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后院。
只要站在这里,热风拂过,一阵阵酒香袭来,让人垂涎三尺,只因这里是酒坊酿酒存酒的地方。
有一人却正好相反,周言呈捂住口鼻,这里真是一如既往地臭,一进来,整个人身上都弥漫着谷物产生发酵后的味道。
不同于外界传言,他同这家酒坊娘子其实从小相识,相反,是他要求上门当赘婿,可现如今,他已经中了秀才,若是还如此行事,坏了他的声明,丢了他的颜面。
偏偏那人不受他的控制,整日酿酒搬酒打酒卖酒,造就一身的力气,让他只能客客气气的。
“思思,你在哪?”周言呈咳了一声,温柔的喊道。
于妙思正在往外搬着空酒缸,听见有人喊,回道:“我在前院。”
她新酿了一缸酒,现下可以喝了,搬到前面来平时比较方便,拿起酒桶往后院走去,还需要一桶一桶提到前院去,倒进酒缸。
后院,周言呈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散发着温和的气息,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慌张的心思也安定了下来。
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每次他记了欠账之后,欠条拿到酒坊,思思便会帮他结账,连他借口说要出去静心读书,四方客栈的房费都是她帮忙付的。
账房说,三次未付,不可否认,他慌了一瞬,脑子里想了许多可能,是否被她发现了,看着她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她还是没变。
“今天怎么回来了?没提前说一声。”于妙思往旁边跨了一步,拿起木瓢打酒往桶里倒,随口问道。
“思思,今日,我与同窗一同去了思饮酒楼。”周言呈点到为止。
话未说完,于妙思已经猜到了,她顿住,又径直往前院走去,耳朵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静。
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于妙思屏住呼吸,脑子里仿佛要涨开,到了前院,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转身看向通往后院的后门,失望至极。
不是早就同自己说过吗?
他考取了功名,同以往不一样了,发现他卖酒,会被同窗取笑的,至此,再未踏进前院一步。
虽未中前,她心疼他要读书,她也没有要求过他来帮忙,而他,也没主动提起过。
眼前闪过回忆,时间持续溜走。
于妙思摸了摸肚子,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山不就我,我自去。
“你将这字签了,那里我会让人去结的,还有,这是二十两银子,也是最后一次给你了,往后节省些吧。”
“思思!你这是什么意思?”周言呈看着那张契约大惊失色,惊惶道。
当年他为了能出人头地,不惜与于父签字,做了于家的上门女婿,或是他考中秀才,亦或是于妙思年满十八,满足其一项,两人便要成亲。
“你有些日子没回来了,这段时间我也想开了,咱们就好聚好散吧。”于妙思淡淡道。
“思思,是因为那天吗?那天我不是…”周言呈惊怒交加,想起那天他有些心虚,磕磕绊绊道。
那天,他喝多了酒,同思思做了越矩之事。
醒后看见床上一片狼藉,未等思思醒来,他便慌张的回了四方客栈。
自他中了秀才,思思总是提起婚娶之事,可他怎能娶一商户,他的妻子,应是高门大户,在外能为他主持中馈,在内能为他红袖添香的闺阁娘子。
她不过是资助了他,他早已想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让她做贵妾。
“思思,你是生气了是不是?我可以解释的。”
“那你解释。”于妙思平静的看着他,衬的他的遮掩掩饰都仿若是笑话。
“我…我我那日有事,所以才提前离开了。思思你一向通情达意,应是能理解的。”
于妙思死过的心翻来覆去的像是在被油锅翻炒。
“你走吧,若是再来纠缠于我,我便去上告知府,告你对我行不轨之事,让你这秀才之名发烂发臭。”
当断则断,于妙思脱口而出的狠话让周言呈乱了章法。
周言呈面上过不去,心中唾弃,直接撕开遮羞布:“好!好!想不到你竟是为了嫁我竟如此舍得脸面,不过一商户女子还想做正头的秀才娘子,是我小看了你。”
拂袖往外走去,后又往返,将放在桌上的二十两银子拿走了。
“签字,钥匙留下。”
前院传来于妙思的温馨提醒,周言呈羞恼的签上名字,用力将钥匙狠狠的丢向桌面,愤怒的离开了酒坊。
一声响起,于妙思手里的木瓢也随之滑落,捡起碎掉的木瓢丢向垃圾堆,重新换了一个。
几日后,水陆码头。
