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17

几人赶到的时候,各公司的投标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虽然在这场开标会上,彼此之间都是竞争关系,但各个企业派来的投标人毕竟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油条了,表面功夫还是不见少的。

大厅里认识郁琰的人不少,经过时有好几个人都起身同他握手寒暄。

但认识朝弋的人却寥寥无几,每次做过介绍后,朝弋都能从他们脸上捕捉到各异的情绪——好奇、打量、质疑、轻蔑。

但这些人说出口的却是:“朝副真是一表人才,不输朝董当年风范啊。”

“虎父无犬子嘛,朝董也是有福气的,膝下两位麟子,一个赛一个的出色。”

朝弋只是礼貌性地笑笑,没怎么接话。

接待员把他们领到了第一排,看见郁琰落座,朝弋没多想就要坐在他边上,然而没等他坐下去,那位接待员就突然说:“不好意思朝先生,您的位子在那边。”

他指了指最过去的那个空位。

朝弋皱起眉:“坐这儿不行?”

“不好意思呢,”接待员说,“名单上是这么安排的,投标人统一都坐在那一块。”

朝弋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座位的事和人争执起来,因此只好不情不愿地去了指定的位置。

宣讲人上台前,身上披了件红马甲的虞兴凡端着一盘热茶过来分发,走到郁琰面前时他笑了笑:“这两天真是冷得不行,这里边面积又太大,中央空调开了和没开一样,刚泡的热茶,不喝捧着暖暖手也行。”

郁琰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次性纸杯,捧在手上:“谢谢。”

“感冒了?”虞兴凡问,“你声音好像有点哑。”

郁琰面无表情地:“有点上火。”

“空调是不比地暖,”他笑笑说,“昨天闷了一晚上,早上起来的时候,我鼻腔和嗓子都干得厉害。”

隔了好几个座位的朝弋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这两人似乎有说有笑的,聊得很热络。

虞兴凡的热茶很快就发到了朝弋这里,他递过来,可朝弋却并不着急接,反倒不紧不慢地问:“虞老师最近挺闲的,怎么,觉得当老师没意思,打算转身投入乡镇振兴事业了?”

他语气平和,可说出口的话却是不阴不阳的。

虞兴凡把那只装了热茶的一次性纸杯放进他座位旁的杯托里:“A大今年寒假放得早,前两天期末成绩也录完了,难得闲下来,为自己的家乡略尽一份绵薄之力,也没什么不好。”

他的回答圆滑而成熟,实在没什么可指摘的,只是朝弋向来对这种看起来文绉绉的人有些偏见,特别是这人还巴巴地往郁琰跟前贴。

狗一样上赶着殷勤,还不是连个备胎都算不上,朝弋一边腹诽心谤着,一边解锁了手机,然后给郁琰发了条微信。

游游游弋:嘴还疼吗?

想了想,又撤回了。

游游游弋:舌头疼死了,你怎么不再咬重点呢?再使点劲用铁签串了拿去碳烤正好。

撤回。

游游游弋:一会儿结束了你回哪儿?

消息发出去了足有五六分钟,朝弋才瞥见郁琰低头看了眼手机,但也就是看了一眼,完全没有要回复的意思。

朝弋心里顿时觉得有些烦躁,他原本以为报复回去就会是快意的,却不料那火只是短暂地被浇灭了,快意只有一瞬,清醒之后,他反而觉得更“渴”更燥。

食髓知味,可怖的欲|念反倒比从前更折磨人了。

在宣讲人上台之前,朝弋又给郁琰发了条消息。

游游游弋:今晚去我房间,或者我过去,二选一。

唱标结束后,这群投标人心里也就大致有底了,有实力和朝阳竞争的本来也就锦泰和韬星这两家企业,一家是颇有名气的建筑设计事务所,另一家则属于综合性工程公司。

朝弋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晏然自若的模样,像是对这个项目志在必得。

紧接着,作为代表的虞副书记宣读了标底,韬星设计事务所的投标人面上一喜,他们事务所提交的投标报价显然要比朝阳更接近标底,在两方提交的方案分不出高低的情况下,局势明显对他们公司更有利。

郁琰状若无意地往朝弋那边看了一眼,那人不知道是真蠢,还是对自己过于自信,直到现在,仍旧是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

“郁总,”小刘贴在他耳边小声说,“感觉这项目有点悬啊。”

他跟了郁琰四年,大大小小的招标会参与过不少,别的不说,这点敏锐度和直觉还是有的。

“不是有点悬,”郁琰平淡地说,“朝阳大概率会落选。”

在他张口的同时,坐在另一端的朝弋仿佛若有所感地往他这里望了一眼,两人顿时毫无防备地对视上了。

朝弋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眼,启唇无声:“二选一。”

郁琰冷漠地收回了目光。

*

晚上七点,朝阳集团总部。

朝弋推门走进了朝文斌的办公室,后者闻声放下了茶杯,面上看不清喜怒:“中标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收到通知了吗?”

