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界门打开后,那后面的场景果然不出屋渡厄所料,一片昏黄的天地间看不清远处,更没有方向可以辨别,混沌与黄风席卷着天地。
白命兰挥了挥手走入其中,屋渡厄静静观望,要看看她所说的那道天梯。
白命兰与狐狸精进入其中不久,两道身影就模糊不清,不多时,游边地狱的深处传来了一阵更加深邃的风声。
狂风从极远的地方朝着界门呼啸吹来,灌入了无间莲花世界,将石壁撞得粉碎,砂石乱走,山体震颤。
屋渡厄化形荡走,身后怪风却一股强过一股,天花乱坠的乱石挡住了她前后路,从天而降将她刹那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她重新爬出石堆,惊愕地发现无间莲花世界被这阵风吹散了。
她置身一片山石废墟之上,只有倒塌的鬼王冢,天上是团团包围的天兵,天空变成了苍凉的血红色。
本来还在四处寻找屋渡厄的四方鬼主终于见到了她,立即朝她这边呼喊奔走。
屋渡厄立即躲在一片乱石后,咬紧牙关,用玄剑斩断了自己的右臂。
强烈的剧痛令她眼前一黑,倚倒在了石堆上。
稍作缓和后,狂风不断没有停滞,反而源源不断从界门中传出,直升天际。
白命兰清亮愉悦的喊声突然炸响:
“天门已开,众道友随我一同平地飞升!”
话音落下,五灵教众发出了震天的狂呼。
然而很快,五灵教众妖的呼喊从欢天喜地变成了惊恐的哀嚎和奔逃。
屋渡厄费力移动身体,探头去看,发现那道狂风在席卷所有的五灵教精怪们!
这些精怪大多修为平平,但数量却多,都是这些年来冲着魁娘娘威名,而投诚到她座下作威作福,妄想与她一同登天的家伙。狂风将它们席卷后互相碰撞,身体以令人惊恐的速度折断扭曲,紧紧黏在了一起。
就仿佛是被砌筑在一起的砖石。
随着狂风过境,借由龙族遗留在山间的巨大龙骨,这些妖怪们的尸体转眼砌筑成形,变成了一道通天的阶梯。
屋渡厄左手猛地扒住了石块,双眼瞪大,一阵莫名的震悚在她心底攀升,脊背也冰凉了。
真的有这样一道梯子?!
那血肉与龙骨铸就的梯子直通天际,一望望不掉头,深入云霄,不见终点。
而一袭白衣,发丝散乱的白命兰,就站在那血肉天梯之上!
屋渡厄此时的惊愕简直比白日见鬼还要复杂困惑了几百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可心底又十分冷静地知道,这就是真的。
尽管这道天梯血腥肮脏,都是精怪尸体铸就,可这就是真的!
白命兰把烛九阴骗到泥犁山里,不仅仅是为了声东击西搅乱局面,还是为了用龙族的骸骨做天梯。
死去的烛九阴并不知道,是她亲自把龙族送到了她眼前!
当年与龙族战斗而死亡的勇士们,弥留之际留下的诅咒,烛九阴诞生的那个诅咒是什么呢?
当然是希望龙族全部死去。
尽管屋渡厄知道白命兰的阴狠和执拗,但这么残暴,甚至可以说是疯癫的一幕,还是重新刷新了自己对白命兰的认知。
“邪祟魁娘娘,天兵已经到来,还不快束手伏法!”
各方天兵武神,皆是祭出法器,雷鸣法光,咒语经文,此刻齐聚在泥犁山上空,灵光闪映犹如极昼,念声不绝于耳,全部朝着白命兰击去,杂乱吵闹无比!
白命兰只是回了一声冷笑,仰头望天,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热烈笑容。
“她简直是疯了……”
屋渡厄眼睁睁看着裙摆沾满血肉的白命兰,以一种胜者的姿态,脾弥着所有赶来阻挠的天兵,施展开曾经渡天谴雷劫的种种厉害法术,挥开了所有障碍,有条不紊、气定神闲地飞上了血肉天梯,隐入了高不可见的云端。
抛开那道血肉天梯,这场景与民间流传的神女飞天并没有什么差别。
这让屋渡厄震悚之余,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恶心迷惘。
不多时,天边传来了一阵鸾鸟鸣啼,法士娘娘与元初仙道才各自乘着仙撵姗姗来迟。
然而这时的怪罪与问责都已经晚了。
白命兰的顺利和她执掌的如意天命脱不开关系,她不希望谁来打扰,那么就算是仙撵坠落,灵讯延误,什么邪门的事情都可以发生,只要她想。
那道天梯在白命兰飞入云端后,狂风散去,血肉溃散成了红泥,飘飘洒洒落在了寒雪凄白的泥犁山各处,如同下了一场猩红暴雨。
屋络奈即时挥开广袖,披在了傅清鸿的身上,屋长生和屋青青仍旧没从刚才疯狂的一幕中缓过神来,被血水淋成了落汤鸡。
屋青青血色淋头的间隙后,是苍白的脸,她一把抓住身边的屋长生问:“你看到了吗?那是什么!”
屋长生神色在反胃呕吐和莫名的惊悚之中,变得扭曲,根本回答不上来她的话。
与此同时,率领天兵的僻战宫武神们,很快发现了被屋渡厄放置在一处石块后的祖万杀的尸体。
掀开盖住面容的衣袍后,确认了祖万杀真容的兰煌等人,皆是一阵错愕与难以接受。
“是谁干的!竟敢杀我宫主,我等必要对方生不如死!”
