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太妃是先帝的嫔妃,由于先皇后早逝,代理后宫事务,又抚养皇后嫡子,也就是当今皇上长大,膝下有亲生的儿子雍王,已是富贵荣极。
皇上登基之后,原本想尊惠太妃为太后,只是惠太妃以不合规矩为由婉拒,独自搬到大相国寺修行礼佛。
也就是说,虽然惠太妃并无太后之名,实际上却享有太后之权。
杨萝踏入惠太妃的禅房里,烛火通明之下,惠太妃跪在蒲团上颂念经书,木鱼声声如佛偈。
杨萝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等到惠太妃诵读完经书,才行礼道:“拜见太妃娘娘。”
惠太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来。
她虽然年过半百,但保养得宜,瞧着像三四十岁的妇人,姿色平平,只是眼角有一颗小痣,平添了几分韵味。
惠太妃上下扫视了她一眼,道:“跪着诵经有些累了,不知李姑娘可否陪我去走走?”
杨萝道:“是民女的荣幸。”
惠太妃走在前面,树影婆娑映照在池塘边,衬得周遭有些冷寂。
“李姑娘是个聪明人,可知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杨萝道:“我若说知道,太妃娘娘只会觉得我聪明过了头,若说不知道,只怕是欺骗太妃,进退两难。”
惠太妃一笑,“你倒是个伶俐的孩子。”
“那就说说吧,你知道什么。”
杨萝道:“原本不知道,但是太妃一寻来,我就知道了,那些霉米,想必是太妃的手笔吧?”
惠太妃停住脚步,转过头去看杨萝,“李姑娘,有些话你可要想好再说,空口无凭地污蔑哀家,可是杀头重罪。”
杨萝和惠太妃毫不惧怕地对视,“太妃在心虚什么?”
惠太妃脸色一僵,“哀家没有。”
杨萝笑了笑,没有戳穿,“太妃找我,是想知道今日我和郡主去米铺查案,有没有找到换米的凶手,可是您太心急了,人一急,就容易露怯。”
“其实很简单,我与太妃素无往来,如果不是为了此事,太妃大可不必见我。那么,我倒想斗胆问太妃一句,意欲何为?”
惠太妃呼吸之间脸色已然沉了下来,“李姑娘,你确实很聪明,但长平的事情不是你能掺和的,你就此罢手,明日也不要出现在粥场,哀家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杨萝大笑,“太妃恐怕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要我的命的人又岂止您一个,我若前怕狼后怕虎,何处是我的容身之处呢?”
“杀了我这样的威胁我已经听得太多了,太妃,”杨萝眼中带着漫不经心的戏谑,“换一个吧?”
惠太妃重重地吸一口气,“哀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弃明日的施粥。”
杨萝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可能。”
惠太妃冷笑,“自不量力。”
她一抬手,数十个穿着铠甲的禁卫军就出现在二人周围。
“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哀家就替你选了明日的落脚之处。”
杨萝猝然一笑,在禁卫军反应过来之前,如清风飘过一般突然出现在惠太妃身后,单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形如鬼魅,不可捉摸。
“太妃,该束手就擒的,只怕不是我吧。”
惠太妃惊恐地瞪大眼睛,被人扼住咽喉的感觉如同溺水难救。
“你……放开太妃!”灰僧衣嬷嬷上前几步指着杨萝厉声呵斥道。
杨萝道:“嬷嬷止步,我这手上没轻没重的,免得伤了太妃可就不好了。”
灰僧衣嬷嬷顿时停住,生怕刺激到她,“李姑娘,有话好好说,放开太妃。”
杨萝瞥了惠太妃一眼,“娘娘,我本意是想好好说的,奈何您苦苦相逼,连禁卫军都调出来了,我实在是……无可奈何,请您见谅。”
“呵,你以为哀家就只有这点本事吗?”惠太妃没被人挟持过,也没想到杨萝一介女流竟然敢艺高人胆大地擒贼先擒王,但也只是慌乱了一瞬便镇静下来。
“把人带上来。”
灰僧衣嬷嬷道:“带上来!”
随即,禁卫军压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人上来,捏起书生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李姑娘,你还认识他吧?”惠太妃问道。
杨萝盯着年轻男人看了许久,直到他嘴唇微动无声地喊了句“妹妹”,杨萝才突然福至心灵地想起来,李君慈还有一位“表兄”。
“纪昶音待来年春日便要参加春闱,进士及第前途光明,你忍心让他就此断送性命在这里吗?”惠太妃的声音如同暗夜行者,在寒风中显得冷酷又薄情。
“好好想想。”惠太妃警告道。
杨萝叹了口气,算来算去,竟然忘记了,李君慈还有一位表兄纪昶音。
“太妃,这本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何苦拖累旁人呢?”
