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论厉鬼夫人究竟存不存在,青青,你找人打听打听,看看漆夫人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如果没有,那恐怕真的躲在鬼王冢里,我们必须得全部开棺检查了。”
五灵教的大邪祟藏在泥犁山鬼王冢里,这种事对屋渡厄来说由如跗骨之蛆,如果不找到漆夫人,她恐怕会难受得几天几夜都静不下心来。
白命兰真是会钻人骨头缝地让人难受。
祖万杀固然理解屋渡厄此时的心情,可她禁不住去想烛九阴的事,喃喃自语:“上古时期的烛九阴怎么会找到四十年前的因果像内?那里只有白命兰和道玄知道,道玄是不愿意参与这些事的,归根究底还是要弄清楚铜镜的蹊跷。”
祖万杀摇摇头挥去脑海里的各种猜想,又回到了殿前去找那面铜镜。
铜镜又有变化了。
女人的苦笑声盘旋在整个殿内,罪骨柱的骨灵们颤颤地缩成一团,令手捧的烛火都忽明忽暗地颤抖着。
祖万杀凑过去看,在镜面中看到了一幅场景。
是一片极为奢华的屋房,屋檐下描着金粉彩绘,气派十足,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和这铜镜的做工十分相当。
随着这些房屋的显现和移动,二人看的越来越全,脸色也变得阴沉。
屋渡厄低声道:“这好像是你家?祖家?”
祖万杀道:“镜子上刻着镇三江呢,还真是千年前的祖家。”
铜镜内场景变化成了院落,随着铜锣喜乐,一台红轿子被抬了进来,哭声从轿子中传出,响彻鬼王殿内。
“那个二十八房小妾,姬会然。”屋渡厄啧了声,“你那个缺德爹干得混账事吧,你还记得你有这个姨娘吗?”
“……”祖万杀脸色难看,快速道:“有点印象,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刚过门没多久就死了。”
“怎么死的?”屋渡厄问,她想通过死法看看这位小妾的怨气有多大。
铜镜中的画面仿佛受到询问,骤然变化,一间房屋的正堂前,屋门大开,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悬梁吊死,蹬掉凳子的绣花鞋还在空中剧烈挣扎。
慢慢的,双腿颓然垂着,再也不动了,只剩下身后正堂墙壁上写下的三行血字:
“此仇不报不超生。”
“不屠满门不瞑目。”
“姬会然血留此誓。”
祖万杀似乎有了一些印象,道:“就是这么死的。”
屋渡厄思忖片刻问:“那后来她成功了吗?”
祖万杀道:“以祖治千的手段,必然是打得魂飞魄散,不可能让她冤魂复仇,不过苍天偶尔也有眼,这姑娘死后不久,祖家满门确实被屠杀了。”
屋渡厄试探猜测:“这个姬会然,会不会就是如今的漆夫人?”
祖万杀摇头道:“不应该啊,姬会然如果有变成漆夫人的手段,怎么可能被逼得上吊而死呢……”
总之怎么也说不通,想不透,屋渡厄干脆道:“反正要查清楚镜子的来历,现在厉鬼夫人这件事闹得我心烦,大祭典就要到了,绝不能出半点差池,我不能让屋家那些冤魂闹起来,我要进去看看,你去吗?”
祖万杀对年少的那段时光一直都极度的排斥,记忆中,除了母亲的死亡,就是永无终点的压抑和恐慌。
她不太想去,道:“其实想要查这面镜子,我可以去找白命兰。”
屋渡厄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还想找她?她把我们引去上古,背后却来偷袭泥犁山,她根本不可能和你走到一起。你们是两条路上的!”
祖万杀眼色迟疑,解释道:“其实她引我去上古,另有缘由,她想必也有苦衷,也是受制于毕方而已。”
“她有苦衷?受制于毕方?”屋渡厄气得发笑,道:“左不过是她打不过毕方又不肯向你一样豁出去反反复复的遭罪,她能有什么苦衷?”
祖万杀知道她不能让屋渡厄隔着残缺的救苦天书去共情臭名昭著的魁娘娘,只是弱弱地找补了一句:“她是毕方的法纳,毕方杀我或许不容易,但想杀她却太容易了,只需要自杀就行。”
屋渡厄立即哑然了,和知道这个消息时候的祖万杀一样,从震惊到质疑,最后变成了好笑和匪夷所思。
祖万杀道:“她一定受制于毕方,在为毕方达成某种目的,否则毕方不会留着一个三毒的命。”
这个说法和屋渡厄的猜测相符。
她之前就在想,为什么白命兰要在窈窕乡提前等祖万杀,却不明说,反而欲言又止,让祖万杀自己找线索。
她顿了顿又问:“那你从救苦天书中找到线索了吗?”
祖万杀摇头:“没……有?!”
