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来时千百个不愿意,屋渡厄退一步将它带到了泥犁山,正好她也要来泥犁山处理屋家大祭典的事。
屋家没几个愿意当鬼王的,谁不想死后获得安宁,当了鬼王日夜处理公务,比活着还难受。因此种种,屋家的鬼魂即使被新任鬼王接替躺进了鬼王冢,也有一部分怨气弥天,有一部分干脆就消散于天地了。
大祭典就是给这些怨气弥天的屋家旧任鬼王举办的,供奉香火、唱两场鬼戏热闹一下,总不能真让它们天天窝在鬼王冢里骂屋渡厄这位大族长。都骂出花来了。
屋渡厄和蜘蛛到的时候,只有屋络奈在鬼王殿里翻屋家族谱,一页页不知道在找什么,屋渡厄打发了蜘蛛精,进了殿轻声问:“找什么呢?傅清鸿今天没来找你?”
屋络奈聚精会神,眼皮都没抬一下。
屋渡厄心中喊冤,为自己这个族长当得悲哀而叹息,却不好意思真的招惹屋络奈,找了个下座老实坐着。
屋络奈现在已经和她们是一条船了,对她而言,有屋氏家族绝对比单打独斗好,况且屋渡厄对她也不错,屋络奈虽然对祖万杀气得要命,可以没真的对屋渡厄发难,过了会主动问话,声音平和好像闲聊般问:“大祭典的主持选好了吗?还是屋青青?”
傅清鸿的复活对她来说安慰很大,大到变了个人一样,以前冷冰冰半死不活的样子一改前非,虽然没有善恶铃那么乐观,但是说话交谈都平易近人了不少,偶尔还能开怀大笑两声。
屋渡厄琢磨道:“算了吧,我因为五行的事情东奔西走,青青已经忙了很久了,再让她主持祭典有点说不过去。”
说到这里,她心思一跳,提议道:“不如问问你师姐呢?她要是愿意来主持一下岂不更好,现在也是我们屋家的人了。”
屋络奈一翻书页,淡淡道:“我是傅家的人。”
“……”痛失王储。
屋渡厄只好道:“那就让屋长生来吧。”
“算了。”屋络奈道:“还是让清鸿主持吧,她还没见过屋家。”
屋渡厄笑道:“这是好事。”
屋络奈翻书的手顿了顿,又试探问:“新来的鬼王你见了吗?觉得可以吗?”
屋渡厄还没见到新来的鬼王,思忖道:“还没见过,不过我不排斥元初仙道安排的人,也可以用,就是不知道能力行不行?”
屋络奈道:“应该没问题,他是我的二师兄,从前也帮我过我不少,我可以暂时做鬼王带一带他。”
屋渡厄一挑眉,原来屋络奈松口让傅清鸿来主持祭典缓和双方关系,还有这一层原因在,心思还挺多,还整一套循序渐进。
她自然乐见其成,只是觉得有意思:“你们师尊还挺会收徒。”
大徒弟傅清鸿成了春神,二徒弟成了新任泥犁鬼王,往下还有屋络奈和皇帝种祖极,算上孟应尘的后人孟平,这掌门收徒的运气好得有够邪门。
门外传来了一阵谈笑声,新任的鬼王是个爽朗健谈的青年,招呼着自己师姐道:“清鸿!你知道吗,祖极那小子做皇帝了,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傅清鸿的声音冷冷淡淡的,但很给自己师弟面子,回应道:“听他说是一早上睡醒出门喝茶,发现一帮将军站在门前,说什么夜里梦到天降神启,找他投奔明主,前两天军旗都扯起来了。他已经赶去战场发兵了。真是离谱。”
“哈哈哈,果然不一般!”
