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广仁堂,大厅内。

“砸!统统砸个粉碎!不要留下一丝给那小杂种!” 这声音在耳畔反复激荡,仿佛恶魔的咆哮,挥之不去。

花小六思绪纷飞,她仿佛看见木爷爷正细心的修补着那张已经摇摇欲坠的方木桌:“这桌子,比你木大哥年岁还大呢!”而花十一那稚嫩的脸庞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等我在长大一点,我就可以自己坐在椅子上啦!”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画面,在顷刻间被残酷的现实撕碎——花小九、木十二的呜咽哭声,木小七被推倒在地的身影,以及她自己……

都随着倾盆大雨的冲刷,在张牙舞爪的大树下,连同那路过的风,一起消失殆尽了。

她放眼望去,一片狼藉,门外乌压压一片看热闹的人早就散了,摆放整齐的桌椅被追债的人一一掀翻,本就摇摇晃晃,现在更是找不到一把可以坐下的椅子。

她只好盘腿坐在地上,鼻尖传来空气中弥漫的木料的腐烂味,却带给她一丝莫名的安心,这毕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花小六轻轻叹了口气,木老头将这广仁堂才交给她不过短短三日,追债的人便如豺狼虎豹般蜂拥而至。她知晓,这些人之所以如此紧逼不舍,不过是想着他们几个年幼无知,企图趁火打劫,想拿走这广仁堂的地契。

温暖的记忆汹涌而来,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强势的流淌而过。

广仁堂原是木老头祖上主人家的产业。当年,主人家的妹妹进了宫。恰逢南云遭水旱灾害,流离失所的灾民纷纷流入临安。有时沿街乞讨的难民甚至高达数万之众,其中悲苦无告的寡妇和嗷嗷待哺的孤儿犹为凄苦。为了安抚民心,当地知府便提出建立一个济贫教养的慈善机构,以收养流落街头衣食无着的孤儿寡母。

主人家为了给妹妹攒个好名声,在众人还在犹豫之际,第一个表态支持知府的决定,并出资成立了广仁堂。在他的带领下,其他人纷纷附和出力,安置好了流民。

灾后临安人口总量增加,经济逐渐复苏,知府因此晋升并被圣上夸奖“有卿如此,大周何愁不兴”,而主人家的妹妹也更受圣上宠爱。

然而时光荏苒,可现在传下来的只剩下广仁堂这栋破破烂烂的房子了,花小六是小时候就被木老头捡回来的孤儿之一。

木老头,乃是大周王朝临安府下广仁堂的堂主,每每在酒醉之际,他总会提及年轻时广仁堂的辉煌。那时的广仁堂,在临安府内名声远扬,商铺繁荣,商队遍布四方,财政之丰盈,远非如今频频赤字可比。

“昔日荣光,何以至此?”花小六心中常常自问。

木大哥是木老头的儿子,自幼饱读诗书,一心追求功名。当他终于考中秀才,更是魔怔,闭门不出,身体也因此日渐衰弱。为了木大哥,木老头不惜去借了利子钱,终于使木大哥的身体有所好转。然而,谁料,在一天深夜,木大哥竟选择了自我了断。

木老头受了打击,身体也跟着垮了下去,只来得及将地契和一些账铺交给她,便随着儿子去了。

她轻轻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平静地埋怨道:“木老头,你倒是一走了之,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这下子可如何是好?”

花小六刚理出来一些头绪,天已经大亮。她熬了一夜,头脑昏沉,合上账本,正准备小憩片刻,门外便传来嘈杂声。

“开门,给老子开门。”

几个小萝卜头被震耳欲聋的拍门声吓得瑟瑟发抖,说话都结结巴巴。

门外的人愈发不耐烦:“再不开,看老子把门给你卸喽!”

门外一行三人,个个身形壮实,气势汹汹。咬着包子的那人性子急,直接一脚踹开:“这就是你们广仁堂的待客之道?”

“还不搬把椅子给爷坐!”

另一人则是一脸嘲讽,满脸横肉,眼中恶意毕露:“呦!没想到这广仁堂还住着这么多人,可惜啊,都是些灾星。”

花十一生气的捏着拳头,倔强出声:“我们才不是!爷爷最喜欢我们了。”

“你们出去!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花小九双手叉着腰,脆生生的的赶人。

那人却是不屑一顾:“就是养了你们这些灾星,广仁堂才会败落得如此境地。”

小孩子抽抽噎噎的哭声传进领头之人耳中,不耐烦道:“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让小孩子出来算什么事!”

