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何洵

帐篷外的山脚下有一处泉眼,整个营地的人用水都要经过此处,外面不时传来丫鬟小厮的调笑声,夹杂着山里飞禽走兽的叫声。

帐篷内的炭盆银丝炭已经全部燃尽,灰烬漂浮。

宋知钰身无一物却浑身滚烫,双颊通红,身体止不住的战栗。双腿难受得厉害,促使他听不见旁的声音。

抬眸便对上了一张餍足的脸,黑沉沉的眸子被**覆盖,嘴角露出几分促狭的笑意。

宋知钰恨得牙痒痒,直接张口咬在了男人的肩膀上,血腥味儿在嘴里蔓延。

良久,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他松了口。

宋知钰累得不想动,任由萧寒砚拿了帕子替他擦拭身体,灼烧的痛感格外强烈,应当是磨破皮了。

脚腕倏地被人拉住,他直接抬脚踢了过去,“滚!”

萧寒砚声音微沉,“破皮了,别动,我给你上药。”

宋知钰不再挣扎, “怪谁?”

“怪我,怪我,我下次轻点儿。”萧寒砚好脾气的回应,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上完药以后,宋知钰立刻穿上了裤子,面色阴沉,“没有下次。”

“怎么还提起裤子不认人了?”萧寒砚伸手去拉宋知钰,被一巴掌拍开,手背瞬间泛红。

宋知钰咬牙,下次说萧寒砚的坏话一定不能当面,省得又被他拿这事儿做文章。

萧寒砚见好就收,转移话题道,“宋舟谨慎,这次出来带的小厮都是一等一的暗卫,还有一个精通药理,你身边那小子功夫虽然不错,但不擅长下药。”

闻言,宋知钰轻咬了一下舌尖,冷眸微抬,“你监视我?”

“哪儿能啊,营地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萧寒砚无所谓的接话。

想来也是,锦衣卫遍布整个营地,有什么风吹草动萧寒砚是第一个知情的。

怪不得宋舟身边的小厮他一个也没见过,原来都是暗卫。不过一个侯府养子,宋舟还养不起暗卫,这些人恐怕是别人派来保护他的。

杀宋舟的事情沈问会解决,宋知钰无需操心,惦记着能不能趁乱抓一个暗卫,试探一下能否问出些什么来。

萧寒砚把玩着宋知钰的头发,眼底的温柔都快凝为实质,他嗓音温吞,“最近晚上可能会不太平,老老实实待在帐篷里哪儿也不要去知道吗?”

宋知钰之间微微蜷缩了两下,抬眸看着他,“怎么不太平?”

古往今来,死在狩猎里的皇帝不计其数。皇上久居深宫,有御林军和锦衣卫不好动手。猎场上刀剑无眼,任何事情都能伪装成意外,开阔的环境也能给犯事者足够的逃生机会。

启灵帝昏聩无能,前些年祭祖大典上就曾遭遇过一次刺杀,在行宫里也曾遇刺过。

“你觉得呢?”萧寒砚声音低缓,带着几分调笑的语气。

宋知钰轻咬下唇,轻笑了两声,“又不是头一遭,有什么稀奇的?这次是朝堂上的人还是民间组织?这些年刺杀启灵帝的人还少吗?又有哪一个是成功的了?”

接连几个问句让萧寒砚手上动作微顿,随即很快恢复正常,“落落做了这么大一个局,算不到会发生什么?”

宋知钰失笑,端起桌上的茶盏,故作不知的开口,“怎么?死一个没落的侯府养子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你调查沈问一年多,他手底下有哪一个人是白死的?”

萧寒砚的声音低缓,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似是真的只是在简单发问。

鸦羽似的睫毛忽闪了,茶水已经凉透了,宋知钰指尖在薄如蝉翼的茶盏上轻敲了两下。

今日他引诱沈问对宋舟动手一事旁人兴许瞧不出端倪,但萧寒砚知道他打算让阿墨下药的事情……

手中突然被人换了一杯热茶,宋知钰思绪回笼,唇角漾开一抹笑,“所以……沈问打算做什么?”

“暂且不知,不过他既然想要引诱你对我动手,必然会拿出十足的诚意。”

宋知钰呼吸一滞,心跳也仿佛漏了一拍,握着茶盏的手指缓慢收紧。

方才萧寒砚听完了他和沈问的所有谈话,若是不联系宋舟先前和他的谈话,无人知晓沈问在引诱他杀萧寒砚。

这些事情,萧寒砚又是从何得知?