二人说着就进来了。
屋渡厄一见新任鬼王的脸,忽然愣住了,等人走到眼前行礼也没缓过神来。盯得这新任鬼王一阵汗毛树立,对屋渡厄茫然请示:“王上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在下初来乍到,劳烦您多叮嘱。”
屋络奈看屋渡厄这反映,以为她还是有疑心,暂时放下族谱解释道:“他和元初没有关系,而且我们师出同门,他为人不差。”
屋渡厄摆摆手,她倒不是在乎这个,而是看着对方这张无比熟悉的脸问:“你叫什么?”
“花景明。”那新鬼王道。
“姓花?”屋络奈回过神来,无来由哂笑,“那就错不了,你又回来了,难怪这山里又开起了花。坐吧,泥犁山最近没什么事,你跟着屋络奈就行。其他的她都会教你。”
听到任务又落到了自己头上,屋络奈觉得自己白复活了,该干的活一样逃不掉,叹气道:“我就说是个诅咒……”
不过屋渡厄对花景明的态度大家看在眼里,似乎重新做回一家人,也没什么不好,傅清鸿还记得屋渡厄在祖万杀要杀自己那晚的维护,对她认真行了个礼,算是某种默契之中的谢意与缓和,又与屋络奈坐在了一起。
屋络奈一看傅清鸿就是一张腻死人的笑脸,娇声娇气地道:“你可算来了,今日累不累?”
傅清鸿微笑道:“还好,大概是看在春神木心的份上,万水婆婆对我不错,这不是偷懒找你了吗?看什么呢?”
她探头看那本族谱,了然道:“这就是厉鬼夫人和你抢的那本族谱?”
“嗯。”屋络奈把书随手一放,腾出个空位给傅清鸿坐下,两人紧紧挨着手交缠握着,还没说话,屋渡厄就被腻得不自然撇开了目光,半路发现花景明大概是习惯了,还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你侬我侬,就差手里捧把瓜子了。
屋渡厄发现自己成一个外人了,不由生出一种空巢老人般的失落感。
花景明看她一个人坐出了一种无措感,好心找话问:“王上,您刚才是不是要问?”
屋渡厄想了想道:“想问问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花景明眼中游过一些疑惑,没想到鬼王大人还挺关心下属生前状态,直言道:“过得很不好,总是倒霉,但好在现在死了。”
“……恭喜。”屋渡厄干巴巴地道:“不过你的运气不好这点,我大概知道一点。”
花景明惊诧道:“您知道?”
一旁的屋络奈和傅清鸿也很意外,屋络奈道:“你知道?元初仙道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屋渡厄回忆了一下,道:“元初看不出是因为他的气运,是因为他自愿给别人的。不过给了谁,我已经不记得了,大概也是个精怪,花景明,我们以前见过,你不记得了,不过不记得也好,你也不用特意去想。”
这一番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两人之前见过这件事也让在场除了屋渡厄以外的人都很惊讶,互相看了看,都按照屋渡厄的意思没有再谈下去,之后三人如何私下琢磨,就是他们师兄妹的事了。
难得见到傅清鸿一回又是这么平和的好气氛里,屋渡厄想起来祖万杀说过她可能见过道玄的事情,还是想着打听一下,问道:“你飞升前,有没有见过一个道人?打着赤脚,在流民教里。”
听到她说打赤脚这么罕见的形象,傅清鸿和屋络奈对视一眼,傅清鸿点头道:“见过。”
屋渡厄从椅子上坐直,问:“真见过?叫道玄?”
傅清鸿回忆道:“仙盟会中见过,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确实打着赤脚不错,他说我将来一定会飞升,所以让我给他带一句话给元初仙道,我前些天也确实帮他和元初仙道说了。”
屋渡厄控制着自己没从座椅上站起来。
心中惊愕不已:元初仙道?一直包庇道玄的难道真是天上的神,真的是元初仙道?
屋渡厄以拳托颐,按下心中思绪,又问:“他让你带什么话?”
傅清鸿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好泄露,不过眼下这件事显然牵扯更多,还是说了:“他只让我提醒元初仙道,厉鬼夫人究竟是不是白命兰。至于白命兰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白命兰!屋渡厄彻底站了起来,又是这种古怪极了的巧合!