她忽然看向铜镜,脑中灵光一现。
这面铜镜是烛九阴给祖极的,因果像的事情又只可能是白命兰告诉烛九阴的,那这面铜镜其实和救苦天书一样,分别通过烛九阴和胡玉仙送到了自己手里!
“二十八房小妾!”祖万杀灵光一现,立即翻出救苦天书,找到了第二十八页。
屋渡厄凑过来看,书页上赫然四个大字:
【分灵隐匿】!
屋渡厄看了一遍,简述道:“大概是说可以通过分出一部分灵魂,寄存在某个物件或者回忆中,等后世的人发现,就可以以他人识海重新构造自身,实现在后世复活的目的。”
“复活。”祖万杀无奈笑了出来,眼中恨意萌发,“能想着到处复活的,只有毕方。”
看来白命兰不但告诉了祖万杀毕方的弱点在天浊仙门图内,还把毕方另一条复活的后路给揪出来了。
屋渡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想不通:“那这白命兰到底是不是想帮你?”
祖万杀断然点头,自信微笑道:“自然,她还祝我成功呢。”
屋渡厄问:“那这铜镜,我们是不是不进为好?”
如果她们真的进去,在里面撞见了毕方的灵魂,那到时候可就真的遭了。
如无的识海都被毕方夺舍而搞崩溃了,她们两个要是被毕方沾上边,肯定要狠狠褪层皮。
还好祖万杀提前一步找到了白命兰留下的提示,屋渡厄心有余悸,忙道:“我马上把这面镜子销毁,放心,我有自己的手段,绝对没有后顾之忧。”
祖万杀重重点头,看来厉鬼夫人的真实身份,只能通过漆夫人顺藤摸瓜了。
两人走上前去拿铜镜,铜镜却不肯罢休,又涌出一片血液燃起了怨火,祖万杀也将飞沙唤出,准备重新封存铜镜。
铜镜好像受到刺激一般,画面急速变化,眼花缭乱,忽然闪过一个场景,让祖万杀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一副万家与南家攻打二十四联城得胜后,逼入孟家府邸大院内的场景。
年少的祖万杀安静地站立在院中,身旁的白命兰红着眼眶强忍情绪,拳头攥得死紧才能勉强忍下对来者的杀意,忽略他们得意的嘴脸。
年少的祖万杀却浑然不觉,乖乖地站在白命兰身边,显然非常信任白命兰。
她二人面前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是十杯清酒。
来者中有一人颐指气使道:“十杯里有一杯是毒酒,喝下去当场肠穿肚烂,白城主,既然你护着这个杀人魔物,不如一同分担,今天不管是谁喝下这杯毒酒,我都大人大量,放你们一条活路。”
言罢,身后一众修士将领都哈哈笑了起来。
白命兰的身影在笑声中轻微颤抖了两下,成王败寇,她闭眼忍下,抬手拿起杯盏。
半路被祖万杀截去了,她仰头痛快喝下,不等白命兰说什么,又火速喝下了其他八杯,都没事。看得一众来人都有些傻了眼。
屋渡厄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过去,按照时间算,二十四联城被攻破那会,她好像和祖万杀大吵了一架,或者说她单方面感觉到了祖万杀永远不会生出人类感情的某种安静绝望的崩溃,而和祖万杀分道扬镳了。
再见面的时候,祖万杀已经成了很有名字的修士,即将一统修仙界。
在她印象里,祖万杀总是一路胜利,总是淡漠地傲视所有人,从未有过这种狼狈的时候。
祖万杀忙道:“别看了!”
屋渡厄一把摁住她,目光紧紧盯着铜镜,低声道:“让我看完。”
祖万杀再想挣扎,铜镜中年少的自己已经把最后一杯毒酒喝下了。
果然是十分剧烈的毒药。
祖万杀喝下须臾就觉得腹中剧痛无比,一把抓住白命兰的手臂,无声看向她。
她不大会表达疼或者开心这种感受,只是静静地看着白命兰,好像无害的动物即将被杀死的最后一刻,会安静地看着天等待瞳孔扩散。
她就这样看着红透了眼眶的白命兰,直到口中呕出黑色的血水,无力地倒在了白命兰脚下,看着天,忍受着痛苦。
那一定疼到了极点,因为屋渡厄等人都能清楚看到,毒药迅速腐蚀了祖万杀的内脏,她的腹部开始“咕噜噜”地瘪了下去,她年少的身体甚至来不及挣扎,就在一个竭尽全力的翻滚后,七窍流血而死了。
到死都没有喊一声疼出来。
屋渡厄后退两步,她几乎不敢直视那压抑的场面,不敢看白命兰完全黯淡下去的眼眸,和万家南家那些杀了一位传说中的神,而感到得意的大笑模样。
铜镜里热闹极了,哭声和笑声混杂一片,屋渡厄却只感到了无法呼吸的压抑。
她现在才知道,或许这就是祖万杀一直不愿意提及的,她藏着捂着,没和任何人讲过的过去。
那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神,临死都没能喊出一声疼的,不为人知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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