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跟程继宗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才到林家的,杏花村离林家村本就有一段距离,加之路上的积雪未消,道路难行,所以他们来得就晚了。
那时,林菀已经在厨房帮着陈桂花打下手了。
程继宗被林明泽迎进堂屋,毫不意外的刚踏进屋内就瞧见了李砚,后者自然也看到了他,李砚立时起身同他见礼。
程继宗早听过李砚的大名,只是私底下未曾见过,今日得见却也不得不感概,这位在众人眼中文采斐然的学子无疑各方面都是优秀的,甚至连外貌都生得这般俊秀,看来妻妹这门亲事确实是结得极好的。
再有年后二人将同在禾山书院求学,如今又成了连襟,对于程继宗这种左右逢源的性格,今日有他在场,自然将一向少言的李砚的话都引出不少。
一时之间,堂屋内的气氛融洽至极,有了程继宗的加入,林正生父子根本不担心会冷场。
而林娇则进了厨房,帮着林菀一起坐在灶前择菜。
今日还是陈桂花掌厨,要做的荤菜早已备好,此刻放在蒸屉里温着,就等着上桌。
再准备一个菠菜清炒,一道热汤即可。
本来陈桂花不让她们进厨房,她想着平日里两个侄女就在婆家忙碌,既然回了娘家就想她们能够偷懒一回是一回。
可惜,两姐妹如何能如她的愿,陈桂花虽是婶娘却胜似她们的亲娘,林娇就想有机会就跟她多待在一处。
对此,陈桂花又岂会不知。
林菀嫁得近,家中又无婆母,日子比她阿姐快意不少。
还是林娇的处境更另陈桂花忧心。
“娇娇,你与继宗成婚已有三年,却仍未有子嗣,可是你的身子有碍?”
陈桂花这话问得小心,她问出口前特意瞥眼门外,确认那里无人。
这世道于女子而言无子可是大过,她就怕是男方身有隐疾,不然三年了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这话她也不能直接问林娇,故而她选择侧面求证。
毕竟侄女是自家人,她不担心林娇多心。
林娇对陈桂花话中的深意岂会不知,可是这话她却不知如何作答。
还是林菀一瞬就注意到她眼中来不及遮掩的落寞,她拍了拍手中的灰尘,抓起林娇的手腕,落在自己的大腿处,三指搭上她的脉搏。
“小妹,你......”
林娇还没来得及回答陈桂花的问题,就突然被妹妹抓住了手腕,霎时有些许抵触。
“阿姐,莫动。”
林菀突然手指施力,按着林娇的手提醒道。
妹妹眸中全是关切,林娇只瞧了一眼,便不能再动了。
她乖乖任林菀把着脉,半盏茶之后林菀又换了她另一只手接着把。
陈桂花也对林娇的脉象很是在意,但现在林菀手指附在她的腕部之上正在切脉,她不能立下去问。
半晌之后,林菀终于把手从林娇的手腕上挪开。
“怎么样?”
陈桂花着急的问道。
林菀敛了敛神思,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抬眸看向林娇说道:“阿姐,我摸/你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轻按即可辨识,寸关尺三部应指有力。”
林娇虽然也是由祖父教养长大,同妹妹一样识文断字,但她并不热衷歧黄之术,所以并不通医理。
“小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菀儿,咱也不懂那些文绉绉的劳什子脉象,你就直接跟婶儿说结果。”
陈桂花也跟着附和,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
林菀不欲再卖关子,她严肃的神情在陈桂花和林娇脸上扫视一圈后,终于绷不住了。
“噗嗤”一声,林菀脸上又开始换上明媚的笑意。
陈桂花和林娇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二人被林菀的这一系列操作搞得有些不知所云。
“单从脉象来看,阿姐并未不妥,身体很康健。”
“不对啊,既如此怎会这么久都没有音信呢?莫不是......”
这话陈桂花说得极小声,只他们三人能听到,她后面没说,但林娇不难分辨她在想什么。
“相公他身体很好,前几日,婆婆让大夫给我俩把过脉,说是不孕是我体寒气血亏虚引起,给开了些药,让连着吃几月,连相公也被叮嘱要跟着我一起进补。”
“那,这......”
