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雏凤的针对彻底激发了祖万杀的失控,一开始她还只是毁掉敌人的尸体泄愤,但当战场上大半的人都朝她涌来的时候,一根根尖枪朝她如雨般刺下后,她瞳孔中一片混沌燥戾的漆黑,开始不分敌我的无差别厮杀。
凡是靠近她的,都会被龙渊一击毙命。
站前墙头的屋渡厄对孟应尘急道:“别看了!赶紧让白命兰去帮忙!”
孟应尘皱着眉盯着失控的祖万杀,迟缓道:“现在还不能接近她,否则她谁都会杀死,等一等,让她缓和下来再说。”
她给墙下的白命兰传音道:“命兰,你先等一等,阿祖状态稳定一点后,不要靠近,直接远距离把她弄晕带回来。”
白命兰道:“好。”
半柱香后,祖万杀脚下已经堆积出了一座尸山,万雏凤不得不认清现实,那就是失控的祖万杀不代表更好伤害了,反而杀人更加毫无约束,死亡在她周身就像一阵缠绕的狂风,只要靠近就会轻易丧命。
当祖万杀挥剑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找回了一点理智,茫然无助地看着身下的尸山。
“阿祖!”不远处的白命兰朝这里猛地一挥手。
她手下一阵火焰飞鸟向她扑来,在她周身旋转,形成了一道火焰高墙,敌军无法再靠近她,白命兰脸色冷峻地从她斜后方突然窜出,一招打晕了她。
等她再醒来时,其他三人或坐或站在床边,气氛沉闷,眼神探究地看着她。
那天过后,祖万杀在战场上的可怖行为在二十四联城内传开了,百姓们开始恐慌、猜忌,在街道上发起反抗的高呼,他们要求立刻肃清祖家余孽,处死祖万杀。
孟应尘不得不遵从呼声,将祖万杀从战场上撤走,起码不再让她出现在众人眼前,由屋渡厄贴身看照她。
这是祖万杀第一次从神变成了不能再与人们接触的魔物。她被彻底孤立了。
在屋渡厄的印象中,这段时间的阿祖变得异常沉默,她常常坐在院子里仰头看天,天亮到天黑,斗转星移,无论屋渡厄找什么有趣的事情逗她,她都没反应。
屋渡厄甚至觉得外界孤立了祖万杀,祖万杀也终于如愿以偿地把自己孤立了,她又一次钻回了自己的壳子里,等待着祖治千给自己下一次指令。就好像成了一只被废弃的渡。
白命兰来看过她几次,故意避开屋渡厄,坐在祖万杀身边低声道:“那些骂你的人不用放在心上,你只需记住对方是谁,我帮你都杀了。保准应尘和屋渡厄都发现不了。”
祖万杀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了句:“小白,我从小时候就总是见到一个疯女人,她想杀了我,又想救我。我该怎么办?”
白命兰拍了拍祖万杀肩膀道:“你别太压抑自己。”
祖万杀轻声道:“你也不信我。”
白命兰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叹口气又回去了。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少了祖万杀这强大助力的孟应尘,应验了书生所说的劫难。
二十四联城几乎是三日退一城,两个月后,孟应尘退到了最后两城里。
百姓流亡,或者死于万家南家的马蹄之下,从万人爱戴的城主,到与魔物同流合污的罪人,孟应尘顶住了所有骂声和罪名,夜里带着一支精锐摸进了万雏凤的所在的阵营内,刺杀了万雏凤,将他的头颅悬在了万家的城门上。
屋渡厄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以为二十四联城又有了东山再起的可能,高兴地冲到了孟应尘那里去找她打听经过。
毕竟万雏凤被她亲手杀死这消息实在是太大快人心了!
她兴致冲冲地推开门,看到的,是一夜白发奄奄一息伏在卦盘上的人。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孟应尘了,第二日孟家就变了天。
万雏凤纵然是个不足惜的纨绔小人,可他不讲理的有龙运在身,孟应尘和他对阵不敌,就刺杀了他,这惹恼了上界的神仙。
或许是因为被屠城而恼羞成怒,或许是惦记着为祖万杀报了私仇,总之,她杀了万雏凤后,天大的业障让她此生运道一朝溃散,她作为方术师自然能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可偏要与天理作对,连夜占卜意图逆天改命,预知了此后千年的天命变故,也遭到了极其强大的反噬。
暴怒的白命兰将那些卦盘全部扔了出去,把孟应尘软禁了起来,不许她再占卜一个字,连同孟应尘的兄弟姐妹远近亲戚,都匆忙发落走了。
在孟家人“家贼难防”“红颜祸水”的咒骂声中,白命兰顶替了城主之位,替孟应尘担负住了二十四联城摇摇欲坠的重担。
可偏偏这种时候,祖万杀再次失控了。
她按照白命兰的命令,护送孟应尘亲属出城,返回路上当街杀了人。
也许是那人站出来骂了她,也许只是冷眼嗤笑了一声,但祖万杀完全不必要的把人杀了,连同其他指责尖叫的人,一个没放过,血洗了一整条街道。
等白命兰百忙之中得到消息敢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黑,街道的血腥气息从头吹到尾,让人骨子里发寒。
她看到祖万杀和屋渡厄在争吵,或者说,是屋渡厄情绪激动地单方面指责祖万杀: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发呆吗?为什么一出来就杀人!你知道你这样有多不正常吗?这样还怎么融入人群啊!”
