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扬雨夜晚归家时,还没用饭。有竹声在一旁伺候,王妈妈布置好饭菜后,便退下去。
“王妈妈。”裴扬雨动筷前喊住她,“近日可有发现娘子的异常?她有没有突然说一些你听不懂的话,有没有吩咐你去做什么奇怪的事?”
王妈妈响起温逐月的叮嘱,摇摇头道:“娘子眼下静心休养,这几日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她有没有突然动怒,忽而又平复心情同你说话。”裴扬雨又问。
他很清楚地记得大夫说的话,温逐月情绪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很正常。可这几回与温逐月接触,他心中总是不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纵使温逐月性子有些转变,却让裴扬雨觉得,她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可真要说变,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王妈妈一直在她跟前服侍着,与她朝夕相处,应要比他更清楚温逐月的变化。哪怕是细枝末节,只要是不寻常的,他总要都了解清楚。
王妈妈又摇摇头,“娘子与我说话的语气和平日里一样,没有不同。”
裴扬雨陷入沉思。
王妈妈怕他多心,解释道:“郎君是娘子身边最亲近的人,我怎么比得了?娘子受了伤,心中觉得不安定,但又不好在我面前发作出来。只因她信赖郎君,所以有时说话才会有些刺耳,等她发泄出来,兴许心里便好受多了。每回郎君与娘子说话后,她的情绪也会好些,郎君不必忧心。”
裴扬雨苦笑道:“兴许是我多心了。”
王妈妈退下后,兰影恰好从外面回来,向他禀告道:“主君,今日铺子门口出现位领着小孩子的老者,王妈妈认出他是将土布卖给娘子的老者。王妈妈听他说,娘子给的那一笔钱派上了大用处。全家人对娘子感激不尽,故而老者又亲手雕了一个梳妆匣想要送给娘子,当作答谢礼物。王妈妈将梳妆匣收下后回来同我说了一声,便给了娘子。”
裴扬雨问:“你检查过了罢,里面没有异常?”
兰溪点头道:“我里里外外检查过了,这只是个空匣子。”
“既然是他们的一片好心,便给她送去,让她知道,外面也有人挂念着她,说不定她的心情会好一些。”裴扬雨又道:“买布之事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们突然又出现送礼,我觉得有些奇怪。无论他们是否清白,都要查清楚他们的底细才好。若是这个匣子有问题,也好找上门算账。”
兰影道:“是,主君。我已经派人去跟着了,若摸清楚了,会再来告诉主君的。”
裴扬雨夹了一块肉,尝了尝又觉得食之无味,最后只喝了一碗汤便不再用饭了。
“主君,可是今夜做的不合您的胃口,不如再让厨房做一份?”竹声见他放筷,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自从温逐月受伤后,裴扬雨便没有怎么好好吃过饭。他左臂上的伤还未好全,每日却见他越吃越少,这样下去,身体定然是熬不住的。
“不必了,是我不想吃了,跟今夜的菜色无关。”裴扬雨不准竹声出去吩咐下人。
“可是,您不吃怎么有力气?再多吃一口罢。”竹声站在一旁劝道。
裴扬雨擦了擦嘴,有些敷衍道:“好,先拿下去,等我饿了,自然会去吃的。”
“主君,您的伤还没好,眼看着脸色也越来越差,若是不吃,身体怎么撑得住?”兰影又盛了一小碗汤和饭,“如今娘子还在养伤,不宜劳神动气,见你如此不爱惜身体,她定然难过。”
果然,将温逐月一搬出来,裴扬雨没再说什么,端起饭碗来就着汤吃了。
竹声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走到兰影旁边,小声道:“你这招也太奸诈了罢,竟连温娘子也搬了出来。不过说来也怪,郎君本来就因温娘子的事,心里头不痛快,经你这么一说,却真将你的话听进去。主君何时在这些事上,听过我们的劝告。”
“打蛇还需打七寸。知道主君眼下最担心什么,用什么便是。只要主君能用多几口饭,说什么也无所谓了。”兰影担心竹声因温逐月的事纠结,随口解释了一句,省得他絮絮叨叨。
王妈妈退下去后又转回温逐月的房中,给她端来新熬好的药。
温逐月喝完药,看见榻边的小桌上摆着王妈妈午后送来的梳妆匣子。她记得,王妈妈说起这事上回卖土布给她的老者为感谢她特意送来的。
“午后光顾着同娘子说这妆匣的来历了,竟忘了把它收起来了,我现在便收到梳妆镜前。”王妈妈顺手接过药碗,瞥见梳妆匣还放在面前,便拿起来一并端走。
温逐月叫住王妈妈:“王妈妈,拿来给我看看,我还没认真看过。”
王妈妈递给温逐月,道:“这枣红色的梳妆匣通体平整,用料虽然不是名贵的东西,但却是好料子。只是这雕工不太好,刻的不是花鸟鱼虫,也不是青鹤瑞兽。”
温逐月道:“毕竟也是他们的一番心意,王妈妈你去替我将平日不常戴的首饰选出来,一会收进这个匣子里罢。”