“看见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中标的单位正是韬星事务所,而朝阳却以第二候选人的“成绩”,与这个机会失之交臂。

朝文斌审视着他:“看见了?你觉得朝阳是什么水准的企业?输给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事务所,我要是你,现在应该臊得都不敢进这个门。”

“您说得对。”朝弋转身便要往外走。

“朝弋!”朝文斌狠狠一拍桌案。

自从朝冶意外离世开始,朝文斌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气,他当继承人培养了三十多年的大儿子说没就没了,要不是没得选,他绝不会让这个从小就不学无术,又爱惹是生非的小儿子做自己的接班人。

朝弋一点也不像他,无论是脾气、秉性,还是生活习惯、处事风格,这个小儿子都很不得他心。

他一直忍着没说,不过是因为朝弋最近表现得还算懂事。

“你是不是觉得你大哥死了,反正怎么着我都得把朝阳留给你,所以干脆一点上进心都不用有了,”朝文斌兀地拔高了音量,“是吗!”

朝弋转向他,目光很平静。

“把这个招标项目交给你时,我怎么和你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复我的?”

朝弋像是想了想,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我记得我没拍着胸脯保证过我一定能拿下吧?朝阳这几年的中标率一直在10%到20%之间浮动,十分之一二的概率,你却要我给你一个100%的结果。”

朝文斌愣了愣,但很快他说:“如果是你哥……”

“我跟他怎么能比?”朝弋盯着他眼,“从小被您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导,他可是您的骄傲,当然是百分之百的优秀。”

“而我呢,一个二房养出来的废物,有和没有都一样,您心里是不是老在想,怎么出事故死的那个人不是我呢?”

朝文斌感觉自己的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抬手指着他:“你他妈给我闭嘴!”

如果不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远,他爸绕过办公桌冲到他面前这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会显得有点跌份的话,朝弋毫不怀疑朝文斌那只手会甩在他脸上。

就像前一世那样。

朝弋依然直视着他,眼前这个男人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这个小儿子才刚刚本科毕业,只有二十二岁,从小到大,他也从未让他染指过朝阳的丁点事务。

从没教过他起跳,却要他一下子成龙成凤,怎么可能呢?

朝文斌大概只是想发泄,就算朝阳这回成功中标,他也不会多看重他,等到他下一次失手,下一回输,他还是会被这个人指着鼻子骂废物。

因为在朝文斌心里,他永远比不上他那个死去的大哥。

“您这么生气,是因为被我说中了么,”朝弋开口道,“爸?”

血压一上来,朝文斌就开始犯头晕,他坐回到办公椅上,深吸了几口气:“我和你谈的是落标的事,你少给我转移话题。”

没有正面回答就是默认。

“中没中标是一回事,你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态度?肚子里就那半瓶子醋,还一副空腹高心的废样,”朝文斌道,“事儿没办妥,你还把其他公司派去的投标人给打了。”

“真有你的朝弋,我他妈还真相信你转性了,念书的时候和那群混子打架,上班的时候你和竞争对手斗殴,半边手臂还吊着呢,你觉着你是杨过是吗?”

朝文斌难得对他说这么多话,从前被他中学班主任一个电话叫去学校的时候,他才懒得骂他,上来就是不分青红皂白一巴掌。

他不关心他究竟为什么和人打架,只觉得这个小儿子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也丢了自己的脸。

后来班主任再打电话,朝文斌连来都不愿意来了,而霍佳瑛忙着下午茶、美容院,一听没好事,就推说自己现在正在外地出差。

所以那些半大不小,热爱抱团嘲笑人的同学骂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是没爹的贱种,好像也没有错。

所以他们故意把他关在厕所里,拿又脏又臭的拖把往他身上戳,被堵在角落里连扇耳光,他也不该反抗,因为他活该。

朝冶沉稳持重、君子端方,一生的履历都磊落光明,而他阴暗冲动、乖僻偏执,一辈子都低他哥一等。

“你就那一句话说对了,”朝文斌再次看向他,语气又冷又沉,“你和他的确不能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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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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