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水案下·最后一条龙

清晨和惊云分开后,为了一边不落的继续跟随,祖万杀和屋渡厄也选择了分开,祖万杀去盯着惊云,而屋渡厄则负责看着清晨。

一连过去了半个月,双方都没有再见面,日子毫无波澜。

不过屋渡厄倒是意外发现了一件事,有天夜里,她躺在庭院的合欢树上休憩,清晨在庭院里吐息灵气,她一偏头,意外看到了清晨的眼睛。

她之前一直没注意清晨的眼睛,这乍一看,人忽然晃了神,从树上缓缓坐了起来。

她知道惊云为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能分辨出她是龙而不是人了。

那是一双纯粹的动物一样的眼睛,冷漠的,永远无波死水般的眼眸,还有让人心里恻隐的茫然。像是野生动物一样,一种不知道生与死的平静无知,但这种无知伤害的反而不是自己,因为冷漠不代表丧失了求生的本能。

这种眼神的人,伤害的永远是不知死活最先爱她的人。

不怪屋渡厄脑补太多,一下就看出这么多感想来,而是这双眼睛,那种纯粹的无情和茫然,与千年前的祖万杀一模一样。

发现了这件事后,屋渡厄对清晨的观察变得更加细微了起来,似乎在这条龙的身上,看到了当年祖万杀的影子。

有时候,她甚至会忍不住想起来当年的事情。当年的祖万杀也是用这样的眼睛,仰着头看她,问:“渡厄,我算是人吗?”

而屋渡厄没有回答过她,总是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因为她心里知道——不算,绝对不算。

可明明知道的那么清楚,当年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喜欢她。现在想来,真是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妄想打动一个没有感情的家伙。

可她又太好奇了,不知道祖万杀到底开了哪门子窍,变成了今天这么卑鄙的小人。

第二天,祖万杀的灵信就传了过来,她的灵信气息带着战场的肃杀之意,一旦从身边悄然浮现,就仿佛被暗中的剑锋瞄准,随时会一剑封喉,搞得人相当紧张。

但祖万杀的声音却温柔轻巧,信中道:“惊云回来后被母亲责罚,闭关练剑了半个月,今天刚放出来,估计要去找清晨,我们马上就能见面。”

屋渡厄被清晨的眼睛搞得心情复杂,随口回道:“知道了。”

惊云第二天就到了,这闭关的半月她应该一直在想关于清晨的事,来时带了个解决办法,在庭院的石桌边一坐,打着商量问:“能不能换个我知道的愿望?”

清晨摇头:“不行。”

惊云皱眉道:“为什么不行?你实现我的愿望就可以自由了,我也一样,那为什么非要固执愿望是哪个?反正你们龙族实现愿望也一直都驴唇不对马嘴,根本没差别啊。”

清晨却道:“愿望不是我能选择的,你也不能更改,因为我已经诞生了,我就是你愿望的凭证。”

惊云抱臂盯着她。

清晨不明所以,关心道:“怎么了?你心情不好吗?”

惊云冷冷道:“不是说龙族都很狡诈吗?为什么你这么蠢。竟然连换个愿望都做不到。”

清晨很羞赧地笑了一笑。

“不要以为我在夸你!我在说你蠢啊,蠢龙!”惊云强调。

清晨抬眼道:“在人类中,蠢是没有威胁的意思。你对我很满意,很信任我。”

她说的非常坦然和肯定,让惊云有口难辨,脸色变了几个来回。

最终深深为自己拥有充沛的人性而感到羞愧。

她难得来一次,清晨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轻声道:“你想到了什么?”

惊云发现清晨有非常敏锐的感觉,可能是动物的天性,兀自嘲了一声:“我还以为我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但突然发现不是,而且还很容易动摇,简直太失败了。”

清晨奇怪道:“据我对人类这段时间的观察学习来看,有充沛的感情,是人类感到幸福的特质,这说明你是个成功的人。”

“……”惊云愣了一下问:“你从哪里学的?”

清晨说:“有时候我会出去装作买菜、洗衣服的样子,和人类接触一下。”

惊云微微皱眉,好笑道:“我说过你别乱走,你现在和我灵魂牵连,你死了我会受到影响,而且……我没给你钱,你怎么买菜?”

“假装买,问问就走了。这方法很好用,可惜第三天开始就没人愿意搭理我了。”清晨认真说,“而且我只是小范围走一走,不会影响你,现在大家都以为龙族绝迹了。”

惊云也不能时时盯着清晨,她愿意出门就走吧,反正死了自己最多……

“你死了,我只是会受点伤而已。”惊云求证,“对吧?”

清晨摇头:“不是呀,你会死的。因为是我救了你的命,如果我没有实现你的愿望就死掉,你会变成之前那样——你之前马上就要死。”

惊云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那你以后不能乱走了!我还没活够呢!”

闻言,清晨双手搭在石桌上,安静盯着她看。

是觉得自己太专治了?可龙也有这种感情需求吗?惊云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对清晨哄着些说话:“我可以带你出去玩,找个人少的地方就行,等我的愿望实现了你就可以随便走了。飞天上都行!”