只要这种古怪的巧合一出现,一层层嵌套的圈合在一起,背后的问题总是逃不出以毕方为中心的各种阴谋圈套!
“看来祖万杀说的不错……道玄真的找上了你。”屋渡厄喃道,“只是不知道厉鬼夫人是谁……”
屋络奈脑子一向灵活,她虽然厌恨祖万杀,但几次旁观下来她也能看出祖万杀身上缠着一些麻烦事,不然她怎么会到处吃力不讨好的得罪人?一听屋渡厄这样反应,生怕这麻烦事再沾到傅清鸿身上,立即道:“赤脚道人就是你一直找的道玄?难怪,我曾经听他说过什么对不起屋家,原来是这样。他成了苦修者了。”
——苦修者,意为□□在世上自愿渡重重劫,苦行还业障,索魂使锁不走这种苦修者的魂,屋渡厄就找到他,他也不飞升,祖万杀也找不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找他,硬是被他躲了这么多年。
屋络奈再看族谱,道:“我刚才在找的就是厉鬼夫人,我这次重生回到过去,它一直在和我作对,想和我抢泥犁山的掌控权。我一直纳闷它到底想干什么,当鬼王?现在看来不只是这样。”
“厉鬼夫人?”屋渡厄怪道:“这么潦草的名字?听着不像是真名。”
屋络奈深有同感,道:“我早就这么觉得,只是找不到证据。”
说着她翻动族谱的动作更快,“我这一世她是我鬼族父亲的妾室,可我刚才来看,我父亲又没有妾室了,族谱不可能突然变动,应该是被它抹去了。”
竟然有人能在屋渡厄地盘里篡改她的族谱,有这么大本事还只抢泥犁山?看不上幽都城?况且泥犁山又没什么好风水好差事,闲着没事抢泥犁山干什么?
屋渡厄心中冷笑,觉得这件事简直蹊跷到家了,而且让她无端想到一个人——白命兰。
“你往前翻。”屋渡厄道。
屋络奈依言往前看,重新翻看族谱,很快找到了厉鬼夫人的名字,递给屋渡厄道:“在这里,换地方了。”
屋渡厄拿过族谱一看,上写道:第二百三十五任鬼王屋通行之王妻:厉鬼夫人。
傅清鸿在一旁回忆道:“这个厉鬼夫人本事具体如何不清楚,但可以确定做鬼已经很久了,远比潋滟、嗯,屋络奈要久远,长得很漂亮,大眼睛,左眼皮上有一颗小痣,不过疯癫无状,是一只很厉害的疯鬼。”
“左眼皮有痣的疯鬼。”这让屋渡厄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白命兰手底下的漆夫人,那也是一只疯鬼,杀了祖万杀全家的疯鬼。
“这白命兰真是够忙活的!”屋渡厄气得牙痒痒。
一边拿自己五行到处撩拨害人,一边还不忘自己手底下的疯鬼潜入进了泥犁山。按照屋络奈重生的那一世,漆夫人和她抢泥犁山的时候,自己正好在上古修复龙脉。
而龙脉之死,一开始也是白命兰派了漆夫人过去,要先杀龙脉的。
看来龙脉在前是一步打算,背后的真实意图还是抢夺泥犁山,也亏屋络奈能力够强,没有让泥犁山易主,遂了白命兰的意。
一想到自己和祖万杀在龙宫里和心魔毕方你死我活之时,白命兰还在图谋偷袭泥犁山,屋渡厄那点对白命兰和祖万杀联手的期望彻底打消了,祖万杀说得对,白命兰有自己的打算,不撞南墙不回头,也不能指望她联手合作。
屋渡厄阴着脸,冷声道:“走,去鬼王冢看看,我倒要掀开这厉鬼夫人的棺材板亲眼看看,它是如何混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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