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灯光随着时间流逝渐渐调适成最舒适的亮度，埃尔仔细看着文件夹中的每一页，每一个字。
看完薄薄的两页纸，埃尔揉了揉酸疼的眉心，他将文件夹合上放到桌面。
“换个条件。”
兰斯说：“我知道你在做什么，相信我，这是个双赢的局面。”
埃尔笑了，轻佻的眼神锋利起来：“在没有任何武力的保证下，我怎么能确定你不把我的事泄露出去。”
“雌虫在信息素灌溉后，由于自身激素变化，会对雄虫产生成瘾依赖。”兰斯回
道。
埃尔听到后，态度稍微软化，他说：“即便如此，我目前也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回答。”
兰斯：“你先考虑几天，想好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埃尔问：“这次出征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兰斯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找到什么遗失的星舰，你可以放心。”
埃尔冷哼一声，起身离开书房。
兰斯半靠在沙发上，精致的五官露出些许疲惫，但是现在他还不能躺下休息。
喝完一支强效抑制剂，兰斯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军务。
……
第二天，埃尔一早出门去，管家将兰斯的早餐准备好后，便立在一旁禀报这三年来的变化，安格尔立在一旁将其整理成册。
兰斯在听到佩恩·劳伦德这个名字后，心生疑惑。
“这位阁下不是一向不善与虫言语，怎么突然变了个性子？”
管家解释道：“在参加完斯里卡公爵的宴会后，主君与佩恩阁下相交，佩恩阁下从此一改往日作风，开始进入帝**校生物系研学。”
“今年，佩恩阁下已经成为帝**校有名的生物系教授。”
候在兰斯身旁的安格尔平静的目光颤了颤，他想起佩恩和埃尔进入帝**校后的那段生活了，那时他们都很年轻，有着无限的未来。
埃尔进入帝**校的那天是个阴沉沉的雨天，从悬浮车下来时，他没看到路面上有个小水坑，一脚踩了进去。
埃尔的裤脚一下子就有了一大块黑色的污迹，一旁的副官安格尔·劳伦德想请他回车内换一套备用衣物。
埃尔拒绝了，他撑着红色的伞走进雨中，安格尔只好拿上东西跟在他身后。
路上没什么虫，周围的景色也都雾蒙蒙的，葱翠的树木在雨水的冲刷下更加富有生命力。
埃尔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问：“在贵族眼里，贫民窟的虫是否没有雌雄之分？”
在那张因营养不良而格外瘦削的面容上，那双墨绿色的眼眸亮得惊虫，像是一道光剑击进安格尔·劳伦德平静的心房，搅起阵阵涟漪。
安格尔其实从没想过自己会去给一只贫民窟来的雄虫讲授贵族知识，还对这只上司家的雄虫产生了觊觎之心。
埃尔刚来到主星，出现在安格尔面前时，形象十分落魄凄惨。
纵使二次分化为A级雄虫，基因链条的波动让他过得比最初的C级雄虫身份还要艰难。
在虫族，繁衍至上，这是永恒不变的。
基因链条里的遗传因子是决定下一代的关键，血缘关系是贵族维系家族地位最好的助力。
因此，高等雌虫们往往宁愿选择一只B级稳定的雄虫，也不愿意嫁给一只随时会死去的雄虫。
埃尔的二次分化是虫为推动，并且腺体下的芯片极度影响了他的激素分泌。
试剂样品推着他分化成为一只高级雄虫，没有匹配的身体，造成他基因链条十分不稳定，甚至逐渐向分解演变。
为了不使这只雄虫砸在手里，组织用芯片和他的弟弟来迫使埃尔前往首都星偷取对雌虫万分重要的234号试剂。
埃尔无法拒绝，只能接受这个堪称不可能的任务。
幸运的是兰斯元帅在那时需要一个留在首都星的把柄，埃尔愿意成为这个把柄，供他使用。
埃尔来到首都星的那天风很大，天空阴沉沉的，他从星船上下来时，瘦削的身体被风裹挟着走到安格尔面前。
那时安格尔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雄虫，贫苦又淡然自若，一点也没有高级雄虫的架子。
他甚至还和安格尔道谢，感谢他在这种恶劣的天气出门接他。
那时的安格尔·劳伦德天真地以为这只雄虫是如此的弱小，但是这只雄虫又有着一种不一样的气质。