死了也不关我的事了。

清晨却叹了口气,几分幽怨地说:“实现你的愿望很难,因为就算实现了,你也不会感到快乐,但是快乐也是你的一部分愿望。”

惊云一挑眉,上身凑近了些道:“清晨,我自己想了半个月都没想到我的愿望是什么,你真的知道?”

提到愿望,清晨态度非常认真不容怀疑,点头道:“我真的知道,但是我也说不清楚。”

惊云对自己都不知道的愿望根本不感兴趣,况且清晨看着不是一条聪明龙,搞不好就是她自己弄错了愿望。

清晨趴在桌子上思索了一阵,忽然道:“我可以先实现你一部分愿望,你被责罚了半个月,我带你出去玩吧,让你开心一点?”

惊云淡淡地问:“你怎么知道我闭关了半个月?”

一起坐在树上的祖万杀和屋渡厄,都感到了惊云突然迸发的杀意。

她或许会为了自身安危暂且与清晨保持微妙的和气,但如果清晨能通过和她的联系知道家族内部的状况,那就太危险了,以惊云的性格一定会立即杀了清晨,哪怕一起死也不会连累家族。

然而清晨好像是专门克她而生的,浑然不觉道:“因为我可以感受到你的情绪,很不好。每天都很憋闷,一定是被责罚了。”

只是愿望联系能感受到情绪而已。

惊云松了口气,对清晨无奈防备,却毫无办法。

清晨说要带她出去玩,惊云拒绝了:“我就是看你一眼,既然你没事我就回去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折腾人身心的大战刚一过去,死里逃生的惊云就受了半个月的责罚,气色看着很差,清晨拦住她道:“什么事?比你心情还重要吗?”

惊云好笑道:“所以说你们龙有时候……任何事情都比心情重要,由其是大是大非面前。不过你肯定是不会懂了。”

屋渡厄没想到惊云内心还是个挺稳重的人,之前出征,一句话不对她心情就要当街杀人,原来是故意的?

祖万杀支着下巴,蹲在树上道:“看来她真的很讨厌母亲对自己的安排。”

屋渡厄稍加思索,问:“为什么不能是讨厌那个未婚夫?”

祖万杀完全了然的样子道:“她都没正眼看过未婚夫,没有感情又哪里来的仇怨?惊云不是不讲理的人,她更多是为了反抗母亲的权力。这点我最明白了。”

母亲这个称呼在祖万杀面前不方便提,屋渡厄就没有再搭话了。

惊云这嚣张的行事作风是自小养成的,这么多年也没半个朋友,突然有一个对自己事事上心的清晨,她有些吃不消,加上清晨一再恳求动之以情,最后还是同意了和她一起出门游玩。

而且她也很好奇,龙族有什么好玩的事?

结果却大失所望。清晨竟然带她去了一条不知名的江边,岸边一片砂石,远处有风穿树林。

两个人干巴巴坐在河畔上,潮湿黏腻的风吹在身上,让惊云觉得很难受,清晨还挨着她身边坐下,盯着她问:“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我只能说你们龙族的生活太贫瘠了,这地方没意思。”惊云不屑一顾。

清晨说话依旧直白:“但是我感觉你心情好了一些,你感觉很放松,或许你不喜欢这个地方,但你喜欢眼下的状态。”

“……你要是什么都知道,就别问我,也不要和我说话了!”惊云恼道,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窥视心里情绪的感觉,以尤其对方还是一条龙的情况下。

知道就知道了,做什么还要详细说出来?真是丢人。

清晨对她笑了笑,然后安静坐在一边陪着她。

清晨从不对她发脾气,连笑都是非常温和的模样,这里地处偏僻,除了江水缓流,树海涛声,天地之间一片悠闲,好像全天下就她们两个人了。

不对,是她和一条龙。

连人都不算。

惊云绷紧的表情缓缓松动了两寸,随即嘴角勾起,露出了个无声的微笑。

清晨看着她,当她意识到自己没有掩饰好情绪,下意识观察身边人的反应时,发现清晨深绿的眼眸认真盯着她,无比诚恳道:“惊云,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应该多笑一笑。”

惊云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随即变成干笑:“算了吧,笑太多人就变蠢了,我不能变成没用的人,那会大祸临头的。”

“没关系,我诞生于世间就是为了让你笑出来。”清晨非常轻巧地说出了。

惊云定定看着清晨,江风把两个人的发丝吹得凌乱,但谁也没动手去打破这段对峙般的对视。

直到惊云眼神有一丝幽怨地感慨:“你怎么……偏偏是一条龙呢?”

如果她不是龙,而是个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只要不是龙,那么一切都会……惊云猛然醒过来,她在幻想什么?如果她不是龙,那自己会怎么样呢?多一个朋友吗?她不需要朋友。

清晨却不觉得自己是龙有什么不好,再次重申:“正因为我是一条龙,你才能认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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