“是。”王妈妈应下后又移步到梳妆镜前。
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梳妆匣,确实如王妈妈所说,送的东西虽不是什么名贵的礼物,但确实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但上面刻的图案确实有些奇怪。
打开妆匣,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长镜子,将镜子翻转托起后,可看见妆匣里被划成四个格子收纳脂粉首饰。
温逐月将镜子收好,合上妆匣后,看见面上雕有一个凸起的图案,眯眼细看,好像是块云的形状,四个角也刻有歪扭的波浪纹,似要汇向中间一处,覆盖飘扬在正中的云。
她觉得这个图案好似有些眼熟,但一时却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她伸手一按,却听见一声啪嗒声,凸起的云纹被她按下去了。
温逐月听见啪嗒声,似乎得了指引,以此按照上下左右的顺序,将四个角凸起的波浪纹也按下去。
吧嗒一声传出,搭在妆匣上的手指也随之一震。温逐月再次开了妆匣,却看见托着镜子的厚木板移开,弹出一个小小的夹层,一块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也随之出现在她的视线。
“王妈妈,我有些饿了,想喝你熬的莲子羹。”温逐月按住盒子,抬头看了王妈妈一眼。
“好,厨房还温着一碗莲子羹,若是娘子想喝,我现下去拿。”王妈妈只顾整理脂粉首饰,并没有察觉温逐月的异样。
王妈妈走出屋子后,温逐月不放心地又往外看了一眼,确认屋里确实只有她一个人后,才将夹层里的纸条取出打开看了。
——阿棠,若你能将妆匣打开,可见你已脱离了危险,当你看见这张纸条时千万不要声张。你失忆一事我已知悉,只望从高处坠下,没有加重你的失魂之状,虽然我不清楚你的失忆的缘由也不知你为何成了别人的妹妹,可我知道,你如今所处的一切都是谎言。
——你名义上的兄长,表面将你当作妹妹,护你周全,实则他与你非亲非故,对你如此,心中定然有图谋,我知你与他相处多日,或许心中对他已有依赖之情,可他骗了你,隐姓埋名背负着秘密,身份绝不简单,你理应当断则断,不可再沉溺于假象之中。只恨我当下无能,无法接近你,将你带走。
——逃脱一事恐还需你想办法与我见面筹谋。你当下无法与我通信,若要寻我,我早上下午都会在北街六巷的五道茶馆后院等待,以相师身份与你相见。届时你与我相见定要小心谨慎些,否则你我相会之事一旦戳破,逃跑之事再难有回旋的余地。
——我知道你对我的身份定然生疑,你我二人多年未见,报出名姓恐怕你也不记得。待你到了跟前,我自会拿出信物与你相认。近日行事,小心为上。
温逐月惊慌失色将密密麻麻的字读尽,心中如遭一击。
阿棠是她的小名,除了家中亲人、好友知晓,平日在外,她从不以阿棠的名字示人。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她的小名?为何对她所遭遇的一切了如指掌?
这人身份存疑,若贸然与他相见,跳入另一个陷阱,岂不是万劫不复。可看此人信中的语气,却莫名地有种可信赖的熟悉感。莫非家中知道了她的遭遇,派人到庐江要将她接回去。
不对,阿爹的身份官至尚书,若知道她还活在世上,定然亲自找到小院,亮明身份。官威在上,裴扬雨即便不想交人,也不得不交。又何需靠这妆匣与她通信密谋,假如她没按下妆匣的机关,不知道里面夹着的纸条,那么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可纸条又写,他们二人多年未见,便可见此人绝非是她阿爹。
温逐月心情复杂,不知道如何抉择。见与不见此人,她行事都有风险。当下凭她一人之力,想逃离裴扬雨的掌控,绝非是件易事。倘若多一个人的助力,那她能逃出便能多出一丝生机。
她心一横,将纸条放在火上少了又投进小香炉里。
或许,此人当真是上天派来帮助她的。不管他是什么来头,当下既然多了一个选择,便要牢牢抓住机会。这个神秘人说的不错,眼下所处一切全都是谎言,当初她重伤失忆一事便不能全信了他人,认定是云山寨所做。
裴扬雨之所以将她握在手中,定有大用。他如今与应嘉泽勾结在一起,背后的势力定然不简单。温逐月很清楚,她若继续留在这里,迟早会被裴扬雨当做一把刀。虽不知这把刀会挥向谁,但被他胁迫,这把刀迟早有一日要落在阿爹头上。
到时刀山火海,尸体遍野,惨状尽可窥见。裴扬雨与她兄妹之情不过是假象,日后若是自己对他有用,她定然也能毫不留情地牺牲自己。
温逐月不敢预想太多,眼下尽快出逃,是她唯一的生机。
裴扬雨:怎么总感觉怪怪的。
应嘉泽:不怪,你妹妹快要逃开你罢了。
逃跑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密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