“这魁娘娘竟然如此厉害,天兵拦不住她,连宫主也死在了她的手里……”
“我还以为这天衰之兆是源自天和宫的傅清鸿,没想到竟然是我们宫主,实在可恶!”
一位武神沉吟道:“魁娘娘与宫主积怨已深,可屋渡厄……也未必不想害宫主性命。”
兰煌沉默着将衣袍重新盖住,沉声道:“这件事还要与元初从长计议……必然不会放过真凶一根毫毛。”
不远处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武神蓦地回看:“何人!”
当他们看到衣袍破烂,重伤断臂的屋渡厄时,都是一阵古怪的沉默,和复杂的惊愕。
连屋渡厄都伤成了这副样子,似乎洗脱了杀死祖万杀的嫌疑,可也更加加深了众人对白命兰疯狂行径的忧虑。
屋渡厄步伐不稳,身后跟着的四位鬼主却无一人上来搀扶,他们不想打扰此刻心境颤动的屋渡厄。
一武神上前挡在了祖万杀的尸体前,道:“鬼王大人,现在真凶不明,你还是不要接近为好。”
屋渡厄苍白的脸色平添了一份燥郁,抬眼瞥过他,绕去了祖万杀面前。
不等武神再说,笑迎面已经闪身上前,一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武神心中惊讶地发现,这看着枯瘦的老头竟然颇有几分实力,搭在肩上的手如顽石压顶,竟不能挥去。
笑迎面乐呵呵道:“这位将军,不要莽撞行事,杀神死在了泥犁山里,我们比谁都担心真凶下落。”
善恶铃在无间莲花世界拨乱苦根后,也没了笑脸,只在旁点头。
四位鬼主只有笑迎面笑得生硬,其他三位面无表情盯过来,让气氛压抑了几分。
兰煌不愿看到剑拔弩张的场面,让开了身,请屋渡厄道:“鬼王大人想看便看,以宫主平日对您的笑颜频频的态度,她也是信您的。”
其他武神这才默不作声,只盯着屋渡厄的反应。
屋渡厄的反应却有些怪。
她看上去既不震惊,也不难过,但说悲伤也是有几分压在眼底的,更多的是一种不愿意面对什么的茫然和纠结。
她喃喃自语,好像在问祖万杀,又像是在问所有人:
“怎么可能飞升了呢?”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白命兰怎么会飞升了?
屋渡厄确实想不明白,这个世界,这个世道,神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祖万杀生来一直高高在上的神明,此刻又倒在了泥水里,成了不值钱的草芥,白命兰却成了真仙。
飞升从来只有一条天道,掌握在元初仙道手中。
白命兰飞升的那条天道,是从哪里来的?
屋渡厄不信白命兰谋划这么多,拿走了毕方的天命后,还能钻元初仙道的空子。
可那道诡异的天梯却是真正存在的,满山的五灵教众就是无言的铁证。
屋渡厄的脑海里不断闪过各种自己所知的见闻,从人间战火连绵,各方百姓叫苦,大兴供奉鬼神,再到皇帝押注,人为神斗,直到这场古怪的飞升。
如今皇帝似乎就是祖极,可他却不是赢家,连元初也不算赢家。
眼前最大的赢家,无疑是飞升的白命兰。
可如果真是白命兰谋划的一切,她不可能把孟应尘的尸首卷进来,任由孟应尘尸体被狗尾巴毁了个七七八八。
屋渡厄垂眼看着祖万杀的尸身,情绪莫测,血红的眼眸又转头看向了满山的红泥,破碎的鬼王殿,与天上四散追袭的天兵们。
仙云聚散来去,在她心底组成了一个清晰的可能。
插手白命兰飞升的人,一定是冥界的人。
不是冥界的人,不会知道游边地狱的天梯,白命兰就算当了鬼王,也不过几十载年头,怎么就这么巧,就知道了天梯,还进入莲花鬼母背后亲眼验证了?
就算是给她四行下落的道玄,都不可能知道这种事。
她脑子里胡乱想了一堆,最终不得不承认,她和白命兰同样做鬼王,同样接触到更上层信息的来源除了已经躺在地上死了的祖万杀,就是……法士娘娘。
她真不愿意这么想。
屋渡厄蹲下,引得周边武神们更加警惕,
她却没有对祖万杀有什么动作,只是抬起左手,将一直系在手腕的红绳咬了下来。
那上面缀着一颗碎成两半的念珠,被银丝镶嵌在了一起。
屋渡厄抱着求证的心态她看向祖万杀。
祖万杀乌黑眼眸内只剩下空净死寂,眼中流出的血水像是泪一般,没掉到地上,就凭空飞起,悠悠上升。
而随着念珠靠近祖万杀,她遗留的灵法溃散,两半念珠重新恢复自由,颤抖着在众人周身盘旋一圈后,突然朝着空中的熟悉气息飞驰而上。
破碎的念珠与祖万杀的血滴互相缠绕,循环漂浮,在神情端庄又怜悯众生的法士娘娘身边回归原主,又力竭摔落了下来。
恍惚之间,屋渡厄又想起了当初祖万杀对她许诺的,那是一个巨大的真相,在这青天白日的冷山中映入眼前。
一同落下的,是红色天幕中酝酿已久的血雨腥风。
天衰还是来了。
五行卷·完
好消息好消息:下卷的故事字数没有上卷多,预计今年除夕之前可以完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6章 土案·魁娘娘撞倒泥犁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