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也是一种我命由我不由天。
女鬼被压制得那叫一个牢牢固固,除了竖起的中指是最后的倔强,恐怕连半点多余的挣扎也做不到了。
萌生多余的情感倒是可能可以。
向晴蹲下去,双手撑着膝盖,好声好气地问她。
“你要是认输了就眨一下眼,保证之后老老实实不闹事就眨两下眼。”
红衣女鬼:“………………”
这是人话吗?这给鬼选择余地了吗?!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死后穷!
她、她忍辱负重。
女鬼毫不犹豫地咔咔咔眨了三下眼。
成了。
向晴直起身来,向在场的另一个“人”道:“先把她放了吧。”
“你确定?”鲲鹏末裔毫不掩饰自己怀疑的态度,“厉鬼之所以是厉鬼,就是因为他们的怨气。”
“那怨气能支撑着他们留存至此,也会吞噬他们的理智。虽然有会信守承诺的,但前脚答应了后脚反悔的也比比皆是,我可不保证放了她还会不会做出什么来。”
“等等,”向晴回过味来,“人死化鬼,那我是不是可以找——”
“虽然不确定你在想的事,”北洛说,“注意我刚才说的,厉鬼本质上是因为怨念而留存于人世的印记。”
“地府早就进入自动化办事流程了,如果怨气没有强到这个份上,死者会在气化孟婆汤中原地投胎。这些投不了的才是重点工作对象,会由无常来进行点对点帮扶,各殿都有攻坚指标的。”
……你们太与时俱进了吧!
“不过因为人手所限,偶尔会有漏网之鱼。嗯,基数摆在这里……所以哪怕只是很小的比例也会有不少。”
北洛瞄向地上的女鬼,“比如她就算一个。”
向晴已经服了。
“那神异录的事也能‘帮扶’一下吗?”她问。
“够呛。”北洛说,“地府主管往生,而且这属于民间纠纷,至少他们不会明面下场。”
“侧面支援可能会有……但我跟那边不熟,有机会再去问问吧。”
行吧。
“没事,你放。”向晴看着女鬼还屹立不倒的中指拿了主意,“我和她是一起鉴定过天然气泄漏的革命友谊关系。”
北洛:“……?”
维系你们这革命友谊的东西太脆弱了!
不论如何,他先按着她说的松了开来——反正真有什么再制住就是,这点功夫他还是手到擒来的。
一缕缕仅存的烟雾散去,被按在地上爬了半天的红衣女鬼终于重新飘起来,向晴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对方牙根磨得咯吱咯吱直响的声音。
半晌,只听红衣女鬼长长叹出一口气,像是认命,又像是惆怅。
女鬼在灯光下缓缓侧过头,地上映不出她的影子,只有那张发青的脸还能落出点阴影。她现在自然不再是镜子里那复刻的长相,显露出的真容……如果不提这翻出天际的眼白和露在嘴唇外的舌头,完全可以说是清秀文气。
她幽幽地问: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向晴:“……答应我别发酒疯好吗?好的。”
俗话说一醉解千愁。
十五分钟后,茶几上堆了四五个啤酒罐。
一半是向晴喝的,另一半则由她代为打开拉环,里面的汽儿是没有了,连酒的味道也不剩,完全就是与水相差无几的清澈液体。
女鬼小姐的酒量实在有点差。
向晴眼见她“喝”了两罐就说话含混起来,摇摇晃晃地飘不成个定型。
偏偏她还鬼菜瘾大,字都吐不清还要摆着手,“喝,继续喝。”
没办法,向晴只好又给她和自己各开了一罐,把她的摆在桌上。
而另一位还要更夸张,刚捧起啤酒罐尝了尝就面目扭曲,还死活不愿意撒手,一口一口地接着抿下去,边抿边碎碎念。
“这玩意,呸,真难喝,呸,我当初看着还以为多好喝呢,呸……还带汽,呸。”
向晴:“那你还喝?”
你是对它虐恋情深吗。
“要勇于,呸,尝试新鲜事物,呸……”
向晴:“……”
算了,你高兴就好。
她转向红衣女鬼,“你故事呢?”
怎么在这干喝半天啊。
“……哦。”专注喝闷酒的女鬼终于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醉眼朦胧道,“我说过吗,我姓筱,叫筱虹。”
向晴:“小红啊——”
筱虹:“?”
音是对的,但听着怎么就是有点不对劲呢。
女鬼喝得晕晕乎乎,也品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对方继续问:“所以你就是当初吊死在这里的那位喽?”
“吊死?!”
红衣女鬼当场拍桌而起。
“什么吊死,吊什么死?当初——是——他先追的我!”她大着舌头说,“缠着我给他培训——跟我表白——临到结婚的关头跟我说他领过证了,开什么玩笑,我……”
哦哦,重点来了。
一人一神兽屏住呼吸等她说下去。
筱虹:“我他大爷的当然是把他踹了啊!”