惠太妃道:“无论何人,只要与我有用就行了。”
惠太妃一使眼色,禁卫军的刀便架在纪昶音的脖子上。
杨萝道:“太妃,您这样做,那我更不能放开您了,否则我和表兄今日,谁也离不开这里。”
“在您这样的君上眼中,想必自己的性命比旁人的更紧要,我们不过是您脚下一只蚂蚁,动动手指便能摁死。”
“您和我表兄的命,孰轻孰重您心里清楚,放了他,我们自然有得商量。”
“放了他,你岂非无所惧怕?只要你听从我哀家的安排,明日不出现在粥场”,惠太妃保证道:“哀家可以保证你们的性命不受到任何威胁。”
杨梦道:“施害者的话又如何能信,太妃觉得我像傻子吗?”
惠太妃道:“但你别无选择。”
“若哀家今日死在这里,你和你表兄,都绝无活路。”
“我已挟持了太妃,难不成就有话路吗?”
“哀家可饶你不死。”
杨萝慢慢地松开手。
灰僧衣嬷嬷连忙小跑上来扶住惠太妃,惠太妃转过身,警惕地盯着杨萝,吩咐禁卫军道:“带他们下去。”
禁卫军上前将杨萝擒住,把他们表兄妹二人押入一间柴房内,径自在门外落了锁,将整间柴房牢牢守住,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柴房里伸手不见五指。
纪昶音摸黑靠了过来,忙问道:“阿慈,你没事吧?”
杨萝的夜视能力还不错,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向纪昶音,他和李君慈长得有三分相似,因为长期读书,身上染着书卷气,只是瞧着有些文弱,脸色依然苍白,显然是惊魂未定。
杨梦道:“我没事,倒是表兄,没有被他们怎么样吧?”
纪昶音摇头说没有,“阿慈,你是怎么得罪了太妃的?她怎么对你……恶意这般大?”
杨蒙似真似假道:“许是我做的事,不合太妃的意吧。”
纪昶音沉默片刻,道:“抱歉。”
杨萝愣了愣,“表兄何出此言?”
“是我如今太弱,才连累你不能随心所欲地生活。”纪昶音低声道。
杨萝未曾想过,纪昶音会把事情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顿时心头涌上一股酸涩之感。
杨萝抚着胸口,慢慢地平稳住呼吸。
“阿慈,”纪昶音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焦急道:“你心疾又复发了吗?可带了药?阿慈?”
纪昶音手足无措,急忙攀住门缝欲去叫门,却被杨萝拉住了。
杨萝轻轻吐了口气,“我没事,表兄莫急。”
纪昶音坐了回来,忧心道:“真的没事吗?你近来心疾发作得愈发厉害了,我原想等科举结束,带你回江南老家看病,如今想来也等不得了,京城冬日严寒,不比江南温暖如春。”
“我明日便去禀告李家,带你回江南。”
杨萝瞧着他神情郑重,不像是闹着玩的,皱眉道:“那你的科举呢,不考了吗?”
纪昶音叹了口气,“今朝得罪了太妃,说不准科举场上会有什么变故,何况我也才学平平,未必就能一举中第,会江南再潜心修学三年也好。”
杨萝拍拍他的肩膀,“担心什么,太妃还不至于能把手伸进科举考场上去,否则这个朝廷可真是烂到根子里去了,你只管去考便是了,我的身体如何我心里清楚。”
纪昶音还想再说什么,杨萝先一步堵话道:“你不是说想让我随心所欲地过日子吗?区区一个太妃就绊住了你的手脚,他日我若是同皇帝对着干……”
“阿慈!”纪昶音被杨萝这大胆的发言吓住了,“莫要胡言乱语,小心隔墙有耳啊!”
杨萝勾唇笑,“那你考不考?”
纪昶音真是服了她了,只能无奈点头道:“我考便是了。”
杨萝道:“这才像话,话说回来,我有事要问你。”
纪昶音道:“什么?”
“你前段时日托人给我送东西,那个人是谁?”
纪昶音闻言眉头紧锁,“何时的事?若说给你送东西,我从来不曾假手于人,都是自己去李家见你。”
“有人借我的名义见了你吗?”
纪昶音只是涉世未深,并不是傻子,一听到杨萝的话,脑子一瞬间就活络起来了。
杨萝并没有原身的记忆,如果纪昶音说的是真的,玉青说的也是真的,那么,原身李君慈当日见的那个人,就并不是纪昶音托付的人。
那他是谁?
来找李君慈的目的又是什么?
杨萝沉默片刻,道:“无事,咱们还是想想,要怎么逃出去吧。”
困顿是摆在眼前的,其他的事情可以等出去之后再问,纪昶音暂时压下心头的疑问,道:“太妃不是说了吗?等明日事情了结就会放了我们。”
杨萝似是同情又是无奈地看着他,“表兄真的认为,太妃会放我们离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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