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过得格外漫长,因为每一节课都是试卷讲评,讲完后订正,底下学生一片萎靡。
孟乙航把圆珠笔按得啪啪作响,头发都快挠秃了:“这什么破题啊,靠。”
正值数学课,徐晴坐在讲台上挨个批订正,时不时还要骂几句。他很怂地瞅了两眼,厚着脸皮转过身:“九星,帮我看看这题呗。”
沈九星笔尖一顿,有些僵硬地抬起头。
还没想好怎么拒绝,顾妄单手伸过来,把孟乙航的脸往回推:“别捣乱,我同桌忙着呢。”
“没捣乱啊,我是真写不出来,等下晴爷要杀我。”
“哪题?”顾妄刚睡醒一觉,气定神闲,“拿来我帮你看。”
“妄哥,你摸着你二十分的试卷再说话。”孟乙航说。
他又转向沈九星:“你不用给我讲,只要把卷子借我品鉴一下就行,嘿嘿。”
正合沈九星的意,他把试卷递过去。
孟乙航如获至宝,转身回去咔咔一顿抄。抄到一半,徐晴接了个电话出门了,教室里瞬间如同初春降临,万物复苏,聊天的声音响起来。
孟乙航也不装了,直接扔下笔,冲到讲台上霸占了徐晴的位置。
“安静安静!今天咱们有要事在身,大家不要忘记了!”
“忘不了!”
“保证完成任务!”
顾妄单脚踩着桌杠,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也漫不经心地跟着喊了几声,喊完偏头问沈九星:“什么任务?”
沈九星:“你问我我问谁。”
不过很快他们就听明白了,这件事整个高二二班蓄谋已久——体委李江洋的表白大计。
临近放学,蠢蠢欲动的同学们聚集在讲台周围,把男主角李江洋围在中间。
“事关江洋同志的终生幸福,我们务必要严肃认真对待。”于诚捏着根粉笔头,用力敲了敲黑板。
白色粉笔字写着两个名字,左边是‘李江洋’,右边是楼下三班的女生‘席若’,中间用粉色粉笔画了一颗歪歪扭扭的爱心。
“人家女孩子比较腼腆,但也很容易被打动,我们一定要拿出诚意,动之以情。”
大家鼓掌:“是是是,说得好。”
“江洋已经跟人约好了,席若五点半会抵达一楼大堂,注意,这不是演习!”
“鲜花组已就位,目标:买来席若最喜欢的郁金香!”
“蜡烛组已就位,目标:摆出蜡烛大爱心!”
“氛围组已就位,目标:用力鼓掌!”
顾妄混在人群里,相当配合地排练了三遍,最后送上祝福:“哥们,加油,我相当看好你。”
李江洋已经热泪盈眶。
他脸色黑红黑红的,用力抱拳:“承各位吉言!”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外走,经过后门,顾妄停下脚步。
“走,一起来参与班级集体活动啊。”
沈九星坐着没动:“不去,我写作文。”
“出去放松一下,说不定还能找点灵感。”
“不熟。”
“玩玩就熟了。”顾妄直接拉住李江洋,“快说,你是不是非常希望沈九星同学一起去?”
李江洋:“啊……啊?”
顾妄:“你看,人男主角都开口了,不去不合适。到时候万一表白失败,你得负责任啊。”
沈九星:“……”
顾妄特别执着地想让他出门,最后沈九星还是被拉着一起进了大堂,站在人群最外围。
一楼大堂设计很精致,地面铺着光滑的大理石砖,暖黄色顶光,角落里还有一架可供学生使用的钢琴,散发淡淡的香水味。
于诚还保有身为班长的责任心,说:“其实我很好奇——咱们这么勇的吗,大堂里表白,真不怕被老师抓啊。”
孟乙航神神秘秘道:“放心,我已经算过一卦,不会有事。”
“你还懂这个?失敬失敬。”
“倒也不是。”孟乙航摆手,“其实是因为今天期中考出成绩,我听江志峰说下午全校老师要开会分析,顾不上我们。”
“……”
“盈姐,快来试试钢琴怎么样!”
赵可盈是他们班钢琴十级选手,留着利落的短发,打扮偏中性,性格也大大咧咧。她简单按了几个键试音,转头冲李江洋说:“完全OK。想用哪首做bgm,《致爱丽丝》还是《爱之梦》?”
李江洋到了现场,变得又紧张又腼腆:“真的吗,会不会太暧昧了。”
“废话,表白不暧昧,难道你放山歌啊?”赵可盈挥手,“算了我都弹一遍,你自己挑挑。”
“盈姐,你真是我亲哥。”李江洋感动地说。
音乐响起,轻快明朗。众人沉醉其中,包括李江洋,感觉表白成功的几率都大幅提升了。
直到一声尖锐的警报响起——
“卧槽,怎么回事?”
顾妄也站在靠外的位置,他后退几步,抬头指了指上方:“我猜是这个。”
天花板上,半球形的烟雾报警器红光大作。
大家互相看看,视线汇聚,落在点蜡烛的哥们身上,那哥们手里举着个打火机,一脸懵逼。
“……跑!”
李江洋一把推开大礼堂厚重的玻璃门,带头往外冲,几个男生跟着他开路,剩下的殿后,把跑得慢的女生们簇拥在中间。
身后隐约传来保安的声音:“谁?谁在那儿?哪个班的?!”
