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谢莺与来人视线相接,一时愣了神。

萧韫看她的样子,忽然提了点兴致。

虽不曾见过,但从萧复的信中得知,他娶了一位柔弱无比的孤女为妻。

当时读信只当他情人眼里出西施,肉麻酸唧,可他见了人,才知他没有一丝夸张。

信中柔弱的嫂嫂此刻蜷坐在门廊的阴影里,即便身着宽大的丧服,也能依稀勾勒出单薄的轮廓。

她抬着头,下巴尖的轮廓更明显,葡萄似的眼睛瞪大看他,比寻常人精致多的五官在小脸上昳丽非常,只是被苍白遮掩。

除却几缕乌黑的发丝,便只剩一双紧紧攥着休书和包袱的手,也是白得可怜,因激动握紧甚至可以看见淡紫色的经络,莹润的粉甲一半陷进肉里。

他只看了一眼,便不动声色挪开了视线。

来人携扇缓缓走近,并不热烈的日光照在他如玉镌刻的侧脸上,天水蓝的身影站在寻常绿树白墙下犹如一幅展开的画卷。

谢莺张了张唇,脑子乱乱的,但看见他走近了,还是扑到了他腿边。

“萧郎!我就知道你没死,呜呜……”谢莺颇为娴熟地卖起可怜,休书什么的以后再算账,当务之急是抱紧大腿!

猫儿一样的力道环住他的膝盖,此人十分明目张胆挪了半边屁股坐在他的金丝软靴上,丝毫不知分寸。

“你认错人了,我虽姓萧,可不是你的萧郎,别把眼泪鼻涕蹭我身上。”

萧韫的声音强忍,拿折扇抵在她的额头上不让她靠近,谢莺被戳得额头留下一个印子,抬头对上一双漆黑深沉的眸。

“萧复,你、你也失忆啦?”

男人眉头动了一下,将要开口便被截住。

“想必这位便是萧哥哥的孪生弟弟了,”许轻灵走上前款款欠身,声音婉转轻柔,“萧二哥哥好,我是萧哥哥的朋友,许轻灵。”

众人被这信息惊得愣住,李常睦等人从未听说萧复有个孪生弟弟,方才见到此人,险些以为萧复死而复生。

更没想到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萧复独独告诉了许轻灵,看来轻灵在他心中果真地位不同。

就在众人诡异静默的时刻,那与萧复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趁机将腿从谢莺怀中抽出来,掸平衣角,举手投足尽显矜贵。

“本世子是荣国公府的独子,竟不知何时在此处落了个妹妹。”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狂傲,而是一种“勿来沾惹”的冷漠,好似那人根本没有入他的眼。

简单的一句话令许轻灵身子一滞,面露难堪,一张脸涨地通红。

林锵见状上前将许轻灵护在身后,“你不是萧大哥的亲弟弟么,轻灵与我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叫你一声哥哥也是应当的,劳请你尊重她。”

萧韫听得勾了唇角,眉眼压低,喉间溢出一声轻呵,听得人无端背后生寒。

李常睦常与官相老爷打交道,比在场的人都要明白荣国公府的世子意味着什么,也更知道惹火他的下场。

“萧世子是萧大哥的胞弟,与我们却无半点情分,是林锵和轻灵不懂事僭越了,还望世子恕罪。”他急忙扯了扯林锵的袖子,示意他低头。

许轻灵也僵着脸再次欠身,咬唇改口道,“槐安县县丞之女许轻灵,参见荣国公世子。”

是她心急了,萧韫和萧复不同,自幼在国公府长大,金贵无比,讨厌被普通百姓攀附也是常情。

萧韫没再分给这些人半分视线,而是垂眸看向一旁还置身事外的谢莺。

“你便是萧复娶的妻子?”

谢莺仍坐在地上,揣着包袱点头,还没从夫君摇身一变成世子爷小叔子的消息中缓过来。

他明明长得和萧复一模一样,却是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萧韫向她挥了下扇柄,谢莺弱弱道了声谢抓着他的手和扇子手脚并用爬起来。

男人眉心狠狠跳了一下,他只是示意她起身,并非善意大发给她借力,也从没有人敢借他的力,近他的身。

这人不光抱他的腿、坐他的脚,还摸了他的手,还将他原本平整的袖口都抓皱了。

他刚要抽手,谢莺已经松开了他。

心头盘上一缕无处发泄的烦乱,浑身上下都被冒犯了般,他周身的空气一瞬间似乎都滞缓了。

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罪魁祸首还一无所知望着他的手发呆。

他果然不是萧复。

萧复的手即便在严寒的冬日也是热的,上面有些许陈年疤痕和一层磨人的茧,眼前这人的手比她还凉,托着她的时候手背青筋凸显,骨节泛白,分明是双养尊处优的手。

谢莺起身后恰好站在了萧韫身后,像是被他罩住一般。

她本就生的漂亮,如娇滴滴的海棠花,素日爱穿鲜艳的衣裳,和硬朗疏狂的萧复站在一起时一柔一刚,连林锵也不得不承认,至少看起来极为登对。

但如萧韫这等金雕玉琢的人物,光是站在那便教周围黯然失色,可一身白衣丧服面容素净的谢莺,站在他的身边竟毫不逊色。

天水蓝和素白交织成双,一前一后投来视线,好似一对雍容莹润的美玉。

仿佛合该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常睦撇弃脑子里的怪想,他怕是看谢莺和萧复看习惯了,才产生这种荒唐的想法。

