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回去？”茶川奇怪，他不觉得少主是这种心慈手软乐于行善的人，“训渡师已经死了。她大概算个人？装笼子里不合适吧……”
渡少女皱着鼻子骂道：“我本来就是个人！你们脑子有病吧！”
祖万杀面无表情，但心情很好，道：“我要带回去当狗养。”
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修士都震惊了。
镇三江就算再横行霸道，表面还是装装人模样的，没想到少主竟然如此……青出于蓝胜于蓝！连装都不装了！
不过茶川后知后觉，又琢磨出了一点少主的清奇想法：她刚才问自己有意识的渡算不算人，其实并不是在纠结这只渡该不该死，而是想找一个足以说服一切的理由，把这少女揪出来，带回去。
大概是那阵剧烈的求生挣扎，引起了祖万杀心底的某种共鸣的情绪，更近一步想，甚至是一种找到了同类的感觉。
渡少女只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金玉其外的女变态，苗巫那帮畜生还只是把自己当工具使唤，她竟然要把自己当狗！
脊背一阵寒意窜起，渡少女抓起笼子扔向祖万杀，掉头就拔腿狂奔！
可惜没跑出两步，就被祖万杀摁住了肩膀。
渡少女悚然回头，这白净的清秀小姑娘比自己年纪小，个子也矮，不知道从哪里使出了一股牛劲儿，硬生生把她肩膀摁住，再一用力，渡少女直接不受控制地双膝跪地，倒在了地上。
她感觉一股十分猛烈的痛感钻进了体内，浑身的骨头都不听使唤了，在这剧痛中昏死了过去，最后看到的场景是修士们抬着笼子赶了过来。
“你……”她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话。
祖万杀蹲下侧耳去听。
“你个怪物……”
她说完这句话就彻底昏死了，祖万杀目光兴奋地看着渡，在所有修士都没有看到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没错，怪物。”
祖万杀终于想明白了，那种如影随形的违和感和对自己完全陌生的孤独感的原因，她找到了。
……
回到祖家界的当晚，茶川有些惴惴不安地问脚步轻盈的祖万杀：“少主，她是人，当狗养不合适吧，实在不行您给她痛快算了。”
祖万杀语气迟缓，有些疑惑：“为什么？我不想杀了她，死不复生。”
尽管这趟出行只有短短半个月，但茶川已经能大概揣摩出少主的心意，能够驴唇不对马嘴但准确的交流了。
他看笼子里双目无神生无可恋的少女，对祖万杀劝说道：“人的尊严比命重要。您一向杀人干脆，何苦折磨她。”
祖万杀回头看笼子，渡听到了茶川的求情，正佯装无事，眼珠却不自觉地侧过来偷偷关注。
“尊严是什么？”祖万杀慢了两步，直接问渡：“尊严和命，你觉得哪个重要？”
她只是诚心实意的发问，实际上如果渡说“尊严更重要”，以祖万杀乖巧听话的性格，大概会马上杀了她。
但渡觉得这是一个赤|裸而卑鄙的威胁，立即抓住笼子果决道：“命命命！命最重要！”
祖万杀又去看面色一言难尽的茶川，道：“你说错了，下不为例。”
“……是。”茶川轻声叹了口气。
祖万杀说不清自己这种快乐的感觉，她认为自己找到了第二只小黄狗，但渡却不是狗，她必须待在笼子里，否则她就会逃跑。
那只小狗不会逃跑。
祖万杀为此深思熟虑了两个晚上，有了小黄狗的经验，她已经能够缜密地将渡隐藏起来而不被任何人发现。那些修士也很听她的话，她说要保密自己捡到一只渡的事时，那些修士脸都白了。纷纷同意自己的英明决策。
祖万杀觉得一切都很美好，她把渡放在了后院的草丛里，那是之前小黄狗睡觉的地方，她会按时给她送吃的，和她说话聊天。
渡一开始反抗非常激烈，见到她就咒骂不停，但给她东西她还是愿意吃的，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后继续骂。
但这几天她不骂了。
因为渡发现祖万杀脑子有病，越骂她越挣扎，她就越开心。
晚上无人的时候，祖万杀带了糕点给她吃，蹲在笼子边十分安静乖巧地看着她吃东西，等她吃完最后一口，她突然把手伸进笼子里要摸渡。
渡吓得花容失色，赶紧缩成一团，低声道：“你别碰我啊我告诉你！”
祖万杀老实地收回了手，面无表情地对她说：“我喜欢你。”
渡面容抽搐几下，费解道：“你脑子绝对有问题。”
祖万杀欣然点头：“我知道，因为我是个怪物，你也是怪物，所以我喜欢你。”
渡脸色沉下来，冷声道：“我才不是怪物，我是个人！我只是被害了，但等我逃出去，站在人群里，你们才能发现我是个人这个事实！”
祖万杀摇头道：“就算站在人群里，怪物还是怪物，我每天都和人待在一起，但他们都没发现我是个怪物。”
渡犹疑着，目光探究地打量她，道：“你长得白白净净，这么漂亮，这么有钱，你也是渡吗？”
祖万杀认真说教道：“不是渡才是怪物，我是很像人的一种怪物，但我不是人。因为我装的很像人。”