大门外的百姓听见这动静,眼瞅身扭,步伐一步一步慢下来,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早就听说广仁堂里有个病秧子,这么几个人住了一个这么大的房子,每日耗费不知多少,现如今,倒是被人找上门了。

从古自今,热闹谁不爱看呢?

木老头是个没眼力见的,藏宝不献,有个秀才儿子却是个短命鬼,哪像他家主人知情识趣,这不过略施小计,广仁堂的地契手到擒来。

这最后一步,还是要稳妥些,可别坏了主人的大事!

主人家升官发财,他总能在后面喝口汤,听说这醉香楼的柳枝姑娘有一把好腰……

木小七机灵,早在开门的时候,就已经跑到她房里来喊她了。

“小六姐!他们是坏人!”花小九一眼发现正跨门进来的花小六,几人找到了主心骨,便不怕了。

来人正是花小六,她眉头微皱,便是一副愁肠百结,似要落泪的哀愁柔美的模样,一身白色的孝服,衬的此女更是娇俏,现今不过十四岁。

花小六自从来了广仁堂,便做了上十年的小六姐,上有老,下有小,做惯了大大小小的主,身上有一股和长相并不搭配的强大气场。

将几个小萝卜头上下仔仔细细看了和清楚,虽没有受伤,可脸上的泪痕与惊惶之色做不得假。

她长吸一口气,稳住心里的怒气,冷冷道;“俗话说,死者为大,我家老爷子才刚出头七,你们如此行事,行乐坊是彻底不要脸面了吗?”

广仁堂建立之初便是为了安抚灾民,建于临安南街,占地千余亩,后用途改为教化子弟,藏书丰厚,每月来帮工十次,便能免费观其书,更甚有天资过人者,得到主人家的赏识,一心一意读书,专注科考,深受平民子弟尊崇。

一边是平日里就讨人嫌的恶霸,一边是几个弱势的小孩,百姓中富有同情心的看不过去了,纷纷出言声讨。

“是啊,这木老头才刚走,就上门来讨债,也不怕半夜找上门!”

“欺负几个孩子算什么!”

“这木老头日日行善,到了被这样欺上门来,还有没有王法了!”

“……”

“如此,谁还敢做行乐坊的生意。”她依旧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面颊不见一丝血色,眉眼却过于清冷。

这双冷如墨玉的眸子正直勾勾的看着他,让他从头到脚都在疯狂叫嚣。

“倒是好一张利嘴!”

可惜了这幅好颜色。

门外人群众多,这事情不能闹大。

被十四岁的孩子震慑住,主人家交待的事又没完成,三人心有不甘,却毫无办法,他们可以不要脸,但行乐坊却不能不要脸,脸皮恨的都抽搐起来。

他不信这几个小孩子七天能弄到一百两!

找不了柳枝娘子,这等姿色倒也配得上他。

“把爷伺候高兴了,说不定还能给你求求情。”眼神从自上而下扫过,仿佛已经看到此人跪在他身下的模样。

花小六眉下一双似愁非愁,欲语还休的杏眼现如今因熬夜涨的通红,听到此话,也不恼:“哪里来的狗吠声,小七,关门。”

领头之人死死的盯住花小六,嗤笑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再给你们七天时间,准备好这一百两。”

七天!一百两!

“地契不能给。”紧迫感深入骨髓,花小六心凉了半截。

他们几个半大孩童,没了护身之所,还能安全的长大吗?

流氓、恶霸、灾害、意外和疾病,大人都尚且难以自保,托着木老头现在有了片瓦遮身,她不想回到从前。

也不愿小七他们随着她流落街头,在担惊受怕中度过这一生。

花小六咬紧了牙关。

“必须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在这七天内弄到一百两。”

花小六在休息的房间里焦急的走来走去,像是热锅里的蚂蚁,像是掉进陷阱里的野兽,企图用小小的脑袋想出一个对策。

借钱?

找谁借钱?

隔壁的何伯,还有一直对他们有善意的吴大哥…可现在整整一百两,谁家愿意借给他们呢?

一百两足够普通人家几年的嚼用。

再说,东墙补西墙终归不是解决之法。

除非能自己赚一百两!

花小六双眼发光,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因熬夜憔悴的小脸也变透红了。

她从小流浪街头,跟着三道九流的人后面捡饭吃,学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技能,木老头捡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七岁了,对着她说:“聪明劲有一些,就是性子懒散,不够下苦力。”

或许可以想个法子做生意?赚一百两,将借债一笔勾销。

七天?花小六认为自己在白日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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