向晴:“噗——”
北洛:“哇哦。”
“老娘大好的青春,我要——升职加薪!用金钱填补我空虚的生活,事业就是女人最好的医美!到时候何愁找——找不到小鲜肉!”
“我懂我懂,”向晴点头,“天涯何处无芳草。”
筱虹用力跟她击了个掌,“年轻男大就是好。”
北洛:“这韵你们是非押不可吗?”
这和她听说的完全不一样,向晴正想问问是怎么个事儿,就听女鬼悲愤道。
“看到阳台那里了吗?”她晃着手去指,“我真的只是想吊一根晾衣杆而已啊!结果刚挂上去打好结,脚底下板凳没踩稳,人直接栽进去了!”
北洛:“人类打结方法都这么特别?”
“可能是片区差异吧,”向晴说,“我们一般不管套圈叫‘结’。”
筱虹:“喂!”
“总之……”她像只泄了气的皮球那样跌坐在沙发上,然后直接穿过坐垫飘到缝隙里,再悻悻钻出来,“倒霉不是问题,问题是别人都以为我是为那人渣自杀的。啊呸,气死我了!他配吗?!”
“流言蜚语就是大家只信自己想信的啦。”天天见着真料假料满天飞的前娱乐圈人士安慰她,“你是因为这个才留在这儿?”
筱虹:“也不是。”
“这房子是我用自己积蓄买的。”筱小姐忧郁地吸了一口酒,“全款。”
……懂了。
向晴和她虚空碰了个杯,不言而喻的眼神中是现代人懂的都懂的辛酸。
“但它现在还在出租,”向晴问,“租金是你父母收吗?”
她在签合同的时候见过房东,直觉对方的气质和小红不太像。
筱虹一口否决。
“怎么可能,我……”
她慢慢睁圆眼睛,俨然一下子醒了酒。
“沃日哦!”
向晴:“?”
“沃日!沃日!”红衣女鬼连骂三声,叉着腰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我父母在我毕业前就去世了!两边老人只有我爷爷还活着,所以这种是不是——”
“对,”向晴说,“应该是归你爷爷了。”
“他除了我爸就一个儿子!他大爷的,我叔叔那一家人全是吸血鬼,房子肯定给他们了!”
向晴:“……你这几年都没有意识到吗?”
“我有时候能现身,有时候不能,还在今晚之前一直浑浑噩噩的……”红衣女鬼明显有些心虚,“不然我肯定是和那些租客好好讲道理……”
“这属于怨气侵蚀的正常情况。”北洛插话道,“所以我刚才就是在拔除怨气,四舍五入,相当于把她打到清醒。”
“我懂了,不能真还漂漂的还你漂漂拳。”向晴说。
她重新看向女鬼,“我从刚才就想问了,你明明是吊死的,为什么穿血衣呢?”
筱虹:“我乐意!”
“我忍不了了,我连一分钱都不想让他们赚到!”她气得飘在客厅打转转,“只要你把房子要回来,我就——我就借你住!”
“……我本来就住这。”向晴说,“房租押一付三呢。”
“免费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要回来的话,”向晴思索了下,“在我名下也可以吗?”
“没问题!”
“这种在妖界或者鬼界怎么算?”向晴转头问北洛,“实质意义上归谁?”
“我又没学过人鬼法,我哪知道……就记得挺复杂的。”北洛嘀咕,“反正你俩达成一致就行。”
“那成。”
向晴起身,对还不解的一兽一鬼解释道:“打车去他们家。”
房子还是在自己名下安心。
北洛:“???”
好快的行动力!
筱虹:“哦呼!”
就是不让他们兜里多揣一个子儿过夜!
这一声还没“哦呼”完,刚站起来的向晴又直挺挺地栽了回去。
向晴扶着腰暗暗骂了句,她今晚过得跌宕起伏,硬是忘了自己还算半个病号。腰痛迟来地在她放松时发作,害得她愣是半天没敢再换个姿势。
“跌打损伤?”北洛凑过来,上下打量两眼,也看出来点名堂,“等会儿。”
他以指尖作笔,一气呵成地在空中描画。凡是被点过的地方都凭空流动过隐约的金光,最后竟是连成了一道飘忽着的符咒。他再稍一挥手,那符咒就朝着向晴后腰飘去,直接融入了她的身体。
向晴只觉得有股暖意以原本疼痛的位置为中心流淌向四肢,不适与僵硬消失得一干二净,完全可以重新活动自如了,不由称奇。
她松了口气,“多谢。”
“对了,我确实想起来个问题。”
向晴问。
“我鸡汤呢?”
北洛:“……”
《不 忘 初 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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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神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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