不远处,四方商队的人正来来回回的往船上搬着行李,这艘船是四方商队行商所用,旁边还有两艘比较小的船,应是每日值班的人住在上面,花小六观察到,一些人正在往上面搬着行李。
花小六收回视线,接过小九递过来的行李,这个包袱并不大,甚至有一些补丁只装了一些换洗衣服和干粮,还有小九自己尝试腌制的酱菜等等,手上提着一个饮用水囊,用一根木簪挽了一个发髻,一副男装打扮,整个人都透露着一丝寒酸。
偏偏这个人一脸笑容,透露着自信,散发着光芒。
小九泪眼摩挲,上前整理好小六姐的衣袍:“小六姐,注意安全,一定要早点回来。”
今日,小六姐随商队出发齐州,她拜托了苏开朗在家里照顾三个小孩,由她和苏秀才来送她。
现在苏秀才还未来,旁边已经有人在喊整队,快要出发了。
花小九东张西望的找着苏秀才,花小六握住她的手,笑道:“快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眼看着小九的背影一点一点被人群吞噬,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坚定,眼神也犀利起来,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四周都是人,却已经没有了熟悉的影子。
花小六转身上船。
“小六,等等。”
苏云景有些懊悔,他听说小六喜欢许大娘家的绿豆汤,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到了许大娘家,才刚开始做,他只能看着日头焦急的等。
倒是与许大娘闲聊得知了许多小六的趣事。
紧赶慢赶,好在是赶上了。
“这个带上,许大娘家的绿豆汤。”苏云景递过去一个水囊,平复着呼吸说道。
闻言,花小六抬头看了眼日头,她经常去买,这个点应该是很早就去了吧,接过水囊,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道谢:“我会好好珍惜的。”
苏云景笑了起来,身边的风也带着一丝凉爽,花小六一一个手提着两个盛满的水囊,一只手整理好被吹起的头发。
“小六,一路平安。”
“好。”
……
上船后,花小六才发现随商的人应是不少,她现在住在大船靠后的地方,这个包厢与她同住的人,就有三个,而这样的包厢在这地方还不止一个。
通过两天下来的接触,她了解到,随商需要交一定的费用,转念一想,她也随着他们说了一个数字。
晕船药自己没有派上用场,确给隔壁包厢的人用上了,一眼就能看出,那也是同她一样使的女扮男装的路子。
她叫孙丹雪,两人相谈甚欢,最后想法子换了房间,两人同进同出,洗漱吃饭都方便了许多。
江风悠悠,孙丹雪靠坐在墙边,耷拉着眼睛晕晕乎乎,一旁的小六摇着扇子正熬着最后一贴晕车药,度过今晚,明天上午就要到齐州了。
下了船,就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了,心里激荡着复杂的情绪,摇曳的扇子也慢慢缓了下来。
“小六,你来齐州是做什么的?”孙丹雪轻轻的声音随着江风飘过来。
这两日,两人没有互相打听过,女孩子的惜惜之情让她们依偎在了一起。
花小九两腿岔开,一只手撑着下巴,也没隐瞒,懒洋洋的开口:“我来齐州看一看,转一转,看有没有适合的东西能赚钱。”
“哈哈哈哈,小六,你好直接。”孙丹雪有气无力的笑道。
花小六满不在乎,将药罐里的药倒进碗里,继续扇风让它冷的快些:“这有什么,我就是为了赚钱来的。”
笑了一阵,精神头似好了一些,孙丹雪抬头望着晚霞,似透过云层看着故人:“我是来齐州投亲的,还是很小的时候,见过舅舅,自娘亲去世后,许久未见了。”眼神耷拉下去,声音也降了下去:“爹爹去世前说让我来,我便来了。”
鼻尖的药味苦涩,一颗心随着船支摇摇晃晃,伤感冲上心头,花小六咳了一声,用手摸了摸碗沿,温的。
“丹雪,来,把药喝了。”
看着她一饮而尽,花小六擦去洒落的药汁,淡然的开口:“我从小就被一老头捡回去了,没见过爹娘,也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但我想,这世上的爹娘应是都想着念着自己的儿女,希望他们能过得好,过得舒心。”
花小六接过碗,随手将药罐药碗洗干净。
“你且去看看,我也要在齐州待一段时间,若嫌住着太闷你便来四方客栈寻我,我们一起去游玩解闷。”
明明肩头和她一般弱小,她却能远赴齐州寻找机会,而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爹爹难过离去,投奔亲人。
孙丹雪咬牙克制住头中眩晕,扶着墙站起来,露出笑容:“小六,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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