事情后就乱了分寸,一时口不择言。
“属下失言。”苏霖头埋得极低,“小钰是我亲表弟,平日里待人温逊有礼,只是在应城事变后方才性情大变,所作所为并非是他本意,还请大人恕罪。”
空气仿佛停滞了,逼人的寒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萧寒砚双眸轻阖,把玩着手上的扳指,他五指修长,指骨匀称,被墨绿色的扳指衬得宛若一柄倒折的玉质扇骨。
半晌,萧寒砚睁眸,眉骨轻抬,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跪在下方的苏霖瞬间惊起一身冷汗,声音颤抖道,“主子的恩情苏家上下没齿难忘,必当誓死效忠主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一番话算是表明了立场,苏家虽然在意宋知钰,但萧寒砚永远是他们唯一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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