渡紧紧皱眉，和祖万杀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后，主动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颊，软软的很温热，分明就是个人。
“你就是个人！还骗我！”渡被戏耍了般气恼。
祖万杀抓住了她的手，让她摸自己的胸口，渡吓了一跳要挣扎，但力气不如她大，一掌摁实了，绵软的触感让她顿时火烧了脸，口中嘟嘟囔囔骂不出来，磕巴道：“你你你，你干嘛！”
祖万杀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询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闷闷的，总是有点疼似的？我问了人，人不这样。只有我这样。”
渡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道：“你这是心情不好！”
祖万杀垂下头，放开了她的手，抱着自己膝盖道：“原来如此，我是个心情总是不好的怪物。”
渡冷笑了一声，她现在非常确定了，这个祖万杀就是脑子有问题，而且观念也很不对劲，她懒得在和她胡扯，扭过身抱紧自己准备闭眼睡觉。
不过她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她可以忽悠祖万杀把自己放了。
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首先要和祖万杀打好关系，迷惑她，然后才有可能成功。
渡眼珠子转了两圈，又睁开眼凑到她身边，祖万杀依旧一动不动地蹲在她面前看着她，她每次来都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渡头一回放缓了态度，低声问她：“你说你是怪物，那你这种怪物都怎么称呼？万一咱俩不是一个品种的话，你就把我放了算了。”
祖万杀若有所思，道：“怪物应该互相帮助，我不会放了你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是‘神’。”
“……哇，你好厉害啊。”渡艰难道。
祖万杀平静道：“我知道，他们都这么说。”
渡发现能和她交流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渡又问：“既然你说我们应该互相帮助，那为什么不肯让我自由呢？你知道帮助是什么吗？”
祖万杀摇头，道：“我帮你做事，就是帮助你。”
渡撇嘴道：“帮助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你刚才说喜欢我，可你也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祖万杀一脸认真的强调道，“我喜欢你。”
渡沉默了一下，解释道：“你要是喜欢我，就会愿意帮助我，你就会希望我好，只要我好，即使你不好，你也会觉得好，一切都以我为重，我开心了，你才会觉得开心，甚至比你自己开心还重要，这才是喜欢和帮助，你懂吗？”
这话说的有些绕，但祖万杀听懂了逻辑，她十分落寞和难受，托着自己的脸苦恼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不喜欢你，我没有这么……便宜。”
“……”渡气得嘴唇颤抖了两下，忽然出拳照着祖万杀的脸狠狠打了出去，骂道：“神仙妹妹，你可太贵重了，赶紧滚蛋！”
祖万杀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茫然地看着渡，过了半晌才想明白，笃定道：“我知道了，你是心情很不稳定的那种怪物。”
“错了。”渡面无表情道：“我是你祖宗的那种！”
画面破碎，场景彻底融合成了一片混乱的黑暗，屋青青带着笑意问：“你们两个的孽缘原来从这时候就开始了，我还以为是在很久之后呢。这时候的祖万杀也太傻了哈哈哈。是吧，渡厄？”
这段已经被冗长的时光中模糊的记忆被屋渡厄重新想起，她似乎回想起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有些愧疚地沉默着，没有回答屋青青的话。
反而是祖万杀，笑呵呵地说：“这时候的我可是被屋渡厄哄得团团转转呢。”
铜镜的场景再次变化，这次他们在一个青天白日中依旧站在后院的笼子附近，但是笼子已经空了，祖万杀依旧保持着不变的蹲姿看着空笼子。
她身上那种压抑在深处的烦躁重新出现，并且更加明显了，只要看到她的眼睛，就会轻易发现她心情很差。
只是没有人敢注视她的眼睛。毕竟那是一双“神”的眼睛。不可直视神。她不可被人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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