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烈不肯,在九方月背上挣扎起来。
这一拱,拱得九方月窝火。九方月忍着不发作,将他放了下来。
长风烈耷拉着眼皮,软绵绵地朝前挪步。
九方月看着他这副颓样,心里莫名来气,但念着他是带病之躯,又强行将这股邪火给压了下去。
春江月见不得二人慢吞吞的样子,早三步并作俩跨上台阶找他阿姊去了。
外门未锁,春江月一边嚷嚷一边推开了门。
他阿姊正端着烟杆坐在桌边看书,见有人进来,不紧不慢地抬眼吐了个烟圈。
“阿姊,你……”
春江月才踏进屋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儿,他吸了吸鼻子,皱眉道:“你喝酒了?”
话刚说完,他便瞧见了桌上搁着个小酒坛,那塞酒的红绸散在一旁。
“没喝多少……”
“没喝多少?”春江月上前抓起酒坛摇了摇,见里头没动静又将酒坛翻了过来,竟是一滴酒也没倒出来。
花江月夹着烟杆的手指纤长如削葱。她轻嘬了口烟嘴,看着春江月开门见山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阿烈烧得很厉害,我来找你帮他看看。”
“人呢?”
“在这。”
花江月越过春江月朝他身后看去,门口站的是九方月和病恹恹的长风烈。
花江月见长风烈嘴唇翕张,似乎是在叫她。
“进来罢。”花江月扔下这句后便进屋去拿诊脉用的箱子。
九方月一进门也闻到了那股浓烈的酒气,转头皱眉看向春江月。
春江月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多嘴。
长风烈倒是挺自觉的,脚步蹒跚地走到桌边坐下。
花江月拿着诊箱走到长风烈身旁坐下,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手指触到肌肤的那一瞬,长风烈目光一动,像是清醒了几分。
花江月又跟着碰了碰他的脸颊,扒拉了下他的眼皮,这才拿出脉枕替他诊脉。
“怎么样?”九方月问道。
花江月未答,默了片刻后又示意长风烈敞开衣裳,她要看他手臂上的伤。
长风烈乖乖解开衣带,褪去半边衣裳。
他左手臂上本应结痂的伤口此刻正肿胀并且流着脓水,连带着周边肌肤一起泛着潮红。
花江月瞥了眼那伤口后给出了结论:“湿毒经由伤处入体,致使他气血堵塞,外染风寒。这手臂上的伤就这么放着,都化热成脓了,再拖久些,这胳膊便不用再留了。”
花江月边说便从诊箱里拿出一副银针,在烛火上一一淬过后开始在长风烈身上施针。
“扎了针就好了吗?”春江月问道。
“还得再吃两副药。”
花江月很快布完针,收拾了诊箱后对站着的二人道:“你们看着他,我去抓药。”
春江月道:“是去霁月医馆吗?”
长风烈一听这话下意识抬手抓住了花江月。
九方月忙看向花江月,生怕她看出什么端倪。
花江月拂下长风烈的手,道:“跑那么远作甚?这隔壁就有卖药的铺子。”
春江月并未注意到他二人的小动作,只点点头应道:“那阿姊你快去快回,我们晚上还要操练。”
花江月瞟了眼脸色苍白的长风烈,对春江月道:“他这样子还能去操练?”
春江月一副这你都要问的神情回道:“我和阿月得赶回去啊,总之他先留在你这儿,你给他好好治治,我和阿月得回去了。”
夜色渐深,花江月抓了药回来时,春江月与九方月已不在屋内,徒留长风烈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桌边。
他脸上,后颈,肩头上都扎着银针,这么大的一个人萎靡不振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全然不似平日里的意气风发,花江月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她来到灶边烧了灶,在灶上煨了水后,坐回长风烈身边开始替他收针:“你去里屋躺一会儿罢,药好了我给你端来。”
里屋只有一张床,是花江月睡的。
长风烈摇头。
花江月一转眼就见到他正巴巴地望着自己,那眼神简直就像只可怜的委屈小狗。
她心里登时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内心某处极为柔软的地方被人偷偷碰了一下。
花江月失神一瞬,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收好诊箱后起身往灶台走去:“随你罢。”
之后烧水煎药的半个时辰中,花江月都未再坐回过长风烈身边,只端着烟杆在灶边静静候着。
长风烈也跟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地在桌旁坐了半个时辰。
见药汤熬得差不多了,花江月叠起一方帕抓住罐柄,仔细将药汁逼入一小碗里,接着从一旁的水缸里舀了瓢水熄了灶,端着药碗坐回长风烈身边。
“仔细烫。”花江月轻轻吹了吹药汤,将药碗递给长风烈。
然而长风烈并未伸手来接,就跟丢了魂儿一样在凳子上呆坐着看着花江月。
这样僵持片刻,花江月将药碗搁在桌上,起身去灶房拿了个勺子。
她像小时候喂春江月喝药那样小心搅拌着药汤,又一勺一勺舀起来吹凉后喂至长风烈唇边。
长风烈唇瓣微张接过药汁,眼睛却是直直盯着花江月,将她每个细小的动作、神情都收入眼底。
他看着瓷勺在花江月唇边轻轻挨过,又被她仔细吹了吹,这才送至自己唇边。渐渐地,他眼中便只剩那两片柔软的红唇。
药已经喂了小半碗,花江月收回瓷勺时顺手用手背在长风烈脸上碰了一下,却发现他的脸较先前还要烫得厉害。
花江月正心中生疑,忽而天空一声霹雳,惊得素手中的瓷勺落到了长风烈胸前。
她忙用手去长风烈胸膛前擦,却突然被他抓住手腕一把揽进怀里。
花江月能感觉到药汤打翻在两人怀中,接着唇上便有温温软软的东西贴了下来。
又一声霹雳响起,像是火药在大鼓里炸开的闷响。
花江月也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一下炸开,一时失了神丢了魂儿。
外头狂风大作,一阵邪风穿巷而来,“砰”的一声将门打在一边,顺便熄了桌上的烛火。
这一打门声令纠缠的二人一愣,花江月也随之回过神来。
可片刻后,长风烈将她搂得愈来愈紧,在她唇上辗转反侧不肯离开。
他的鼻息间尽是方才饮下的苦药味道,花江月受着他唇舌的同时推了推他,这样的力气却压根儿不会使他察觉。
长风烈此刻的气息和力道浑然不似先才那般病恹恹的,他抓着花江月的手不肯松开,唇舌竭力攫取她唇齿间每一丝气息。
大雨滂沱,打在青瓦上如珠落玉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花江月的右手被迫紧紧贴在长风烈的胸膛上,能感受他的滚烫的肌肤和跳动的心脏。
那股极具侵略性的男子气息渐渐让花江月渐渐有些站不住脚。
她左手不自觉地松开,药碗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在这滂沱雨声中算不上明显,可还是让二人醒了一分神。
覆在花江月唇上的那人闻声一滞,然而下一刻就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桌上。
酒坛被扫落到地上,在闷雷轰隆中发出一道清响。
就是这一声清响,让花江月脑中绷着的最后一根弦,也断裂了。
她选择在这人的气息中沉沦。
狂风暴雨,雷声大作,天地一片狼藉。
无论是连着下了多少场倾盆大雨都消解不了这个夏日的暑热。
且听那雷声的沉闷,感受那雨水的湿热,便知这暑热仍在加剧,令人心里的烦闷疯狂滋生。
唯有那床檐挂着的风铃摇动时的清响,空灵而澄澈,似幽谷中山泉击石,能短暂掩去这沉闷的雨声,抚下人心的狂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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