听见林娇这般讲,陈桂花一时竟不知该信谁了。
林娇说完之后也羞愧地垂下头,她就怕刚才那番话说出来让妹妹尴尬,所以刚才林菀要给她把脉时,她才会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然而事实上,林菀对林娇说的话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不过,林娇说大夫判定她体寒、气血亏虚这些病症林娇倒是不敢苟同。
她于诊脉一事上向来是极有把握的,林娇的脉象完全看不出有体寒的毛病;再有林娇也才吃了几日药,病情不可能好转得如此之快。
可惜她无法得知程继宗的脉象具体是怎样的,也不能实实在在的把上一回,否则自有判断。
如此直接地将子嗣迟迟不来的原因归咎于女子身上,在如今这个社会风气之下,实在是太平常了。
有些男子表面上看着并无不妥,甚至连房事上也能得势,然却多年难育,一查却是无精症,这种情况在她原来的那个社会很容易解决,甚至并不会引起人们的大肆议论,然而这是在古代,男子即便明知自身患有隐疾,家中也会尽力隐瞒,但凡未能得子,十之**错都在女方。
自古女子多苦难,在家从父,出嫁之后又事事以夫君为先,难得有自己能够随心所欲的时候。
林菀瞧着林娇娇弱的姿容,她真的有些害怕是自己多想了。
既然,她有服药,程继宗也跟着一起,那就再等等吧。
林菀笑得淡然,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样,道:
“二婶,阿姐,没准儿是我的医术不精,女子脉象也不是一成不变难免出现偏颇,阿姐既然有在服药,也许是病症已经开始好转,孩子也讲究缘分不是,急不来的。”
林菀开始宽慰二人,对于心中的猜测却是半分不显。
陈桂花其实心里仍有疑虑,但林菀已经如此说,她便也不好再继续去问林娇,怕给她更大的压力,“菀儿说得对,或许是缘分没到,既然大夫已给你夫妻二人看过,那娇娇你这段时间就把药给好好喝着。”
“对了,既然也说了要给继宗进补,那你也别忘了。”
“二婶,我晓得的,你和妹妹莫担心了。”
林娇感动于她们的体贴,有些事她不愿意说,妹妹和二婶绝不会逼她。
其实她最近也颇为头疼,婆婆实在催的紧,她嫁入程家已逾三年,孩子这事确实不能再拖了。
细算下来,她跟程继宗同房的次数其实并不多,平日里他又时常不在家中,林娇顾及他念书辛苦,便将此事按捺住不提,一是怕他求学分心;再有就是婆婆身体不好时常卧病在床,这些年她作为儿媳常常衣不解带地在床前照顾她老人家,甚至为了夜间方便照顾,她不得不在老人家的屋内支一张矮榻。
这样也导致哪怕程继宗休沐在家,夫妻二人也不能在一个房间歇着。
就连这次找大夫把脉也是寻了个由头,程继宗根本不知婆婆已经私底下同她讲过许多次再没孩子就要替丈夫纳房妾氏了。
林娇不敢去问程继宗的想法,在她心里是万分不愿丈夫纳妾的。
可她有时候也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真的一直怀不上孩子,万一程继宗愿意纳妾自己要怎么办?
和离吗?
有些难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休妻倒是有可能。
再说被休弃的女子又要怎么生存呢?回娘家也会连累弟妹的名声跟着受损。
自己或许只有继续忍耐吧,若真有那一天,希望丈夫看在她尽心尽力照顾婆婆的份上,能给她留几分体面。
可惜林娇若是知道日后两个人闹到那般地步,今日这番处处替他人设想的想法应当一分都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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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回门宴准备了十个菜,寓意十全十美。虽说都只有自家人,但还是分了两桌,喝酒的一桌,剩下的女人们外加林毓又凑了一桌。
之前在厨房压抑的氛围,被此刻男人们推杯换盏肆意闲聊的气氛所打破。
酒桌上,李砚的话还是很少,多数时候都是程继宗在说,他安静听着,需要他发表意见时才会开口。
林明泽跟李砚聊了半晌之后,也渐渐有些了解他的性情了,如今都敢劝他喝酒了,李砚看着大舅哥这么热情地往自己杯里倒酒,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又喝了一杯。
林菀就这么瞧着李砚将一杯杯酒给喝了下去,他那生得如玉珠般的喉结来回滚动,清冷又性/感。
林娇往林菀往里夹了一块软糯的红烧肉,看妹妹一直盯着李砚瞧,忍不住拿手肘戳戳她,“别瞧了,他人都是你的了,快吃菜。”
林菀被林娇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听话地夹起碗里的肉,假装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李砚虽然一直吃着酒,但是因为两桌挨得近,他稍微偏一下就能瞧见林菀的一举一动,而且刚才林娇并没刻意压低声音,所以那句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有个人如此热切的关注着他,在意他的所有,渴求他的喜欢,他如何忍得住不被她影响呢?
想到这些,李砚忍不住笑了,嘴角浅浅向上扬起,笑意直达眼底。
林菀的余光注视着那道清润的身影,她明明滴酒未沾,却醉得厉害,她想她是真的喜欢上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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