“我倒想看看他能拿出什么诚意。”宋知钰轻笑,收敛起所有情绪。

萧寒砚话锋一转,“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去见何洵。”

天色暗淡,营帐周围竖起了火把,火光跃动,照得小路忽明忽暗。

夜间的山风冰凉刺骨,冻得人直打哆嗦,帐篷外偶尔只有劳作的丫鬟小厮经过。

宋知钰穿上了狐皮大氅,艰难的走在碎石子小路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在身后的萧寒砚及时扶住了他。

回头望去,正好看见营地中间是一大块空地,成堆的火把将那一块地方照得极其明亮,一群舞姬正在跳舞,宋知钰好似听到了丝竹管弦之声。

只是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

很快就到了一大片树林里,月光隐藏在了层层堆叠的枝叶里。

借着葳蕤的火光,宋知钰得以看清眼前的景象——男子身穿黑色斗篷,从头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甚至脸上都戴了黑色面具。

更重要的是,男子坐在轮椅上,一阵风吹过,空荡的裤腿晃了两下。

他没有小腿!

意识到这一点后,一股寒意从脚底上升,蔓延至四肢百骸,宋知钰身形微颤,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萧寒砚递过去一个火把,“我在林子外,半个时辰后来接你。”

宋知钰木讷的点头,视线无法从男子身上移开。

从前他只知道裕亲王庶子何洵疾病缠身,从不出门,却没想过是这种原因。

“你是将军的遗孤?”

声音沙哑得厉害,刺耳至极。

这是宋知钰最熟悉的,被浓烟呛过的嗓子发出的声音。

刚从应城逃出后,他嗓子干涩得厉害,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后面吃了很多药,情况才渐渐好转。

但何洵的情况比他严重很多,估计是好不了了。既如此,他身上的伤应该是被火烧伤了。

不知道他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是不是因为掺和到了应城惨案中,宋知钰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宋知钰轻点头,“宋知钰。”

“长话短说。”何洵从身上摸出一块令牌抛出,“应城……粮食急缺,将军让我拿此令牌向在卫河……治理水患的宋舟求援。”

他说话极慢,每说几个字就要停顿片刻大口喘气,沉重的呼吸声在寂夜里被风吹散。

细细摩挲着手上的令牌,宋知钰悲从中来,脑海里又浮现出火光冲天的应城。

“我见宋舟没有驰援的意思,打算转头去向盛大将军求助,途中驿站失火,被接回家。”

何洵虽为裕亲王庶子,但自幼学武,又在宋泽身边待了多年,身旁还有暗卫保护,断不可能在火海里受这么严重的伤,必定是遭人算计。

何人能将何洵害到如此地步,连裕亲王都不敢声张!

宋知钰只觉后脊发凉,愣在原地。

“如今的宋舟并非将军下属所生……被人调换……已经七年有余。”

这句话仿佛一击重拳重重的敲在了宋知钰心底,他木讷张嘴,唇瓣嗫嚅两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底洇出一汪清泉,里面倒映着葳蕤的火光,熠熠闪光。

他设想过无数个理由宋舟为何要对宋家人赶尽杀绝,从没想过真正的原因竟是这样。

七年前……是宋舟刚进入朝堂之时。

那时候宋舟刚到宋家不过两年,整日忙于政事,鲜少和他见面。

深吸两口气,宋知钰拢了拢大氅,“调换宋舟的人……是沈问吗?”

何洵不置可否,声音平静,“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你……收手吧,保全自己最重要。”

“是沈问?还是启灵帝?”宋知钰一字一顿,抬头看着他,眼神坚定。

他能感受到何洵对应城惨案的了解比他多,只是有所顾忌,因此不愿全盘托出。朝堂上能让裕亲王封口的人不多,左不过就那么几个。

他重复问道,“是沈问、启灵帝、还是……”

宋知钰喉头发紧,眸光清明,声音发抖,到嘴边的几个字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还是……”

“落落——”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问话,宋知钰收敛心神,快速擦干眼角的泪。

脚步声逐渐逼近,宋知钰没有回头,双目如鹰隼一般死死的盯着何洵,期待他能给一点提示。

回应他的依旧是那个沙哑、如漏风的破布口袋的嗓音。

“欠宋大将军的人情我已还清,出了这片林子,咱们互不相识。”

何洵吹了一声口哨,暗处出现一个黑衣蒙面人推着他的轮椅离开。

看着何洵的身影隐入黑暗,宋知钰收回视线。

算算时间,还不到半个时辰。

“落落,回去了。”

身上又被加了一件大氅,宋知钰却未感知到丝毫的暖意。

萧寒砚接过他手中的火把,拉着他朝下山的小路走去。

宋知钰突然开口,“我爹……对他有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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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舟遥衍
连载中施以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