荣国公世子何许人也,世子妃必定出自名门,谢莺不过一介孤女,能攀上萧复已是万幸,如何与之相提。

“先前萧复曾托本世子照顾他的妻子,人,我便带走了。”萧韫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冷上几分。

许轻灵闻言握紧了手帕,刚才大意失了分寸,惹来他不喜,如今却不敢开口了。

好在还有其他人。

“萧世子且慢,萧复大哥生前已经写下休书,谢莺她如今已经算不得萧复的妻子了。”

“若要算起来,轻灵与萧复青梅竹马,知道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

李常睦并非像林锵那般讨厌谢莺,只是萧韫身份非比寻常,他只能一五一十道出所有,以免将来怪罪他们。

虽是初见,可他看出这位萧世子虽和萧复生得一模一样,却绝不是好相与的,更不会因为萧复而对他们网开一面。

萧复从未提及自己有个孪生弟弟,怕也是因为同他关系一般。

萧韫这才正眼瞧了许轻灵一眼,又看了一眼谢莺。

谢莺忙将休书背到身后藏起,紧张道,“他没有将休书给我,便不算的。”

萧复爱喜欢谁都好,反正他都死了,至少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林锵等人容不下她,她便要另寻个容身之所,萧韫的身份听起来显赫无比,家底殷实,多养她一个应当不成问题。

好在萧韫不以为意,他来此处似乎只是为了兑现承诺,对兄长的感情问题并不关心。

“无妨,我要带走的是他的妻。”

他收了折扇,转身便走。

谢莺一喜,将要跟他一起,却被人喊住。

“等等!”林锵向来视萧复为亲兄长,自是不能容忍谢莺一介孤女被休了还占着萧复遗孀的位置享受好处。

“这位世子怕是有所不知,萧复大哥正是与谢莺吵架离家,才接了澶洲的镖单,路遇山匪遭逢不测,尸骨无寻!”

“你既受萧大哥所托,自然要照顾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谢莺她已经被休了,如何能继续鸠占鹊巢,享受好处?”

谢莺被他这番话气得呼吸急促,苍白的脸色都红了几分。

她一个失去记忆的弱女子,不过想寻个依靠,这个林锵,又想将她赶出去,又想断了她的路,简直可恶!

“许小姐究竟是萧复,还是你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我倒是有些看不清了。”

“你们都说是我强求,那我倒要问一问,谢莺孑然一身,连力气也没有,到底是如何强求萧复一个大男人放着心尖上的人不娶,却娶我的?”

谢莺的声音不复往日轻声细语,浑身颤抖声音急促,谁都听出来她气狠了。

林锵似被戳中心事,讲话都磕巴起来,“你,你休要胡言!”

“鸠占鹊巢。”

萧韫薄唇吐出这四个字,似细细品味,“怎么?这位小姐已经嫁给萧复了?”

他侧过身,语气淡然,可谁都能听出他耐心将要告罄。

许轻灵红着脸摇头,“没有没有,臣女尚待字闺阁。”

“哦?那你与萧复私定终身了?”

“也没有!”她咬唇,“轻灵只是和萧哥哥有着一起长大的情分而已。”

“既然如此,何来鸠占鹊巢之说?”

他视线划过一干人等,“就算本世子不带走她,也不会是你们任何人。”

“宿九,再有出言阻拦者,拔了他的舌头。”

“谨遵世子!”

一便衣不知从何处现身,手执长剑,拦在了萧韫与林锵之间。

再无人敢出声。

谢莺这才意识到萧复的弟弟,当真十分了不得。

她对着林锵做了个嘲讽的鬼脸,看着对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郁结俱散,总算出了口气。

“还不走?”男人冷冷催促。

她应了两声,连忙跟在萧韫身后离开。

宿九待二人走出院子,也旋即一跃消失在原地,一如来时那样。

“此人也太过嚣张……”

“他有嚣张的资格,”李常睦打断林锵的话,严肃道,“林锵,他是荣国公的世子,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要惹他。”

林锵握紧拳头,“照你这么说,萧大哥和他一母同胞,明明连长相都一模一样,却不像他这般高高在上。”

“还有他那个奴才,真动起手来,他未必是我的对手。”

李常睦拍拍他的肩,“他只一句话,便可以唤出数人为他出生入死,你打得过一个,打得过一群吗?”

他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许轻灵,继续道,“我们和萧大哥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却从未听他说起自己的身世,想必其中有许多不足为外人知晓的隐情,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他们二人也性格迥异。”

“那位世子与我们、和萧大哥都不是一路人。”

林锵只是沉默,不知将他的话听进去几分。

他并非不清楚,只是萧韫出现得太突然,诸多纷杂的念头乱了他的心绪,他一直自诩和萧大哥亲如兄弟,如今却发现他瞒下他许多事。

李常睦叹了一声,林锵平日里是桀骜不驯了些,可也不是不知轻重,但自从谢莺和萧复成婚,便处处针对她。

“轻灵,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萧大哥这边有我们。”

许轻灵仍失神望着门口,手帕被搅得皱作一团,闻言才垂下眼,“那轻灵就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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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去世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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