直到埃尔带着他叛离首都星，安格尔·劳伦德才发现叛逆的种子早就在雄虫心中生根发芽。
第一次给埃尔上课时，安格尔的内心是有些抗拒的，他潜意识中似乎对埃尔产生了一定的敌意。
因此，在他们第二次见面时，安格尔板着一张俊脸出现在埃尔面前。
埃尔当时的身体经过营养液的浸泡后，稍微有了些许起色，瘦削的脸庞圆润几分，那双绿眸依旧明亮。
看着安格尔神色严肃地打开一本厚重的书籍，银紫色眸子漂亮得像是塞维斯星系环绕的仙女飘带，埃尔忍不住戏谑道：“安格尔副官，你今日看起来心情似乎有些沉重，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安格尔眸子颤了颤，他微微低头，军帽帽檐遮住了他的神色。
室内安静的气氛浓稠如科博格酸奶，这款酸奶以险些噎死一位军雌而出名。
埃尔仿佛没有感受到这尴尬的氛围，他拢了拢身上宽大的毛毯，起身走到安格尔身旁。
“怎么不说话？”埃尔疑惑道。
他含着笑意给安格尔斟了一杯红茶，自己则是拿起一块兔形抹茶曲奇吃了起来。
安格尔接过红茶，放在格外光滑干净的玻璃桌上。
他抬头看着正在小口品尝曲奇的埃尔，语气轻蔑：“阁下，你们从贫民窟内出来的虫都是这样......”
未尽之言，无非是高高在上的审视，还有一些上位者微不足道的怜悯。
埃尔挑眉，放下吃了一半的曲奇。
他墨绿色的瞳孔微微缩起，替安格尔说完那句话。
“从贫民窟出来的虫就是这样，野蛮粗鄙，眼界狭小，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我们说出的虫语带着浓烈的口音，这就是我们，这就是普尔星系的虫。”
“但是......”埃尔强调，“但是我们也有着和你，和你们这样的虫一样的美好品质。”
“甜美如槐蜜的真诚，柔软纯洁的友善，不惧死亡的勇敢......”
埃尔说了很多很多，最后他强调，“我们一样有着金子般纯净的忠诚，只是贵族站得太高，看不见脚下的众虫而已。”
安格尔神色随着埃尔的言语变得越来越凝重，到最后甚至变成了浓烈的愤怒与不屑。
即使心底不认同，他也没有反驳埃尔的话，而是拿起放凉了的红茶轻啜一口。
安格尔·劳伦德依旧高傲，和他的家徽上的玛格丽特一样俯视着埃尔。
埃尔自然察觉到他心中依然有怒气存在，不然那本厚重的书也不会被阖上了，甚至那个银制的红茶杯的手柄歪了0.1毫米。
气氛如此紧张，安格尔自然是不会再跟他讲些什么贵族隐秘。
如果埃尔在订婚宴上出了大差错，兰斯和组织都不会放过他，而且这只光明女神闪蝶还挺好玩的，埃尔舍不得放过这么一个乐子。
于是埃尔坐到安格尔旁边的绵绵椅上，嗓音温润，语气柔软道：“轻松点，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向你发起辩论，我认为一个正确的认知对于我们双方接下来的活动都是有利的。”
安格尔嗤笑：“普尔星系的虫要是都会像阁下这样巧言善辩，哪里还会有贫穷存在。”
埃尔起身道：“看来今日的红茶还不够浓郁，副官是否需要再饮一杯？”
安格尔坦然道好，埃尔便为杯中添上醇香的红茶。
埃尔见安格尔饮下这杯红茶，笑容越发明媚，瘦削的身体为这份笑意增添了一丝坚韧。
安格尔的直雌心稍微松动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点，他银色的睫毛微垂，遮住眸中情绪。
“今日是我失言，改日必会带上歉礼。”安格尔语气略微生硬道。
埃尔见他主动服软，自是要给个台阶给这只小蝴蝶下。
“没事是假的。”埃尔笑回，“你下次来，还是带一份这个曲奇吧，挺好吃的。”
话音一落，埃尔就看见安格尔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怯的神情，这让他摸不着头脑。
安格尔低声回道：“我明白了。”
说完，安格尔就离开了。
埃尔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安格尔慌乱地离去，纯白的薄纱轻抚他的脸庞，掠过那平整的嘴角。
安格尔的悬浮车离开后，埃尔拉上窗帘，将那盘曲奇倒进分解式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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