祖万杀听她劈头盖脸的喊完,眼皮一掀,满不在乎道:“我为什么要融入人群,我又不是人。”
“好好好!”屋渡厄被她平淡的模样震惊了,这么多鲜活无辜的生命,祖万杀甚至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她前所未有地感到失望,怒极反笑,道:“那你就一直做个怪物好了!永远一个人你就开心了是吧!”
祖万杀垂下头想了很久,道:“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杀人,一个人没什么不好。”
“……”
屋渡厄红了眼睛,极力压制的抽泣即使是站在远处的白命兰都能听到。
祖万杀好像感觉万分疲惫,垂着眼一句话也不想再说。
屋渡厄就这样被她气走了,连一个招呼都没打,跟着难民出了城,再无半点消息。
白命兰踩着一路的鲜血来到祖万杀面前,伸手抽走了她的龙渊断剑,低声道:“走,回家吧。”
祖万杀默默跟着她走,在离开街道的时候,祖万杀回头看了一眼。
满街疮痍。
祖万杀叹了口气。
这是白命兰第一次听到祖万杀叹气,好像疲惫到无法再支撑,她对白命兰恳请道:“小白,你把我杀了吧。”
白命兰抿着嘴唇,问:“为什么这么说?”
祖万杀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亮和情绪,道:“以前我听人的命令杀人,我是有用的,也有存在的必要,但现在我不受控制的杀人,那就是祸害。我该死了。”
白命兰道:“你听人的话杀人,杀人的不是你,是人,你不受控制杀的人,不算。”
祖万杀道:“可他们都死了,死不复生。”
白命兰哼了声:“我又不在乎。”
祖万杀不肯走,安静看着她,好像自己是一只待宰杀的牛羊。
白命兰拗不过她,这段时间来的情绪无意倾泄了一角,肩膀微微塌下来,低着头对祖万杀轻声恳求道:“阿祖,再陪着我吧,别只留下我一个人。不论别人怎么说,我很需要你。”
她上前一步抱住了被腥风吹冷的祖万杀,祖万杀眼中满是挣扎的纠结。
好像又回到了祖家灭门的那晚女人的怀抱一般,祖万杀再次选择了妥协。
她又回到了战场上,加上白命兰完全不顾民声的狠辣做派,二十四联城又苦苦维持了一段时间。
但终是天意难违。
不是万家和南家要让她们输,是上界的神仙要让她们输。
易主后的二十四联城失去了最后一点民心,飘摇的城池最终倒塌。
万家与南家甚至没有一鼓作气直接杀入城内斩草除根,而是修整了一夜,第二天精神饱满地走入了城中,围困了孟府。
他们与白命兰交涉的唯一条件是摆出了十杯烈酒,其中一杯剧毒,让她和祖万杀各自选择五杯。
恶意羞辱,也是杀人诛心,他们就是要看看,祖万杀和白命兰的交情到底有多深厚。
祖万杀看着这十杯毒酒,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总算有了解脱之路。
她抬头对强忍羞怒而红了眼眶的白命兰说:“小白,我就陪你到这里吧。”
白命兰嘴角抽动,露出个苦笑道:“未必是你,如果是我,一定帮我照顾好孟应尘。”
但祖万杀没有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迅速抢过了所有酒杯,在众人傻眼看着一个怪物的异样目光中,无比痛快的喝了下去。
须臾,祖万杀就感到了腹中剧痛无比,无法支撑自己而抓住了白命兰的手臂,无声看向她。
白命兰与她对视着,额头暴起了青筋,眼中满是血丝。像她这么好胜好强的人,一定终生无法释怀这一刻的屈辱和痛苦。
但祖万杀释怀了,她倒在地上看着天,瞳孔扩散,腹腔干瘪了下去,变成血水流出了耳鼻。
到死都没有喊一声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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