“快跑,不要回头。”
沈九星被夹在中间,中途觉得这种行为实在太愚蠢,想停下来走,顾妄却不让他掉队,强行拉着他一起跑。
“被逮住又要写检讨!”顾妄说。
“……”
他们横跨了半个校园,从高二教学楼一路冲到操场入口,最后停在一棵大槐树底下。阳光穿过树影,蓝白色校服被风吹得贴在前胸,停下脚步后还在摆动。
所有人原地大口喘气,有人撑着膝盖,有人靠着树干拍胸口,又刺激又好笑。
“兄弟,看不出来,你跑得很快啊。”顾妄冲沈九星竖大拇指。
沈九星:“……那他妈是因为你一直拽着我。”
李江洋欲哭无泪地说:“完了,这下钢琴和蜡烛都没了。”
一句话拉回关注点。
“没事,咱们还有花!”孟乙航攥着手机直起身,“已经和买花的兄弟说过了,蒋懿知道我们转阵操场,他说马上就到。”
过了几分钟,蒋懿上气不接下气地来了:“那个,席若喜欢的郁、郁金香不在花期,所以店里没有……”
“那你买了什么?”
蒋懿原地站定,从背后抽出一捧白色的小花。
孟乙航定睛一看——一簇小雏菊。
“……”
顾妄说:“朋友,你这是准备表白还是奔丧啊?”
“啊?”蒋懿来回看看,“不好看吗?我还觉得挺青春活力呢……”
李江洋跌坐在石阶上,耷拉着肩膀,像一头颓丧的黑熊。精心熨烫过的校服都跑乱了,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怎么办,席若很快就要来了……”
于诚安慰他:“没事啊,你别急。盈姐是校乐团的,有乐器室的钥匙,她已经过去看了,说不定能借到别的乐器,咱们还有希望。”
话音刚落,一个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速度赶得上百米赛跑。
临撞上人,赵可盈堪堪刹住脚:“单簧管和手风琴都被借走了,剩下的我都不会,你们看看有没有会的?”
“还有哪些?”
赵可盈:“鼓,吉他,长笛,唢呐,琵琶。”
一阵沉默,面面相觑。
半晌,孟乙航弱弱地举手:“那个,其实,我会吹唢呐。”
于诚:“这么多乐器,你特么的学个唢呐?”
“我妈非要我学的,说我这体型吹起来得劲。”孟乙航挠了挠头,下意识转向平常负责拿主意的顾妄,“怎么说妄哥,我要不要借来吹一下?”
那边李江洋还在喃喃自语:“我真的很喜欢她,我会好好对她的,可是表白搞砸了,我没有机会了……”
气氛焦灼,顾妄思索半秒,点头拍板。
“借!有总比没有好。”
站在一边听完全程的沈九星:“……”
直男出马,唢呐加菊花。
照这个风格发展下去,人家姑娘真的会被当场送走吧?
沈九星看一眼已经陷入抑郁的李江洋,转头叫住孟乙航,打断他往外冲的步伐:“别拿唢呐了,拿吉他吧。”
孟乙航愣住,沈九星从来没有主动跟他说话,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他人也很意外,没想到闷葫芦会开口。平时习惯了忽视他,乍一听都觉得他声音有些陌生。
孟乙航迟疑地说:“可我……我不会弹吉他啊。”
“拿来就行。”沈九星说,“我会。”
孟乙航和身边的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顾妄,后者朝他点了点头。
吉他是黑色云杉木材质,尺码很大,顾妄都怀疑沈九星能不能拿得下。但沈九星娴熟地抱住,随意找了块石阶坐下。
他停顿着,没有马上动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妄觉得他情绪好像有点低落。
“怎么不弹?”于诚忍不住催问。
“弹。”沈九星说完,指尖拨了拨吉他弦,接着去调整琴头处的某一颗弦钮。
“这是在干什么?”
“调音。”
沈九星调得很专注,侧耳聆听,微风拂过发梢,和外套衣衫一同晃动。他盘着腿,其中一条腿自然垂落下来,笔直而修长。
顾妄盯着他的腿,又向上到他握着吉他的手指,最后是侧脸。
阳光洒落,老槐树的树叶半明半暗,枝桠沙沙作响,一小片绿叶飘离枝头,停在肩头,美得像一副油画。
顾妄心跳隐隐加快,心里忽然冒出两个字:干净。
独属于青春时期、穿着校服的少年,那股柔和又认真的干净。
半晌后沈九星抬起头说:“可以了。”
顾妄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眼神一晃,匆忙收回视线。
男的弹吉他,他竟然会看走神?
想什么呢!
顾妄摸了下鼻尖,欲盖弥彰地背过身去,恰好看到远处一个扎着单马尾、温温柔柔的女生正向这里走来。
“那人是不是席若?”
“哎,还真是!”孟乙航眯起眼确认了,“快快快,就位!”
蒋懿手忙脚乱,从怀里掏出一个爱心型蜡烛点上,“这个最好看,我从大堂里抢救出来的,还能用。”
柯小妍也重新捧出小雏菊:“扎了根粉色的丝带。”
李江洋深深吸气,左手捧着蜡烛、右手举着小雏菊,僵硬得像一樽自由女神像。其他人退散开,围成一个大半圆形,把他围在中间,孟乙航退开前给他整了整领口,低声说:“别紧张兄弟,我们看好你!”
沈九星闭了闭眼又睁开,偏过头,弹响第一个音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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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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